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蓝的意识跌入了黑洞洞的空间,这一次,她没有迷茫,而是再一次蹚着没膝的混沌,四下寻找着那个女孩的身影。
漫长的摸索,让她身心俱疲,但她依然不停下脚步地寻找着——直到,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为什么你还要过来?”
在目光触及到对方的那一刻,蓝只感觉到周围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她的脚下,一条条混沌的触手像是无数的蛇,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转瞬间,那粗大的混沌,便瞬间将蓝的身体五花大绑。但蓝却使劲,挣脱了这些触手,继续朝着前方哭泣的女孩前进着。
“为什么你那么痛苦……我想知道!”
她大喊着,想继续朝向前方奔跑,但一根触手,此时却贯穿了她的脑袋。就在蓝惊讶之时,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痛觉。相反,随着一阵温热,一个个画面,穿过自己的脑袋。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漆漆的泥一样的生物,费尽最后一点力气蠕动着。
“好难受……这颗星球的空气好难受……必须得找到……一个寄主……不然……”
直到,她看到了一个奄奄一息,躺倒在地的女孩。
浑身的颜色已经被抽得干净,只剩下眼睛的那一丝蓝,是没有被同化的证明。虽然如此,但她的恻隐之心,依旧触动了。她义无反顾地,从女孩微张的嘴巴里钻了进去,然后,化为一体。
此后,自己的成长、探案的每一幕,都落到了自己的眼前。但这些画面,无一例外地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些人,全都在利用着寄生着自己的混沌,肆无忌惮地满足着私欲。
“明明你也知道,有那么多这样的人,虽然没有意识……但是那些孩子都是我的一部分……”
“那些混沌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拿来做坏事!——”
还没等对方的话说完,蓝试图想辩解些什么,忽然间,她的脚下再一次像煮沸般滚起一个大气泡,然后,巨大的黑色的手臂从地上突起,给了她狠狠的一个掌掴。
“就是因为这样啊!每每看到这些惨剧……就像是我亲手做的一样……明明我们从来不喜欢杀戮,但是你们这些自私的种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们,去祸害你们自己的同胞!”
“不是的!你只是……”
还没等蓝再说两句,一只,两只,更多的手臂便把蓝按倒在地,其中的两只手臂,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颈,施加了足以致死的力量。
“那些人从来都只是利用我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再看女孩凌乱的刘海,本就赤红的眼瞳里满是血丝,答话的声音,早已经哭得沙哑:“你难道保证你不是这样的吗?你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想扳倒那个商人而已!你的欲望达成以后你又想做什么?”
随着回答,施加在蓝的脖子上的力道越发强劲,缺氧、窒息与疼痛,让她的言语困难,但她,依旧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依靠过你。”
“什么?!”
话语间,插进蓝的额头的那条触手,忽然闪过一道蓝色的电光,瞬间,一道电波沿着触手传了过去,直直地击在了对方的脑海之中。
那电波之中包含的,都是得到帮助的人,露出的真心笑颜。
“一直以来我只是用你的力量去帮助那些因为左信彦的贪婪陷入痛苦的人。”在对方看着这些画面的时候,蓝忽然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缓缓松弛,随后,那些混沌的手臂都渐渐地退去。她便继续道:“那些利用了你去作恶的人,当然不可原谅,但是我不是这样的人……”
随后,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蓝色的冰剑,她没有思虑,而是挥剑斩断身边的阻碍,对着对方,扯开了自己的嗓子。
“我也想帮助你啊!”
“闭嘴!”
但蓝的画面,却让女孩的内心宛如刀绞般刺痛,那一幕幕画面,对她而言,是那么的真实而又虚假。她愤然地吼叫着,然后,脚下的混沌再一次涌起巨浪,淹没了面前的人的身躯。
而此刻,在冰天雪地之中,拖曳着混沌衣裙的蓝,像是蛇突击猎物那般,用自己手中混沌聚集的骑枪刺穿了左信彦的身体,然后,解放的双手在指尖凝聚出寒光凛凛的冰爪,一爪接着一爪地撕扯着被钉在地上的左信彦的皮肉。
“闹够了吧!”
但被施以这一切的暴力的左信彦,只是狠狠地从地上飞起一脚,将对方的脖颈踹得错位开来。当混沌瞬间复位了关节时,蓝的脑袋忽然被左信彦反按在了地上,他的手中,混沌化作一把蟹爪似的断头刀,瞬间就在她的眼睛上挖了一个缺口。
“嗷!——额啊啊啊!!!”
失去意识的蓝,只会用着更上一层的愤怒狂吼,然后,用更大的力气以拳头还击。当黑与白的拳头碰撞在一起时,暴风便从拳头迸发而出,周遭的结霜,便再涂上了一层白色。
“这是……何等的战斗啊……”
被这阵寒风掀翻在地,阿加莎勉强用着手杖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勉强走在雪地上,飞飘的雪制造的雪盲,让她只能凭着感应找寻对方的方向。
“甚至……我们连他们都接近不了……”
即便用火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但樱依旧感觉,这寒冷透彻心扉。制造这阵寒冷的主人,似乎在将自己钻心的痛苦,寄予于冰晶之中。
“这就是……母虫的力量吗?……”
而身为普通人的宇佐美,甚至没法有着自保的手段,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持着自己不断前进,如果不是身后的奈奈支撑着她的身体,她会被整个暴风吹飞出去。但她碧蓝的眼睛,依旧明澈着前进的方向。
“你很痛苦吧?……所以才这么愤怒地破坏着。但是你这样……和利用你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你明明救了我的命,是个善良的人才对!”
此时,漆黑的混沌之内,忽然间,晶蓝的冰剑刺破了混沌的重围。当女孩歇斯底里地吼叫之时,一双苍白却温暖的手,触到了她的脸上。蓝的这一句话,仿佛一片雪花,触在了她敏感的心灵上。
“我不知道啊!”猛地推开蓝,女孩抓着自己的头发悲伤地叱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除了把这些利欲熏心的人都消灭掉以外,我没有任何办法!”
“不是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问答间,从地而起的冰刺,撕碎了混沌的障壁,蓝就在那巨浪之下,踏着冰直冲而上。
“阿加莎小姐,是我的恩师益友,衣食父母,是她让我下定了做侦探的决心,一直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
此时,雪地里的阿加莎,正咬紧着牙关,她的眼睛,总算看到了蓝的身影。
“樱小姐,为朋友仗义执言,嫉恶如仇,总是冲在前方热心地帮助别人!莉莉丝……是个纯真可爱的孩子,在临终之前还在努力地帮助我们!”
“奈奈,她也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在身后,奈奈也正拉着宇佐美的手,排开雪地全速地跑动着,她的脚,被积雪不断地阻止,但她,却依旧用着自己的身体掀起烈风,为后方的众人排开遮挡视线的积雪。
“还有……那家伙……”
脑海里闪过众人的影像,定格在宇佐美的脸上,蓝咬了咬牙,嘴角却扬起一丝看不见的弧度。
“虽然总是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粗线条,又碎嘴子,还喜欢多管闲事……但是她又善良,又温柔……有在为她所做过的事情,所做的对不起你的事情好好地反悔,努力地付诸行动……”
在最后一条触手拦在自己的面前时,蓝当机立断,一刀而斩,这一斩,终于让两人的目光相对,蓝的话语,在心头攒动已久,随后,还是变成了慷慨陈词。
“她是我最珍重的恋人!”
随话音落下,蓝脚下的冰柱,升到了对方的身边,周遭,混沌的影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净而圣洁的白雪。
“在我孤苦无助的时候,是这些人拯救了我!是她们让我走出了人生的阴影继续前进……是她们让我本来黑白的人生染上了颜色。”
零星的雪下,蓝抓住了女孩的手,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有弧度的微笑。
“所以……我也想学着她们帮助你。这是我现在想做的事情。”
“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人类的话术骗到了哦。”
感受着对方的手上传来的温度,女孩忽然间释然地破涕为笑,刚刚大怒的态度消失不见。
然后,那幻觉逐渐化为了白光,消失在了蓝的视野之中。
而此刻,雪地之中,那混沌的躯体,忽然间停止了活动,暴风雪倏尔间散去。左信彦虽然不知原委,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得志的冷笑。
“哼,这具人类的躯体,还是到了极限了吗?”他的手中,黑色的钉刺注满了手臂,锐利的手刀,刺向蓝的胸膛,冷笑扭曲了他的脸庞:“就这样……就这样……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不要啊!!!”
终于赶到的宇佐美,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啪!”
就在左信彦想要趁其不备之时,他的手臂,忽然间结起了一层彻骨的坚冰,瞬间,他的手臂就化为了碎片。
当左信彦看向对方的脸时,却发现,蓝的眼神,早已经变得清澈。而那蟒蛇般扭曲盘折的衣裙,也早已经消解开来。左信彦捂着自己手臂的断口,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发生。
“你……你怎么可能……居然把有意识的母虫驾驭住了!?”
“我并没有驾驭她,”否定了对方的话,蓝大喊着,张开的手掌,凝聚出晶莹的冰球,仿佛开戦宣言般对对方回道:“是她认可了我!我会让你为对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痴人说梦!”
怒言间,左信彦抡起那混沌化作的巨大黑剑,再一次朝着对方劈来,但蓝,却毫不闪躲,手中的晶莹化为巨大的冰盾,黑色的剑,只没入了冰盾的一点点,便再也无法深入,而冰盾的破口,此刻却伸出条条冰刺,将那把剑咬得千疮百孔。
“怎么可能……你!……这不可能……明明你身上的母虫只有整体组织的百分之一!”
当左信彦吃惊之时,可怕的寒气已经从黑剑传递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瞬间,他的手臂,便和那把黑剑一起炸裂开来,化作了钻石般的冰末,被寒风吹走。
丢了双臂的左信彦,连忙从地上拉出阴影想要逃走,但就在他想踏入影子的瞬间,周遭猛然竖起道道冰刺,阳光的照射之下,一面面的冰镜,将他想要作为后门的影子消弭,他便从背上生出混沌的黑色翅膀,猛地一蹬地板,便窜上天空,不知所踪。
“别想逃跑啊!”
抓住了对方的去向,蓝的身上,碧蓝的冰晶化为展开的翅膀,将她的身下带出寒风,送上了青云。云雾缭绕之间,对方的去路,却越发清晰,直到随着视野里黑点的出现暴露无遗。
“我们所有人心意的结晶,不可能输给你这个利欲熏心的暴徒!”
怒吼之间,冰晶的翅膀,化为道道飞剑刺出,转瞬间将左信彦的胸口刺得千疮百孔,还没等他再做动作,凌厉的冰刃,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我,绝不——”
话音未落,包裹着他身体的冰晶,已然被连同着他的躯体,随蓝的身影飞过,化为两半。
而此时,在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心中默默地祈愿。
直到,一颗颗饱满的雪缓缓飘落。没有了方才暴风雪的狂怒,只有释然的温柔。
“下……下雪了……”
捧着手里的雪花,樱惊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但是这雪感觉……好温暖……”
捧着这雪花,阿加莎忽然会心地一笑。而随着蓝的身体落下地来,她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酸痛,泪水决堤而出。
“做到了……”看到对方的身影,樱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放开自我地大喊起来:“终于……终于做到了!”
“是啊……我们终于做到了。”
看着天空落下的飞雪,奈奈刚想感叹些什么,忽然间,她的侧身被狠狠撞了一下——宇佐美仿佛出笼的兔子,闪过了自己的身边,张开双臂,给了蓝一个大大的拥抱。
难以抑制的感情,终于让抑制了太久的她爆发而出,千言万语,汇聚成汹涌的泪水,打在了蓝的衣服之上。
而看着激动的众人的蓝,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拳头,默默地把搂抱着对方的臂弯,再一次圈得更紧。
这激动的心情,再配合着漫天的满雪,就像是庆祝的盛会。
甚至让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掩埋着风雪悄悄蠕动而潜逃的,一抹黑色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