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浮在温暖的水中。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他身上,少年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只能听水声一叠叠向他袭来。
他的意象兵器就在手边,无数流光将他和那匕首包裹,修复着他和它残损的部分,但需要战斗的怪物不见了,他也没有捡起武器的必要了。
没有别人的声音,谁都不在身边,平时觉得聒噪的同学,现在反倒有些想念。
半睡半醒的恍惚间,他忆起了还在老家等着他毕业就任的妹妹,如果他能再睁开双眼,该怎么向她讲述这段经历?
笑着说历史书上的凶兽是存在的,并不是杜撰?
那妹妹一定会弹下他的脑门,赌气着说别糊弄她。
他想回家,自离家求学开始从没这样想回过家,身边的一切都在远去,世界都变得诡异,倒是构成这世界的流光分外充盈,如高浓度的氧气般让他窒息。
那颗流星毁灭了熟悉的一切,他相处了四年的同窗顷刻间化为灰烬,但绝望叠加到一定程度反而麻木,少年从未切身地感受到这般无能。
怪物以流星为眸,它只睁眼就毁灭了被世界捧在掌心的400多名精英,将每个人变成流光吸进了它的眼中。
它只是收回了来自它的东西,收回了建立在它身体上的人类文明,收回了十二大将分割它后所创造的世界。
如果是比自己强的人在这儿,是不是就能改变什么?
从1秒变成10秒,也称不上巨变,他不断安慰自己,想将堵在心里的愧疚感排干净,昏昏沉沉的意识挂在半空,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不甘心。
明明不久前,还是让每个塞缪学院76期学生都兴奋的毕业修行,他们经历了艰难的四年,才终于看到未来的曙光,分配志向一个月前填好,好友们都分配到了心仪的岗位。
某种难以名状的不甘塞满少年的胸膛,他执拗地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被人粘上一般。
和他一起乘着流光驱动的客船来到这岛上的男男女女,还有活下来的吗?
谁都好,别剩我一个人!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在黑暗中祈愿,竭尽全力地一遍遍呼唤着奇迹,他能嗅到浓郁的花香,却不能给他一丝抚慰。
终于,耳畔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个男人的呼喊,少年感觉有人将视线投在他身上,灼热到刺痛。
“还有人活着,这里还有一个人,是76期。”
少年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光凭声音就能感觉到那人的兴奋,好似久旱逢甘霖般狂喜,这份情绪也感染着他,甚至环绕的流光也雀跃了起来。
“快去通知辛格家的爱德华队长,这里有个幸存者。”
看来十二宗家也来到现场了,少年悬着的心沉了下来,静静感受着水流滑过皮肤的细腻。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隐约感觉有一双手将他托了起来,那个人靠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对他呢喃。
“只剩你一个人了。”
他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几乎让他昏厥,但他还是用力睁大眼睛,想把流星划过的惨状烙在眼底。
但他只看到成片绿意盎然的密林,以及取代宿舍大楼的山丘,还有大面积色彩缤纷的花田,和方才流过他身边的潺潺流水。
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仿佛人类才是这仙境的不速之客,他昂起头看到了抱着他的强壮男人。
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还有条刀疤,他向下瞥了眼少年,随后冷冰冰地唤了少年的名字。
“右叶.莱特,恭喜你从灾难中活下来,休息好有事情要问你。”
塞缪士官学院76期的477名毕业生,只活下来右叶.莱特一位,男人用满是茧子的手蒙住了右叶的眼睛。
“睡吧,幸存者!”
少年再度阖上双眼,顿时觉得流光喧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