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疙瘩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很久。
沉默了很久。
“你认真的?”再度开口时,她没有回头。
“当然。”
“我可是……差点两次置你于死地的人诶?”她的措辞在飘忽,似乎承认这点对她而言也很不好意思。
“但你还是来救我了。而且帮小怪物熬过所谓成长期,我也脱不开干系吧?让我负责吧。”
“你是觉得你能对这种事负责?你知道脖子上顶着这么大块石膏说这种话有多好笑吗?就凭你?一个高中生?”她努力装出耻笑出声的味道,却没成功。
“那你叫我怎么坐视不管!!马上就要有人遭难了,而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你却伤成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
“而且不要小看我啊——就算不参与直接冲突,也有很多事情可做的吧!你需要有人帮你喊支援吗?需要有人帮你疏散群众吗?需要有人帮你引开它的注意力吗?如果被白色巨塔的家伙们知道了对你不利的话,伪造踪迹帮你瞒天过海我也不在话下——总之让我做些什么吧!”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耐啦……我是说……这样真的好吗?前面可是你从未涉足过的世界哦?”她总算恢复了平常心的样子。
“既然已经被卷进来了,那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又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吗?……你这家伙……真令人大跌眼镜呢。”
话锋陡转。她缓缓转身,踮着左脚,曲起受伤的腿;一手叉腰,一手轻触眼睑,好似一顶帽沿,把半睁的双目置于淡淡的阴影下。从她眼中流露的光彩我从未见过,傲慢、狡黠、恼怒、窃喜,不一而足却浑然一体——我也从未想到,这简单的一幕真的将令我铭记到天荒地老。
“算了算了,既然你自己都这么坚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实现你的愿望吧。”
“尽管吩咐。需要我去哪里,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不。你哪里也不需要去,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别急着沮丧啦……我是说,确实有非交给你不可的任务,而且只有你能办得到,但在此之前你就先站着别动,别动嗷。”
她向我伸出了手。
??
尽管完全不晓得这段宣告与这个动作的确切含义,但接下来发展的大概,我差不多,完全能猜到。
被那只手触碰到的瞬间,无论以何种形式,想必霍旋零的日常就要一去不复返地完结了吧。
就像离开鸟笼的金丝雀,即使曝尸荒野也难以再回到曾经的人造天堂。
时间如同停滞一般,她好似故意放慢动作的节奏,给我最后的机会用以反悔。
当然,现在逃避还来得及。避开她的触碰,我便还能够回去,回到上学、打工、回家这日复一日的流程中去,回到孑然一身在周而复始的烂摊子中翻滚的漫长的人生中去。
当然,现在逃避还来得及。不是所有鸟儿都有能耐承担得起天空的重量。无论我提前做了多少准备,搁在完全展开的世界面前,永远只有沧海一粟的程度。我很清楚。
我所锻炼出的才能至多只能维持自己的生活。我才不是那种天之骄子。我很清楚。
所以还犹豫什么呢?
于是我不退不让地迎来额头上轻轻一点。
放马过来吧世界。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哦。”
她眼中复杂的神态立刻流落到嘴角化成一道清晰明了的坏笑。
“——成为我的触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