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狂暴汹涌,拍打得落地窗摇摇颤颤,几欲碎裂。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就已经走入房间,无声无息,与黑暗融为一体,如同一团不可见的黑雾,手中却捏着一把反射着所有光线的如镜刀刃。
凯拉尔恰好转身,看着面前这个被黑雾包裹的少女,一时间失了神。
少女的长发如瀑垂过肩头,与身上衣装一般黑如墨染,衣袂随着她的步伐飘动着,形同魅影,又似一团迷惑人心的黑雾,然而淡金色的凌厉眸光从中绽开,扫动间仿佛能撕裂一切,见者无不战栗。
凯拉尔似乎是因为已知自己要迎来死亡,所以反倒一点不惧怕,苦笑着轻声问:“能最后给我一点时间吗?”
少女点头。
“感谢。”凯拉尔又转身看向窗外,从胸前口袋里摸索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了其中一支并点燃。
“呼...”凯拉尔深深吸了一口烟后,又仿佛将所有意气都融汇在胸中,一口吐出。
“我记得你,你是那天和他们一起的吧。我以为是安德斯派的人来杀我,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凯拉尔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荒芜,嗓音在此时透露出无尽沧桑。
“不知道。”少女低着头,握着湖光的手稍稍抬起了一丝。
“好吧。”凯拉尔无奈笑道,随即缓缓坐到了地上,“是因为那天我骗你们说山洞内有晶体,实则布下埋伏要杀你们吗?”
少女顿了片刻后,才缓缓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不知道。”
凯拉尔挠了挠头发,有些不知该怎么进行对话,于是放弃了,“好吧。我只是想在最后时刻有人可以说说话,你就当我这个行将死去的人在喃喃自语吧。”
“先说说我那天为什么要欺骗你们吧。也许等我说完,你也会让我死个明白?哈哈。”凯拉尔在这一刻反而好似放下了所有负担,爽朗笑着。
“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虽然我和你们说安德斯会放过我,但那都是为了演得真实些的说辞,目的的确就是将你们骗去山洞,然后将你们一举击杀。你可能会疑惑,杀了加佩斯的是安德斯,为什么我却要对救了我的你们恩将仇报?”
凯拉尔期待着少女的回话,但许久后还是毫无声响,只好又抽了口烟,“加佩斯死后,我开始怀疑自己过往对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缘于什么,亲情吗,抑或是被这层关系束缚?他真的对我重要吗,不重要的话,我为什么要那样百般护着他,重要的话,我为什么在那时立刻就想到可以让他替死?”
“难道是我料事如神,早就猜到了会有被杀上门的一天,所以才将他留在身边备用?好像这个解释能说通。”凯拉尔笑容揶揄间,将香烟按在了腿上碾灭,好似没有痛觉,“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也许是为了对自己做出最后的救赎,我想,既然安德斯必定会杀我,那我至少要拉着安德斯一起去死,算是帮加佩斯和我自己复仇。”
“而你们,拥有对抗灾变的能力,来头肯定不小,甚至我在此后的每个夜晚都会被拖入梦魇,噩梦中出现的是那个男人恐怖的笑脸,折磨着我,令我惊醒了不知多少次...偏题了。于是我就想到,如果杀了你们,哪怕只干掉一个,也许你们背后势力会为你们复仇,而杀了安德斯。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但似乎实践起来难度太大,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
话罢,凯拉尔转身,将身子斜靠在窗户上,抬头看向如被黑雾笼罩的少女,有些惊讶,因为从头到尾,都未从她身上感受到丝毫杀气或是危险感,甚至她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娇小与柔弱,面庞更是显露出少女独有的青涩,纯真而无害,显得有些呆萌。
就是这样一位娟娟少女,只身执刀要杀自己?
“知道了。”少女迟迟回答,好似刚从神游中归来。
凯拉尔哭笑不得,但总比起先前少女一声不吭要好些,接着问:“到你了,应该是那个白头发的女孩让你来杀我的吧?”
“不是。”少女当即摇头否定。
凯拉尔闻言皱眉,又抽出了一支香烟并点燃,“真的不是吗?总不会连我这个马上就要死去的人都要骗吧?除了我设局伏击你们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或者说除此之外我就没有与你们发生过接触了。”
“...”少女低头思考着,然后看了看湖光,许久后才接着说:“不能告诉你。”
“我...”凯拉尔欲哭无泪,有点无法理解面前这名少女。你要是不愿意让我死个明白,为什么还陪我说这么久话?你陪我说了这么久话又什么都不告诉我?没有余地的话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这还是雷厉风行的杀手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凯拉尔甚至有些怀疑,这就是一个喜欢拿着刀,穿黑衣披黑袍的普通女孩子。
“好吧,动手吧。加佩斯,我来陪你了。”凯拉尔放弃了,最后吸了口香烟后就敞开双臂,闭目等待少女用刀刃刺穿他的心脏。
......
时间在此刻变得无限缓慢,无数过往记忆涌现在凯拉尔脑海中,哭笑血火,走马灯般放映着,一遍又一遍,静待行将到来的终结。
然而,许久后,凯拉尔意识依旧存在,他睁开双眼,看到少女竟咬着下唇,扭捏摸着手中的刀。
看到凯拉尔睁眼,少女又有些怯生生地说:“我会让你感受不到痛苦的。”
淦,你他妈要杀就快杀啊!凯拉尔被气得二佛升天,直接崩溃了。看少女这副样子,别说没有痛苦,凯拉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捅上百来刀才会流尽鲜血而亡。
下一刻,湖光上出现了凯拉尔的脸。
“咚...”凯拉尔的心跳骤停,定格在了这一刻,目光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无边无际的寒意席卷而来,同时又有极致灼热化成了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黑线,从少女手中贯穿向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