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
将此作为恢复意识主导权的标志,我缓缓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略为模糊的视野里闯入了一个银发的女孩子,她对坐在地上,捂着半边脸的我弯下腰,拿手指弹了弹我的脑袋。
“没事吧,世晓哥?”
“唔……”我努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爱丽丝么……真少见呢,你会舍得出门……”
“早知道世晓哥还有说烂话的力气,我就不白费功夫来救你了。”爱丽丝鼓起脸,“今天的存档又白打了,都怪你。”
“对不起对不起……还有,谢谢。”我老实地道谢。
“那,我等会儿就把下个月要买的游戏清单列给你。”
“你这敲诈勒索的口吻未免也太熟练了,也不知道是学谁的……”我苦笑着点了点头,答应爱丽丝的条件,“是赫连叫你过来的?”
“嗯,茜姐姐发信息说世晓哥今天可能会来星光界,所以叫我盯住你。”
“真有她的作风……不如说,是我的心思都被她看穿了……”
我虽然有猜到赫连茜可能看穿了我临走前的表情,但没想到她会那么果断地拜托爱丽丝,那家伙或许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性格。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今天大概率就可能死于非命,出于这点考虑,我在不知不觉间又欠了赫连茜一个天大的人情。
“又有一段时间要不好过了……”爱丽丝的要求虽然会让我很肉痛,但也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而我已经能想象得出赫连茜会向我提出要怎样的回报,那绝对是一场精神上的噩梦。
“话说回来,这里的气味真的好臭,为什么会有人会想来袭击世晓哥?”环顾了这片凄惨的现场一圈,爱丽丝皱起眉头,捏住鼻子问我。
“不知道,对方好像是个科学怪人,说不定是现代的弗兰肯斯坦。”我条件反射般地吐槽道,但心里还是残留着淡淡的恐惧,离死亡只差一线的感受并不能轻松地用言语表达出来。
“那个人好像自称‘伯劳’,你有什么印象吗?”
“嗯……《海伯利安》里的那个机械猎杀者?”
“我也没期望你能说出什么正经的答案就是了……那个人貌似在研究星光界,所以才会专门挑调率者下手,我只不过运气不好而已……”
说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有一丝违和。
真的只是“运气不好”么?
“怎么了,世晓哥?”爱丽丝见到我话说到一半卡住,歪着头问我。
“不,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我差不多该走了,爱丽丝,你也要小心一点,那个伯劳如果看到你,恐怕会比发现新大陆还要兴奋。”
“那到时候,我就用M1014的12口径霰弹让他冷静一下。”爱丽丝淡定地说道,“架起狙击枪在远距离刷分固然很有快感,但最近我觉得冲入敌阵用霰弹枪把人打成筛子也别有一番乐趣。”
“我收回前言……为什么我认识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暴力?”看来需要考虑如何去自保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对了,世晓哥。还没有找到幻灵的攻略法吗?我能感到它的‘灵压’在一天天壮大。”爱丽丝问我。
“‘灵压’是什么说法啦?”我咬咬牙,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不过,就这么拖下去确实会很不妙。”
“我已经在做必要的准备工作了,大概能在一个星期内搞定,到时候还要有劳你。”
“总觉得很麻烦。”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哦……除非你想让我饿死街头。”
“算了,就当作住在世晓哥房间的回礼,有时候,适当的户外运动还是必要的。”爱丽丝用手指缠着她长长的银色鬓发,漫不经心地对我说。
“谢啦,爱丽丝,下次我会在抽屉里多放些零钱的。”
同爱丽丝道别后,我便顺着那滩歪歪扭扭的血迹,来到服装店的试衣间里。
里面还残留着伯劳在脱出前留下的痕迹,我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感,看向镜子内那个狼狈不堪,浑身是血的自己。
深吸一口气,将手摁在那光滑的镜面之上。
像是被柔软的触感包裹着全身,我的意识掉入了镜子的另一端。
在片刻的黑暗之后,声音与画面重新流入我的脑海。
我将戴在头上的耳机摘掉,眼前是一台正在轮放着默认壁纸的台式电脑,昏暗的灯光下,机械键盘发着绿色的幽光。
我操纵鼠标,解除屏保,看到自己的上机时间还剩下七分钟。
未成年人在一般情况下自然不能进入这种场所,但出于侦探工作的需要,我在办身份证明的时候虚报了自己的年龄。虽然没有人会真的相信我已满十八岁,能不把我错认为初中生都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正在我准备注销账户,从包厢里离开的时候,耳畔突然听到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
——森世晓,你白痴吗!?
“咦——!?”
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却发现这道声音似乎是来自我的“内部”。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和我抢意识的主导权!?要是我再被杀死,你可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E、Es?”我辨认出了是谁在朝我发火,但同时也惊讶于为什么能在现实中听到她的声音。
“为、为什么……?”
——啊,大概是因为你“认知”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我才能像这样和你说话吧,虽然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懂。
仿佛能听到我的心声一般,她这样同我说道。
——话说不要扯开话题!我是真的很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试图平息Es的怒气,但同时也试图向她解释,“因为那个时候,我看到你真的想要杀掉那个人……”
——哈!?谁说我要那么做了?别擅自解读别人的行为你这个白痴侦探!天真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你手下留情,那个人就会放过你吗!?
“但是……”
——没有但是!好不容易能脱掉那层拘束衣自由行动,还没几分钟就被你搅黄了,你说要怎么赔我!
她像是要把憋了十几年的闷气都发在我的头上。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所以别再生气了啦。”
我向Es赔罪,尽管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是已经在二楼的位置看到爱丽丝的身影后,才选择出来制止Es,虽然并不能百分百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我也不愿让一个看上去比我还小的女孩子手里搭上一条人命。
当然,如果她真的能听得到我的心声,大概早就在心底里嘲笑过这个理由了。
——算了……今天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总比之前的状况要好,你也能听到我的声音了。自己和自己吵架感觉也没什么意义。
意外地,她气消得很快。
“……我可没打算把你当成我,感觉好怪。”
虽然‘另一个我’听起来很有少年漫画的感觉,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同一个女生联系在一起,完全没有共同点。
——但你就是我啊,有什么好否认的。
Es似乎把点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即使她在遣词用句上已经很自然地把我和她独立区分开来,但她就是咬定我们两个是“同一人”。
我暂时并不太想追究这背后的涵义,因为现在有更着急的问题需要处理。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一条来自A-Line的新消息浮现在亮起的屏幕上。
发信人的id为「Eon」。
【有进展了。】
文字很简洁,却把我的今天的心情一把从谷底捞了上来。
这算是在这一天中我唯一收到的好消息,我开始敲字回复。
【上次拜托你的事?】
【准确来说是两件,其中一件已经办完了,待会儿把调查结果发给你。】
【另一件呢?】
【你很贪心耶。】
【抱歉,我想快点得出成果。】
【在办了,再说,制造舆论又不是我的强项。】
【时间不等人。】
【这样催促别人只会体现自己的不中用哦。】
【……】
我固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被对方直勾勾地戳破这一点,让我感到五味杂陈。
【请你吃披萨如何?】
【!】
【真的吗?】
【如果是作为加工补贴的话。】
【12寸的海陆空全制霸披萨,晚上八点前送到,地址你知道的。】
【作为交换,尽可能地帮我扩大‘那个’的影响。】
【Deal!】
不可避免地叹了一口气,加上之前答应买给爱丽丝的游戏,我默默计算自己离破产还差多少距离。
正当我打算关掉聊天框的时候,又有一条新信息弹出。
【说起来,你居然认识那位Echo大人,真意外。】
【……你会称她为‘大人’才让我意外。】
【当然!你知道她有多厉害吗?】
【确实比一般的神棍要厉害一点。】
【把我介绍给她,在现实里 。】
我的手指僵住了一瞬,在我的认识中,Eon可不是那么热衷于交朋友的人,可见那个人在她心中的份量。
【我想你可能不在她的守备范围之内。】
【啰嗦!我的感情才没你想象得那么浅薄。】
【知道了知道了,等事件解决之后,这件事就当做附加报酬。】
对于Eon的这个要求,我倒是乐得其所。
【别反悔哦。】
【还有,披萨也别忘了。】
发完这句话后,对方的头像变为灰色,显然是下线了。
——这人是谁?外遇对象?
Es充满揶揄意味的声音再一次萦绕在我的脑海。
“你不是说知道我的一切吗?”
——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你的保姆,自身暂且不论,我可没兴趣一一记住你的人际关系。
“也就是说,你和我的记忆是不共享的吧?”我从Es的话里推测出这一点。
“你不认识他也正常,毕竟我们只在网上聊。Eon是我作为侦探认识的协助人,我有时会找他收集网上的情报,就是这样的关系。”
——但你好像知道对方的住址?
“那是纯属偶然的意外,不用计较这一点……”我怕勾起自己不好的回忆,所以赶紧扯过这个话题。
“不过,既然他会向我报告进展,那么说明在我委托给他的调查里有值得注意的事。”
——是关于那个幻灵的?
“嗯,话说回来,我姑且问一下你,既然你在星光界里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直接解决掉那个幻灵?”
——那个叫爱丽丝的小女孩也很厉害,我想连她都做不到的事,目前的我也多半做不到。
“‘目前’么……”我咀嚼着这个词,“算了,比起这个,接下来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
——对了,你们提到的Echo,是指那个占卜师艾柯吧?你也有找她帮忙?
“虽然不想承认,为了攻破幻灵,艾柯姐的协助是必须的,毕竟看起来你也很靠不住。”
——找打啊?
“先回去吧。”
我在网咖的前台办完退机手续,推开玻璃门,走到街上。
六月的夕阳能在地表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城市街景在黄昏的点缀下,散发着别样的美感。
本来是个供情侣逛街的好天气,却因为死亡事件,导致周围人丁稀疏。我走在街上,压低自己的身子,眼睛忍不住地左左瞟右瞟,试图在街上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结果当然是徒劳,伯劳的脸上戴着厚厚的黑色护目镜与面罩,让我根本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样貌,相反,我的长相好像已经被他记下了。也许正如他所说,人即使在异世界也不能放松警惕,抑或正是在异世界里,人才需要变得更为谨慎。
事实也正是这样,譬如我现在就在隐隐担心,会不会突然从街角窜出几个黑衣壮汉,把瘦弱的我拿麻袋罩起,绑到小巷里的一辆厢型车里然后扬长而去。
“……调率者中的‘坏人’么。”
——不如说,把这份能力拿来作恶才显得比较正常吧。
“啰嗦……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知道却不想承认,这就是我作为半吊子侦探的不成熟思想。
“还有,别在大街上向我传话啦,我可不想自言自语被当成怪人。”
——你本来不就是个十足的怪胎吗?
“……”
我不再理Es,自顾自地往前走。
在地铁上,我收到了赫连茜传来的【现在在哪?】这样一条简讯,我也如实回复【在回家的路上。】。
我自然有想过把伯劳的存在告诉其他人,但任千越现在在忙自己的案子,十有八九不会有时间来料理这件事,而赫连茜也多半之后会从爱丽丝那打听清楚。
至于艾柯姐,作为研究星光界的专家,她不属于我该操心的范畴里。
结果,我也只能优先处理好手头的事,关于伯劳,就把他放在我暑假期间的自由课题里吧。
只不过,有关Es的事,我暂时打算向周围的人保密,理由不明,只是单纯地想那么做罢了。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我在网上给Eon订了披萨后,便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抽屉,把自己尘封已久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由于公寓内没有配备无线网络,也接不了网线,所以我很少有用到笔电,自己的网站也通常是在手机上管理,但这次因为要看录像,而我也没有USB接口转换器。
我吹了吹笔电上积的灰,打开电源。
事实上,除了听收音机之外,我很少有用到过其他电子产品,游戏机也是某位“热心房东”在几年前送我的,但我在升到高中之后,就失去了玩游戏这一兴趣,现在之所以会时不时关注这类的资讯,纯粹是为了满足爱丽丝的喜好。
我拿出任千越给我的U盘,连接到电脑,只有一个文件夹,标题为“2019-6-4”,里面是时长两小时的视频文件,任千越还贴心地帮我转成了MP4格式。
我点开视频,电脑默认的播放器在不争气地加载了接近半分钟后,终于开始播放录像内容。
视角是煌海区洸秀路的街头,黯淡的街灯加上本就不清晰的黑白摄像头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极为模糊,再加上之后会发生的死亡事件,就像在看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B级恐怖片。
很可惜的是,这枚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拍到洸秀路的全景,就连作为死亡现场的那条小巷子也只照到了边角而已。我相信任千越一定在之前就已看过完整的录像,从她把U盘交给我时的语气中判断,她大概认为这盘录像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内容。
虽说如此,我还是决定逐帧看完这时长两小时的视频。
红思彗的死亡时间被认定为22点至23点这个区间,我在看了半小时空荡荡的街景后,才从这像素奇低的黑白画面中看到了人影。
但那并不是红思彗,一位看起来像是OL的年轻女性晃晃荡荡地从镜头中出现,扶着街边的墙壁,几乎是跌到了街头的公共厕所里,恐怕是在应酬或聚会中喝过了头。
又过了几分钟,这盘录像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一名女初中生穿着制服,双手插在裤袋里,从画面的一端出现,准备穿过洸秀路。
哪怕看不清人脸,但作为与本尊交谈过的人,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是谁。此时监控右上角的时间定格在22点14分,与红思彗的死亡时间也相贴合。
正在我好奇她是如何在此地接触到星光界中的幻灵时,有些出乎我意料外的剧情发生了。
先前进到公共厕所里的OL女从厕所中走出,然而此时她的状态仍不算好,或许是两人都没专心看路的缘故,那位OL与途径厕所门口的红思彗撞在了一起。受到这一刺激,原本身体就极度不适的OL女再次发作,她捂着肚子开始呕吐,正好波及到了与她相撞的红思彗。
——呜哇,真倒霉。
“安静点,别分散我注意力。”
察觉到我不容置喙的认真态度,Es乖乖地安分下来。
见到自己的衣服因飞来横祸沾上了呕吐物,看上去心情就不太好的红思彗更加恼火,但她碍于对面是个意识断片的醉鬼,可能是害怕对方又吐自己一身,才没有发作。
OL女就此退场,而红思彗则是走进了公共厕所,大概是想处理衣服上的污渍。
大约五分钟之后,红思彗离开公厕,重新走到洸秀路的街上。
她捂着自己的鼻子,应该是不想闻到呕吐物的臭味。
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她停下脚步。
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红思彗不自觉地倒退两步。
屏幕应时地闪过一层波浪状的雪花,害我在关键时刻看不清她的反应。
然而,在画面重归正常后,红思彗的身影已经被逼到了那座小巷子前。
她惊恐地向后退去,像是在对什么嘶吼。
但是,画面里显示的除了她以外,只有空荡荡的街景。
紧接着,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踉踉跄跄地转身,完全陷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一切重归死寂。
监视摄像头依旧正常运转着,但接下来所播放的,只是重复着宛如静止的影像。
关键时刻的画面其实很短,充其量也不过十分钟左右,而且和任千越所描述的案件经过并没有太大出入。
我压下自己的抗拒心理,拉回进度条,将那段影像重复看了三遍,试图想从中找出什么容易忽略的细节。
那之后,我关掉电脑,拔出U盘,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沉默不语。
如果说这盘影像带给我的最大收获是什么,那便是验证了下午时我与赫连茜提出的,红思彗并不是在现实世界,而是在星光界被杀死这一点猜想。如果现实世界中的杀人方法能以这种形式呈现出来,那凶手可能是拿到了死亡笔记的某位自称神明。
——我觉得凶手可能是那个呕吐女。
“别耍笨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可能好吗。”
——那你又在想什么?
“……”
——不管怎么说,凶手是那个名叫“无足死神”的幻灵,这已经是毋容置疑的事实了吧,但你看起来貌似又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确实是目前看来最可能贴近‘真相’的说法,也许就是真相本身也说不定。”我说道,“不过,如果要说疑点的话,也不是找不出来……”
——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干嘛还问。”
——我只是想营造一种在对话的氛围!如果都用心电感应来交流不觉得很没劲嘛!?
Es又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上撒气,为了迎合她的要求,我也故意以名侦探对助手说话的口吻回答。
“那我就暂且先保密吧。”
——还卖关子哦。
“轻易说出没有实证的臆断有违侦探的美学,所谓推理,就是要在所有线索连成一条线后,一口气将其贯通起来才显得爽快。”
——也就是说,你还要去找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
“不,我只是在尽可能地缩小真相的范围而已,哪怕真相就是大家想的那样,我也要想方设法证明那是‘正确’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劲不讨好的事,明明凶手都已经得到公认了。
“Es,你说不定有当华生的潜质,总是问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我笑了笑,朝天花板竖起一根手指,以示自己的昭昭之心。
“侦探的工作从来不是‘打倒坏人’,而是‘找出真相’。即使没有人期待,哪怕是为了自我满足也好,侦探都不能让名为‘真相’的珍珠埋没在事实的荒漠里。”
“这个事件看起来已经一览无遗,但正因如此,作为侦探才要格外认真,毕竟,‘自以为正确’的态度比起解错了难题还要丢脸。”
“而且,这个案件确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理由是?
“这也要、暂且保密。”
我坐到床上,拿出手机,打开A-Line。
从联系人名单里往下翻,点开那个人的头像,键入信息,斟酌了三遍,确认语气无误后,单击发送。
【明天是星期天,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碰个面。】
对象是白莳瞳,作为同红思彗有联系的人,她是重要的取证对象。
在等待对方的回复时,我思考了一番,出于慎重起见,我决定拨打另一个人的电话。
铃声在响起三声后被接通,我小心翼翼地凑近话筒,心脏开始加……不,是开始狂跳。
不由自主地端正坐姿,本想表现得自然一些,可一开口就破功了。
“喂,赫连?那个,我有事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