事情的進展，遠超顧英雄所預料。
先不說為什麼這個世界居然還會有天使——該不會連天堂和地獄都是真實存在的吧——為什麼還有半植物半人，還完全看不出是出自哪裡的生物存在！？
目睹血肉橫飛的植物生長現場，跌坐在地的顧英雄已經連狀態欄都看不懂了。
並不只是他過於震驚，而是因為植物男的狀態欄，在他背後長出多肉的同時變成了大片的黑色亂碼。
「哼哼⋯⋯不管你是天使，還是別的什麼，只要擁有『調查員』大人施捨的『果實』的力量，我就是最強的！」
「雖然頭上有後光，背後有翅膀，但我不是『半天連』信仰的天使。」
天使手指腦後懸浮著，顏色黯淡的圓環。
那圓環看起來就像一圈黑水晶，和顧英雄認知中的天使、聖人和神佛相差甚遠。
「管你是什麼，反正你絕對不會明白『調查員』大人的苦心。」
「你是指背後那個嗎？」天使面無表情，「你們組織的夢想就是人體花盆嗎？」
「才不是，是為了更好地治療！」植物男拉大音量，「多虧那位大人，我的手又長了出來，你們這種假冒偽善的模因怪——」
噗滋。
連話都沒說完，那個植物男，就在顧英雄眼前炸成了碎片。
伴隨像是捏碎果實的清脆聲音，植物男的血肉噴濺到周圍、建築物的高處和顧英雄的頭頂。溫熱的血肉，砸在他頭上就好像過度成熟的水果墜落在地。
【技能】神通力：C，暫時性改寫物理法則的能力。
【技能】人體工學：A，理解人體的能力。
隨著植物男的下半身徐徐倒下，天使的狀態欄最下方兩行，也從白色的方塊變成可閱讀的字彙。
「這、這是殺人吧！？喂喂喂喂！？你這樣還是天使嗎！？」
顧英雄見狀連忙大喊，連頭上垂下來的肉塊和污血都置之不顧。
「就跟你說我和『半天連』沒關係了。」
「天使」俊俏的臉，依舊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毫無表情。
「雖然和天使有點像，但我是『天狗』。」
「天狗？紅色、長鼻子的那個？給我等一下，天狗沒有後光吧喂！？」
不管是鴉天狗或大天狗，基本上都只是鳥人，他根本沒聽說過有哪個天狗後腦勺懸浮著那麼大一圈的水晶環。
「雖然很想跟你解釋，但在這裡沒有解釋的必要。」天使舉起右手，「 反正我等一下就會消除你的記憶。」
「等一下，你要幹嘛？」顧英雄逐步後退，「我、我警告你，在這裡亂搞的話會被警察抓走的喔！？」
米凱爾你在哪裡我需要你，對不起A.S爸爸我知道錯了不該嘲笑你的食物品味的！
顧英雄邊想邊在心裡瘋狂道歉，同時跟這個世界的操蛋神祈禱他們會及時趕到。
「警察？你是說警隊的話，我想他們不會來的，因為這裡是『大使館區』了。」
「啊！？」
這種事，顧英雄根本連聽都沒聽過，什麼時候奇隆市多出這麼一個區了？
「你就乖乖讓我消除記憶吧，『顧英雄』，你的眼睛連我的真名都看不見吧？」
「什麼？等一下，你怎麼會知——」
「就現在！放火！」
「是！」
下一秒，顧英雄只看見兩團閃爍的青焰，呼嘯著撲向振振有詞的鳥人。
還沒等顧英雄反應過來，一對溫暖的芊芊玉手就從身後遮住他的眼睛，把他整個人拖進了某個冰冷潮濕如同深海的空間。
「⋯⋯還好我在各區邊界的每棟建築物都有塗鴉，不然那兔崽子真的會把你處理掉的。」
「⋯⋯A.S？」
「你出去太久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們，所以我就稍微教了蘇女一些打架的技巧。」
聽見A.S的聲音，讓顧英雄差點就哭出來——雖然是介於人間之屑跟深海魚之間的神奇物種，但關鍵時刻他還是很可靠的。
「⋯⋯顧英雄大人沒有受傷吧？」
蘇女放開顧英雄，在她鬆手的同時，顧英雄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標註著「Mikhail. T. Arcangeli警官」、最大的那張辦公桌上，堆滿各式各樣的文件，旁邊還掛著十分巨大、成年人高的水墨畫。
雖然山水畫的筆觸十分優美，但對知情者而言只會聯想到非常令人不舒服的放血畫面。而水墨畫的不遠處——顧英雄所站的地方——地板上正好是黑白相間、靶星圖案的大地毯。
「A.S⋯⋯那個，你是不是⋯⋯」
「羊毛產在羊身上，空間移動的材料出在A.S身上。」A.S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就是模因抽獎裡抽中特等獎的人啦，雖然全身都變成紅色的！」
「你還敢說啊！？」
「雖然在『海裡』睜開眼睛的話會讓我之外的人發生不好的事情，不過我的能力就是這麼方便啦！對嗎蘇女！」
「您說的是。」
「為什麼對這傢伙也用『您』啊！？」顧英雄指向A.S，「誰知道哪天我不小心在裡面睜開眼睛，會發生什麼事啊！？」
雖然A.S很強，無庸置疑地強，強到可以尊稱他一聲A爹的那種強，但那個能力細細思考之後就會發現恐怖之處。
雖然是空間穿越這放在各種作品裡都強得離譜的模因，但在裡面「不能睜開眼睛」的限制，怎麼想都是某種名為「flag」的詛咒！
「你這麼好奇的話，讓你體驗個三秒鐘也不是不行啦。」
「才不要！」
「三秒的話還不會死人。」A.S四處張望，「只要你願意對米凱爾保密⋯⋯」
「要對米凱爾保密什麼？該不會是想對顧英雄做『那個』吧？」
辦公室門外，米凱爾靠著門框，眼睛死死盯著A.S。
「啊！是米凱爾啊！」
哪怕被米凱爾抓個正著，A.S還是一副天塌下來都和他無關的樣子。
「什麼都沒有！而且就算顧英雄的回答是yes我也會立刻拒絕的！因為我A.S最喜歡對自以為很強的人說no！」
「⋯⋯你這臭老頭，嘴皮子功夫到是一流的啊。」
個性太糟糕了，顧英雄沈痛地想，糟糕到會把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印象全部破壞掉。
「那就好，如果你真的做了那個，我就得幫你訂機票了。」
「這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想回去。」A.S抬頭挺胸，「就說是開玩笑的了。」
「知道的話，麻煩你現在去寫悔過書給我。今天晚上看不到正文，我就定晚上的班機送你回橫須賀。」
「好的好的～那我就走啦。」
A.S雙手抱住後腦勺，樣子十分輕鬆，不用看也知道下次還會犯。
「那我走啦蘇女，下次再教妳擒拿術吧。拜拜。」
「是！師傅！」
蘇女將手背到背後，做出稍息的姿勢。
她儀態和語氣裡完全沒有少女的柔弱，就像真正的士兵。
「⋯⋯」
「⋯⋯不用太震驚，兩個『型位』互相學習也不是壞事。」米凱爾拍拍顧英雄的肩膀，「雖然這麼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你先放輕鬆，在我辦公室不需要這麼拘謹。」
「⋯⋯你們兩個真的糟透了。」
糟老頭子還不夠，還來個屑警察，根本是最惡劣的組合。
顧英雄非但不覺得輕鬆，反而只覺得胃痛——這兩個人一起出現，一定沒好事。
「先吃點餅乾吧，這是蔦屋敷的三明治，很難買到。聽說你還沒吃東西。」
米凱爾拉開抽屜，取出一個三角形白紙盒遞給顧英雄。
雖然顧英雄很想拒絕，但在三明治柔軟的白麵包、裡面夾的大塊酪梨還有鮪魚醬面前，他也只能乖乖把理智丟到一邊，偷偷在心裡喊一聲真香。
「這不是辣味的吧？」顧英雄問，「不是辣味的話我就吃。」
「A.S不喜歡蔦屋敷，這在警隊是出了名的。」米凱爾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說什麼牛奶麵包太甜、雞蛋糕太硬、紅豆麵包是糟蹋食物⋯⋯只要警隊的人午餐訂蔦屋敷的麵包，他的表情就會變得非常有趣。」
「什麼嘛，根本只是老頭子在發牢騷吧。」
顧英雄打開紙盒，朝三明治咬下一大口。
鮪魚醬、美乃滋和酪梨的三重滋味，聯合麵包的鬆軟口感，在口腔中演出絕妙的四重奏，甚至差點讓他忘記這裡是警察局。
他不想接受米凱爾的食物，可是這個三明治，實在太香了。
「為什麼十年前沒有蔦屋敷⋯⋯（嚼）⋯⋯會不會太好吃了⋯⋯（嚼嚼）」
「因為這家店是在模因災難之後開的，而且由於生意太好了，所以他們在找新人。」
「嗯，嗯嗯。」
「所以我就跟佳人小姐說了，讓你和蘇女兩人一組，去蔦屋敷當臥底。」
「嗯，嗯嗯⋯⋯嗯！？」
米凱爾說的話，讓顧英雄被卡在喉嚨裡的三明治嗆得七葷八素。
「咳咳咳⋯⋯呃咳⋯⋯你說啥！？！？」
「在『北區』和『大使館區』邊界的地方，發生多起私刑事件，還都是挑警隊難以進入的地方作案。」
「就是那個天使⋯⋯呃不，天狗幹的嗎！？」
「雖然一開始我也認為是天使，證人提供的線索也都和天使有關，但A.S的反應和你一樣。」米凱爾收起笑容，「對方是『天狗』，而且是『亞種』。」
「居然還是亞種。」
「雖然有光環，但那恐怕不是光環，而是某種佛教的『頭光』。」米凱爾皺眉，「形狀很特別，也不知道是哪種崇拜天狗的密宗傳下來的。但是A.S知道這件事之後，確實氣炸了。」
難怪他會說自己不是半天連的同伴，顧英雄心想。
「不、不過為什麼是我？」
「大使館區是各國外交官和研究人員的基地，當然也有來自各個國家的『型位』和『類位』在負責他們的人身安全。先不說A.S的身分問題，只要警隊貿然進入大使館區，就會引發不必要的外交問題。」
米凱爾稍微鬆開領帶。
「最壞的結果，就是模因戰爭。」
「所以這種事情根本不適合我吧。」
「不，你是最好的人選。」米凱爾毫不退讓，「假如有一批人能隨便調出你的身分背景，他們頂多只會知道你昏迷了十年。蘇女地下偶像的身分，邏輯上也和『在麵包店打工換取剩下的麵包』不衝突。」
「畢竟奴家也不喜歡『飯撒』⋯⋯」蘇女皺眉，「所以一直沒能紅起來，但是和師傅交流搏鬥技巧的時候，奴家反而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
居然還有這種事，不對，這種事好像還挺有道理的。顧英雄暗想。
雖然性質類似，但古代後宮、教坊和偶像團體，還是有決定性的差別。
在當代演藝圈，光是長得漂亮、會唱歌跳舞還不夠，當這些只不過是標準配置、努力還不一定有收穫的時候，就算長相傾國傾城也不代表什麼。
「你看，蘇女就很積極。身為蘇女的搭檔，難道你不應該支持一下嗎？」
「呃⋯⋯」
「蘇女也並不想和其他人搭檔。」
「欸⋯⋯」
二對一，顧英雄根本毫無勝算。
「所以說，能不能讓我考慮一下？」顧英雄放下三明治，「我去上個廁所思考一下，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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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歡迎來到蔦屋敷，雖然你們是完全的新手，但是你們也可以從頭開始學習做麵包。當然我們偶爾也會有賣剩下的麵包，歡迎你們拿回家。」
蔦屋敷的店長，一名套著髮網、眼神如同黑鳶的男人放下他們的簡歷。
「你們的制服放在更衣室，目前只有一個size，如果太大還是太小，請一定跟我妹妹說。」
店長看向身旁，穿著同款藍白相間制服、圍著圍裙的嬌小女孩。
「我是副店長的菖蒲，店長就叫林田就好。Hero桑和蘇妍桑，有你們幫忙真的太好了！」
「嗯（喔）。」
Hero（化名）和蘇妍（化名），就這麽開始了他們的麵包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