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根边,蓝久违地从喉咙里如同翻盆子一样,吐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手中的冰剑,近乎脱力地砍击着面前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但是,她的每一次斩击,却就像是小孩子撒娇的拳打一样,在这个人的面前,毫不费力地被防出去。
“说啊,你到底是谁啊!?”
在最后的一声怒问中,蓝跳了起来,挥剑斩下,只听清脆的“咔嚓”声,那冰剑砍在拐杖之上,断成了两截,飞出的尖端插在地上,也狠狠地扎在了她受伤的心上。
“我?”面前的人的扭曲而悲伤的表情,只是让那人冷冷地笑一笑,拉了拉帽檐道:“一直都是你想象之中的那个人。”
“不对……”像是嘴硬的孩子还要抢回糖果,蓝甚至都顾不上结冰做出武器,用拳头打来一句反驳:“她不是你这样的人……她才不会……这么……”
但,这一拳的结果也不过是让面前的人抓住她的手,把她狠狠地掴翻在地。
当她的脑袋被狠狠砸在地上时,她本想反抗的拳头,忽然间软了。聚集在指尖的寒气也消散了。
面前的这张脸,即使那是再假的东西,但是温度、外貌和声音都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
正是因为自己已经对她死去的事实无比确凿,才会对面前的这个人难以接受。
“还在逃避现实吗?我,一直都是阿加莎。”蓝记忆之中,弥漫着香气的皮靴,此时踩在了自己的背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头脑如宿醉一般清醒一瞬,又迷糊过去。脑海之中那个恩师的形象,变得模糊而虚幻。
“新命小姐!”而此时,樱带着一身烟气,从街角冲了过来,她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有个人,抓着她的朋友。
“放开她!”顾不上冲上去,她从手中抛出一个火球,直直朝着对方打来,而对方却只是轻轻一扇,那火球便化作了烟雾。在她的手掌中间,除了一股蒸腾的白气,毫发无损。
“我记得你啊。”拍了拍衣服,“阿加莎”笑了一笑,看着樱道:“十几年前,那个的孤儿院的生还者。”
“你……你知道?”
面前的陌生人,忽然间的一副知道一切的态度,让樱吃了一惊,但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阿加莎”又摇了摇手指道:“左家当时为了收取实验样本,不惜一切代价搜刮人体实验的材料,包括你死于非命的妹妹樱真白,但是你却逃过了抓捕,我说得对吗,樱真红警官?”
两人看着她的态度,一时间没有言语。而蓝的脸上,却现出了一个奇怪而扭曲的表情。
“很快你们就会明白一切的。”并没有被两人这番态度留下,阿加莎转过头,转身就走,但此时,蓝却忽然跑了上去,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您……别走……”称呼的突然间变化,伴随着蓝的话语泛起一股波动。樱忽然间,吃了一惊。
一直以来的认知里,樱都认为,蓝的话语之中是不会有任何情感,要依靠文字去推测的,但,蓝此时的话语,却有着泪水的酸涩味。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问您啊?这十几年,您到底去了哪里?……明明是对混沌的贸易最深恶痛绝的人,为什么又要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入它?!”
“因为,我为了得到肉眼看不到的真相,付出了一点点的小代价。”
看着蓝,“阿加莎”微笑的脸上拂过一丝失望的皱眉。她忽然抓起了蓝的帽子,从头上毫不留情的扯了下来。
“什么——”
惊慌失措之间,蓝的眼神空洞了。
这顶帽子,是她与对方在离别之际,对方给她的最后托付,但是,在重新相遇之时,对方却好像看都不看,仿佛那根本什么都不是。
“在你做出相对应的觉悟之前,这顶帽子,由我代为保管。”
头上赫然空旷,蓝感觉到刺骨无比的风卷过自己的头顶,刮得她浑身生疼。她没有去抓住对方的手,也没有追上去,她只是用着空洞的眼,看着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等等!……”
那个“等”字,甚至都没有说完,她的话头便软了下来。
冰冷的泪,划过脸颊,在自己的下巴上冻结了。
“新命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樱,一头雾水地问向了蓝。但得到的答案,却只有已经蓬乱的刘海遮盖着的阴脸之下,缄口不言的沉默。
日头高照,此时,一边的愤怒平息,另一边的愤怒,却在悄然拉开序幕。
两声枪响,从空无一人的超市响起,身穿白大褂的女性,四肢血流如注,两只瞳孔却在兴奋地拧紧着,嘴巴咧大了狂笑。
“看来你的实验结果是相当成功啊!……”子弹划过自己的手脚,并没有因为治愈愈合,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流出鲜血。但就是这样的痛苦,让她的笑声更加地张狂起来:“真的好痛……好爽快啊!”
“我今天,一定要崩了你这个卖名求荣的东西!”
知道四肢全废的痛苦也不能让面前的人反悔,宇佐美将最后一发手枪的子弹上好了膛,然后对准了她的额头。
但就在此时,对方却将自己的手探入了衣兜,忽然间,盛装紫色液体的诡异针管,从那之中掏了出来。然后,生了锈的针管,刺入了那人心脏之上的皮肤。
忽然间,自那人的心脏,黑漆漆的筋脉暴涨起来,延伸到那人本应白皙干净的面庞,随后,她扭动着,宛如僵尸一样站了起来,即使手脚还流着清水一样的血液,她却仿佛疼痛不存在似的,笑声变得更加疯狂了。
“喂,那是什么东西?”放下手中的枪,宇佐美惊讶得眼睛都要掉了下来:“难不成……你催化了混沌在你的体内的增殖速度吗?那样你就连人类的样子也变不回来了!”
“在你们冥思苦想怎么攻克混沌的时候,我可是聪明地利用了它……只要驾驭了混沌,它就会成为人类进化的最强武器!”
在女人狂叫之时,在门外如同雕塑一般站着的尸体们忽然间行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冲上去,将宇佐美的身体狠狠压住。但宇佐美却死命从肢体堆之中探出头来,青碧的大眼之中,装满了无尽的愤怒。
“就是因为褪色病的感染不可抑制,难以利用,我们才要将危险降到最低……而你居然被它的力量鬼迷心窍,还给了它流入市场的机会!”
忽然间,一阵绿雾从尸体们的脚下炸开,转瞬之间,那群尸体的身体如染色一般泼上了白色,然后,化作了沙子,四下飞散。
沙尘散去时,宇佐美的脚下多了一地碎裂的玻璃,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让女人皱眉的味道。
“那是什么?基因分解药剂吗?”皱了皱眉头,女子道:“取材于混沌的增殖力,让混沌的干细胞复制出针对混沌的抗体,效果不错啊。但是对于无时无刻都在变异的混沌,连共有的DNA片段都少之又少,真是愚蠢的做法。”
“你就到黄泉之下,继续说你的大话吧!”毫不客气的宇佐美,再一次抬起了自己的手枪,瞄准了对方的头,而此时,一条黑色的触手,忽然间捏紧了自己的脖子,瞬间,手枪落地。
酸痛的感觉,让宇佐美看清了来袭者的脸颊——
“真是捣鼓出来了个有意思的玩意呢。”左信彦冷笑着,拍了拍手,阴影之中那锁住宇佐美喉咙的触手,一点点收紧着。这一招,对他来说是屡试不爽了。
“果然你们两个……蛇鼠一窝!”挺着憋得紫青的脸,宇佐美愤怒地瞪着这两个走到一起的人,脖子上多了两道热红的吉川线。
“当然了,地下业务多亏了一色小姐的推广呢。”
似乎是早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左信彦颇有深意地笑着,挑动的眼睫毛,似乎在煽动着无力反抗的宇佐美的怒火。
“作为初次发现混沌的研究团队成员之一,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混沌的价值所在才对啊。”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一色添油加醋道:“说不定,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重修旧好。”
“放屁!”朝着两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宇佐美蹬踢着,两只马尾一上一下,触手却收得原来越紧。但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我就是被你们碎尸万段,也不会和你们沆瀣一气!”
“兔子抵抗的时候,蹬踢得还是蛮厉害呢。”
看着挣扎的宇佐美,左信彦如玩弄老鼠的猫咪,一点点收紧了触手的力道,宇佐美反抗的喘气和呛咳,也在一点点地激烈起来。空气,被宇佐美无力的反抗点得又酸又辣。
“医生!”
就在此时,一阵引擎声传来,摩托飞驰着掠过,但,蓝却坐在后车位上。捏着车把的,是心急如焚的樱。闪躲摩托车的冲撞的左信彦,拉着一色遁入了影子之中,而就在此时,缠在宇佐美喉部的触手骤然消失,樱得以冲上前去,拉住了宇佐美的手。
“快上车!”
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上了车,趁左信彦还没从阴影之中重新出现,樱快马加鞭,一瞬间飞驰而去。当左信彦回到地面上时,三人已经沿着公路扬长而去。
“算了,就让她们跑吧。”三人扬长而去,左信彦却不为所动,他只是冷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三只小老鼠,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谢了,帮大忙了。”
回头望了望已经消失的左信彦,宇佐美长吁一口气。但就在她想要放松时,樱却忽然冷不丁问一句道:“那个……为什么你会和左信彦在一起?还有,那个奇怪的女人是谁?”
刁钻的问题,让平时健谈的宇佐美忽然间哑口无言,她看了看背后阴着脸的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脑子里掠过了许多思绪。
“我回头再和你们解释。”
但思虑的最后,她还是对自己的所历所见沉默了。
“医生!……怎么连你也!……”截然不同的两人,同时间态度态度如此,樱一瞬间不知所措,只好专心看着前方的路,勉强走完了到侦探社的路。
站在桌前,樱看着两个人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的宇佐美,大躺在椅子上,瞪得老大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而蓝则卧倒在桌上,拿外套盖着自己的脸,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桌面。
“真是的!你们一个个都和谜语人一样!”打破了沉默,樱暴跳而起,砸着桌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都怎么了?”
但,就算樱故意大吵大闹,两人还是沉默着,什么也不想说。再也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樱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外而去。
“啊!算了!先让我冷静一会……”
就这样,她愤然摔门而出,沉默之中最后的声音,是无可奈何的砸门声。
沉默之中,两个倒在桌子上的人却依旧不声不响。其实,她们也想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之间却像是隔了一层障壁似的,彼此又不敢跨过对方的栏。尴尬的气氛,就这样蔓延,然后,将空气煮得如同临点的热水一样。濒临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