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充满阴霾，灰暗的色调冲淡着这个城市的所有色彩，云间滴落的细雨让远处的景物迷糊不清，他的心情亦是低如尘埃。
叶华打开了塑料袋，吃了两口刚买的简单早饭，真的很简单，只有一块面包和一个鸡蛋，但就只是这么一点食物，他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饱闷的感觉甚至一度冲击着压抑的胸口，让他隐隐作呕。
这里很冷清，整个病房都很冷清，即使暖气毫不吝啬地运作着，即使刻意打开的电视散播着欢声笑语，这里依旧冰冷刺骨。
病床上，一个小女孩咳嗽了两声，这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身材非常娇小消瘦，可爱的脸蛋上浮现着病态的惨白，浓密微卷的睫毛微微发颤，本应红润的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起皮，毫无血色，连眼角都有些泛红，就像秋日的落叶，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小女孩搭住了叶华的手，低声说：“爸爸...痛...”
“没事啊，宝宝。”叶华赶紧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牵住小女孩的手，关切道，“告诉爸爸，哪里痛？”
小女孩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哭腔说：“哪里都痛。”
“没事没事，爸爸给你叫医生。”叶华赶紧按下了墙上的呼唤铃。
很快，护士走了进来，叶华迎了上去，焦急地说：“护士，麻烦您看看我女儿，她说身上哪里都痛。”
护士眼中露出了遗憾的神色，甚至没有去给小女孩做检查，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叹声说：“抱歉，叶先生，给您女儿的止痛针已经是最大安全剂量，不能再加了。”
眼看小女孩不停咳嗽，脸色惨白，叶华背过身，不让女儿看见，偷偷揉掉了眼里的泪水，低声哀求道：“护士...求求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女儿这样一天天喊痛，我这心里真的是...”
护士嘴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叶华，你女儿的治疗费用已经超过欠费额度，今天是来通知你缴纳药费，否则医院将会停止用药。
护士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了，医院治病救人没错，但这里不是慈善机构，欠费停药，无关医德，她也不是第一次来给病人发催缴通知。
然而，也许是去年刚刚当妈妈的缘故，而且小宝宝也是个女孩，一看到叶华和他女儿的遭遇，护士突然感觉这句催缴通知有些说不出口。
叶华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事业编制，工薪阶级，本来生活就过得拮据，唯一的女儿叶小鱼还得了白血病，而且发现得晚，放疗和化疗费用又承担不起，只能抱着仅存的一点希望做保守治疗。
这个世界有奇迹吗？也许有，但没有发生在叶小鱼身上。
保守治疗的效果微乎其微，其实主治医生早就凭丰富的经验预料到了这一点，但出于叶华的家境，他也只能无奈地给叶小鱼提供这个选项。
其实，如果叶华抵掉自己所有的家产，包括那栋破旧的房子，骑了十几年的自行车，用了几十年的家具，他应该勉强能承担起高昂的治疗费用，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
护士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履行自己的职责，毕竟自己一个人瞒着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尽快说清的好，她刚想给叶华转达催缴通知，突然感觉背后被撞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只见门外走进几个身穿黑色弹力背心，五大三粗，面色阴沉的男人，为首者看了一眼惊恐的叶华，冷笑道：“老叶，说好的今天还钱，钱呢？”
叶华年纪比这几个男人都大，但此时却是卑躬屈膝地低着头，不停哈腰颤声说：“大哥，大哥...我女儿还在这...我们出去说行吗？”
“哦，女儿还在啊？”男人冷笑一声，突然一拳打爆了叶华的眼镜，碎片扎得他满脸是血，随后看向了病床上神情呆滞的叶小鱼，假惺惺地说，“小朋友~别怕，我们跟你爸爸闹着玩呢。”
“你们什么人？这里是病房！赶紧出...哎！你们干嘛！”护士刚出声呵斥两句，却被一个男人卡着脖子，连推带踹碾了出去。
叶华被男人拎着衣领，跪在地上，血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他的双手在身前不停发颤摆着：“大哥...那钱是我老婆借的...我真不知道这件事。”
“哦，啥意思？老婆借的就不用还了？”男人又给了叶华一拳，不过可能是怕把他打死没人还钱，就只是鼻子上碾了一拳，打歪了他的鼻梁，冷笑道，“你老婆已经跟奸夫跑得没影了，我们不找你找谁？”
叶华抹了一下脸上和血混在一起的眼泪，哀求道：“大哥，如果我有钱，早就还你了，现在我房子被她偷偷抵了了，家没了，女儿还在病床上躺着，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求求你们，再宽我几天日子行吗？就几天，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男人拍了拍同伴的胳膊，笑得前扑后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指着跪倒在地上的叶华狂笑道讥笑道：“哈哈哈，你们看这孙子，哭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跪下说话！！！”
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为了对方的宽许，叶华抛弃了所有尊严，重重跪倒在地。
几个男人笑得肚皮都开始抽筋，就像玩弄一个小丑，戳着叶华的脑袋说：“哈哈哈哈哈！来来来，磕头。”
叶华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缓缓弯下了腰，不停磕着头，磕得很重很重，把额头都磕烂了，一片血肉模糊。
男人舔了一下嘴唇，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他大步走到病床边，突然抓住了叶小鱼的头发，在女孩的哭喊声中将其揪了过来，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要是跪下磕头就能抵债，老子早他妈破产了！我告诉你，叶华，你今天要是拿不出钱，那就把你女儿抵了，我们有的是套路把她卖到东南亚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