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你迄今为止完成了多少件任务...”

“白,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很厉害了...”

“白,这样的任务还要持续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又是为了什么?”

原本静谧如死寂的宿舍,在那夜后不再沉闷,雾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仿佛为这间宿舍点亮了一丝明光。

虽然白几乎没怎么理过她,但雾从不气馁,就如她始终偏执地执行斩首。

除此外,什么都没有改变,白自是不用多说,而雾也依旧以高得惊掉人下巴的效率刷掉密密麻麻的任务清单。更惊人的是,一日日过去,雾的加工技艺似乎没有瓶颈一般,持续线性增长着。

但这些并未在任务中或任务回执中体现出,因为从来都是一击必杀,不论目标是什么人物。

加工已成为饮水进食般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在忽略掉加工这一行为的本质后,雾的世界好像再次回归纯粹,日或夜执行任务,之后便回到宿舍休憩,竟生出了一种安宁之感。

而她斩下的人头,已经无算。

雾与白两人截然不同,或者说,雾与几乎所有专业加工者都不同,她会笑、会哭,有欲望,心中压抑着许多许多渴望,只不过这些从未在宿舍之外展现过,因为雾知道暗网需要的是原先的她。

雾有些佩服白的冰冷,甚至一度将白当做了最新型的仿生机器,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甚至比先前空洞状态的雾还要冰冷数分,简直就是天生的专业加工者。

但有一天,雾却在白的物品中发现了一根洁白的羽毛。

“这是什么?”雾当即跳到白身旁,惊得后者差点下意识动手。

白瞥了一眼雾,然后有条不紊地将羽毛收起,打字道:“羽毛。”

“我知道这个是羽毛,但为什么你会有羽毛?”在雾的认知中,白是极度的极简主义,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加工用具等物件外就再无他物,就像一台只需要螺丝刀就能完成自修复的机器。

所以。羽毛这种大无所谓的东西,出现在她的物件中必有隐情。

白不答,转身去做其他事情了。

这令雾更加感兴趣了,于是雾自顾自凑了上去,影子般跟在白身旁一直念叨着。

除了白,雾就再无其他人可以说话,所以积攒了不知多久的话匣子洞开,一股脑灌向白。

可是白又怎会被这样的干扰影响?雾哪怕再执着,遇上了白,就好像拿着火柴想要焚化冰山,最终都是徒劳而已。

“白...”

“白...”

“白...”

雾跟在白身旁,连连唤着她,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还夹杂着自己无由来的诡异猜想,几小时间,竟没有一句话重复。

不知多久后,白摸了摸匕首。

“白...”

不知为何,白的眼角开始抽搐。

“白...”

雾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冰山也是会化的,哪怕只有一角。

白实在招架不住雾,默默拿出手机,差点就把按键按碎了,写着:“欠的债。”

雾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欠什么?”

“五条命。”

雾一时哑然,知道已不该再多言,但还是忍不住要问:“欠首脑?”

白不答。

话尽于此,雾再不敢多问了,她本以为这支羽毛只是类似兴趣之类的小物件,但最后那个问题,白以沉默应对,表明五条命不是欠首脑,而是欠别人。

这样的行为已违反了暗网原则,雾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让白冒着被“销毁”的风险做这种事。

雾将这件事牢牢铭记,并暗暗发誓会永远守着白的这个秘密,绝不让白因此遇险,谁敢多事便杀谁。

此后,雾也再未提过此事。

扭曲的安宁持续着,但总有尽头。雾忽然收到通知,她需要去与最终遴选的备选者们一起执行任务,算是最后的试炼,若任务完成,届时她将提前成为一名专业加工者,也是史上最年幼的专业加工者。

......

黑衣女子教会了雾杀人方式,却没教她怎么判断人该不该杀。

“哧。”熟悉的声音响起。

雾低下头,看见一把短刀送入了自己的腹部,直至末柄。

“噗!”熟悉的声音响起,短刀在剧烈震荡中抽出,瞬间破坏了雾的内脏。

短刀上有着微细的倒勾,在抽出的一瞬带出如泉般喷涌的血水,还数不清的碎块。

雾抬头,看到了一张笑容娇艳到有些刺眼的脸。

前一秒,这张脸的主人技艺粗浅,但还算可以信任的队友。

雾几乎横推了一切阻碍,在试炼行将抵达尽头之时,却被一把来自身边的刀葬送一切。

雾又记住了她的编号。

“雾,对不起,位置有限,谢谢你。”女孩最后笑了一声,随即变脸般换上了一副森寒神情,将面前的雾推下悬崖。

激剧呼啸的风声灌满了雾的双耳,雾下意识地试图找回重心,却迟迟发现自己已从崖边坠落,在无支撑点的高空中做着自由落体。

空中,千千万万点血珠飞散,宛若为天空覆上了一片鲜红的阴霾,有几点晶莹的水珠升腾而起,于是雾紧闭起双眼,忽然觉得自己懦弱过了头。

雾这时才想起,应该把他们全都杀光,一个不留,就如在仓库中所做一般。

过往所有记忆,在坠落中演化成一张张残缺的画面,在雾脑海中飞逝而过,十数年时光在最后时刻竟变得如此短暂,一切都恍然如梦,就要这样迎来梦的终结。

雾默默数着时间,计算离砸落地面还有多久,她要在粉身碎骨之前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2...1...”雾睁眼,看过了猩红的天空,陡峭的山壁,最后看向即将令她粉身碎骨的大地。

霎时间,雾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本该暗无天日的谷底,此刻却浮着一层迷蒙光晕,色彩万千,形同雾霭,并且在徐徐蠕动着,犹若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