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的眼神越来越悲哀，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陈警官，声音很明显在发颤：“哥...我娘快不行了，真的快不行了。”

陈警官和小刘走得很近，虽无血缘，但小刘除了办公务时会叫头儿，其他时候两人彼此之间都以兄弟相称，所以陈警官对小刘家的情况非常了解。

小刘的这个娘不是他的亲娘，小刘小时候是个没人要的弃婴，被现在这个娘捡了回去，从此相依为命。

刘娘就这么捡破烂，打勤工，供小刘上学，因为她相信，文化会改变一个人，她不想让小刘变成一个没文化的人，将来和自己一样捡破烂，而是能够出人头地。

小刘也没有辜负刘娘的期望，虽没读书读成什么状元，但至少也算成绩优异，最后考入警校，执法为公。

故事到这里本应是很圆满的，怎奈刘娘打勤工的地方是个黑作坊，污染指数常年超标，最后因为长期接触污染源患上骨癌，而且发现得较晚，错过了早期的最佳治疗机会。

黑坊主势力很大，一开始谎称会负责，硬生生拖死几个病患后又花钱买通关系，把找公道的工人压了下来，最后实在压不住了就捞完一笔直接跑路国外，把刘娘和其它因污染患病的工人丢在那里等死。

自此，刘娘高昂的治疗费用就摊在了小刘身上，但小刘这一行薪水实在有限，承担不起这笔治疗费，后来是靠陈警官以及其他同行多多少少凑了点钱，才勉强够保守治疗的费用，刘娘的命也就这么吊着，一天天吊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警官走到了小刘身前，双手犹如铁钳般抓住他的肩膀不停摇晃，低沉地说：“你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实在没钱你跟哥说，哥给你去借，一定有办法给你娘治病。”

小刘悲惨地一笑：“哥，你不懂，那点钱真的不够，我真的很感谢你还有大伙给我筹钱，但真的不够...”

陈警官沉声怒吼：“所以你就做坏事，帮凶手杀人？！”

小刘幽幽注视着陈警官的眼睛：“你想让我怎么办？去偷？去抢？还是撇下我娘不管？”

陈警官僵在了原地，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真的很激愤，为民为公的执法者居然在钱眼里堕落，真是耻辱！但此时，他的愤怒却被小刘的这句话冷却了下来。

是啊，能怎么办呢？

正常渠道凑不齐足够的钱，那就只能走不正常的渠道，否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亲人死去。

现在患病的是刘娘，但如果换位思考一下，患病的是陈警官的女儿，是那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天使，陈警官会做和小刘一样的事吗？

会的，真的会...

这无关身份，无关法理，是与生俱来的人性。

如果真的走投无路，那不管是偷，还是抢，又或是变成罪犯的帮凶，为了救自己的女儿，陈警官也会像现在的小刘一样，可以狠下心去做任何事。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左边是陌生人的命，右边是亲人的命，中间摆放的是一个数学符号，那么你觉得这个数学符号是等号，大于号，还是小于号？

犯法不犯法，自有一把名叫法律的标尺来恒定，但法律背后的世间对错，有时却不是三言两语能道清。

对峙之际，楼外的雨幕中已经传来了警笛作响的声音，前来支援的警员已经赶到了，也宣告小刘的职业生涯彻底结束。

在这片警笛作响声中，小刘抬起头看着失魂落魄的陈警官，突然咧嘴悲哀地一笑，说：“哥，我想再看我娘一眼。”

...

警车包围了这片废弃工地，小刘已经被拷上手铐押入警车，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这是一把绝对公正的审判之刃，不会因为任何温柔而改变，也不会因为任何亲情而动摇。

浑身湿透的陈警官点了一根烟，默默走到了Athena身前，有意无意地替她遮挡其它警员的视线，不过脸色却是很沉，他瞥了一眼Athena的风衣，皱眉说：“必须承认，你持枪的样子很酷，但你应该知道，你惹上麻烦了。”

枪支是这个国家的绝对红线，Athena这样的人，不管她的地位如何，多有钱，当她拿出枪的一刻，她已经触犯了这条红线。

然而，Athena却是轻松地一笑，甚至大摇大摆地从风衣下抽出了那把MP5，连同一个密封袋装的文件一起直接拍到了陈警官怀里。

陈警官惊愕地接住了枪，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同伴，随后借由手电筒的灯光查看着文件，这是一份上级部门下批的临时持枪许可证，时间是下发后的24小时，也就是说，不管是刚才持枪指着小刘，还是现在这一秒，Athena都是合法持枪。

陈警官的眼神飘忽不定，先是BT的调查许可，现在又是Athena的临时持枪许可，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这种特殊许可居然随随便便就能弄到？

Athena看着神情严肃的陈警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眯眯地说：“我可是守法公民。”

看着BT和Athena这两个在法律边缘游刃有余的人，陈警官相信，撇开这些授权许可不说，如果深扒这两人背后的故事，绝对可以挖出一大堆黑色事件，但他相信，这两人不会轻易露出破绽，他现在也是在没精力探究两人的故事，就算有心探究，到时候又是一份什么特殊授权下来，这两人以及他们背后代表的势力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能探查的了。

就在陈警官把持枪许可还给Athena，自己准备离开时，BT突然问道：“你们接下来要把小刘带去哪里？”

陈警官沉默片刻，说：“他想回去看一眼他娘，看完就会被带回局里审讯，进入司法流程。”

BT问道：“我们能一起去看看吗？”

陈警官本想拒绝，不过转而一想，这两人参与了整个案件，小刘这个线人也是他们揪出来的，算是半个自己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就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