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名为《长途列车》的电影上映了,因为同个导演的前作在年轻人当中异常受欢迎,刚好又是在玉城取材。
上映之前,朋友圈就已经炸开锅了。
鹿几没看过前作,只知道这部续作完全可以当成新作来看,内容似乎是在讲分手多年的男女主人公,因为坐上了同一趟长途列车而再续前缘的故事。
背景也好,理念也好,都很能够引起当下年轻人关于青春的记忆点,是一部很适合在冬天看的电影,就连插曲都叫《大约在冬天》。
但鹿几觉得他们这个观影组合有些奇怪。
霸凌者、被霸凌者、袖手旁观者、见义勇为者、无关紧要者……
虽说这些标签,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情形了,但依旧无法让鹿几撇去那种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异质感。
因为陈冬霖的邀请,鹿几,梓予,阿苑自然都在场,不过却多出了一个张多。
张多,连名字都像是多余出来的。
鹿几记得小时候他和自己讲过,说他自己之所以叫这么名字,是因为那时候计划生育,他母亲又是怀的两胎,他恰好是后面多出来的那个。
总之这家伙的表现非常地自然,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与在场的其他人存在隔阂一样,从碰面打招呼开始,到向梓予和阿苑自我介绍,询问冬霖的近况,开鹿几的玩笑……事无巨细,高谈阔论,简直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但除了冬霖以外,其他两个女生都不太想搭理他。
鹿几反倒不希望冬霖去理会张多,她真的很努力了,明明她才是那个最不想面对张多的人。
老实说,到电影院的这一段路,气氛极度的微妙,好在看电影不需要对话,大家也都是对着屏幕,这才仿佛有了一些朋友间的默契,不过几个人多少还是有一些心不在焉。
「虽然也听你说过了……不过见到这家伙的时候,我还是有点被吓到……居然比我还自来熟,我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梓予又趁机给鹿几发了信息,从刚才开始,她一直在观察张多,因为鹿几和冬霖都给她提过醒,她也没有多嘴去说些什么,不过张多的存在依旧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他小学就是这样了……」
张多这个人,说好听一点,就是内心节奏专注,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说难听一点就是自我中心,认定的事情不容得任何人反驳。
小学那时候也是,明明鹿几一点都不觉得欺负别人很有趣,他却兴致勃勃地想要让鹿几加入他,也许当时他只是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或者玩笑,但那实在是太过于恶劣了。
「所以你说的让他向冬霖道歉是要怎么做?我看他从碰面到现在只字未提,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昨天鹿几和张多提起的时候,他虽然回应了,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鹿几不要求他要以头抢地或者负荆请罪,只希望他能稍微有一些诚意,但他今天看起来好像完全把鹿几的要求抛到了脑后一样。
「再等等看吧……实在不行的话,那就由我来提」
梓予叹了口气,心想真到那种地步的话,这份歉意也就不值得被称之为歉意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从电影院出来以后,他们又去了游乐场、动物园、KTV……
行程是梓予和阿苑一起安排的,综合了所有人的意见。
因为考虑到放假前去的地方都可以算是景点,所以今天鹿几一行人,赶在过年热以前把同龄人常去的游乐地点都跑了一遍。
假期没有课业的烦扰,玉城的旅游巴士通车又很方便,还和冬霖拍了不少合照,朋友和心仪的那个女孩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如果不是老是惦记着张多的一句道歉,鹿几肯定会把今天当成人生中最圆满的一天。
其他人好像也都已经忘了一样,张多不打算开口,冬霖也善解人意地没提,当事人选择了偃旗息鼓,梓予和阿苑不适合开这个口,也就默契地把这个话题忘掉了,都只当它没有存在过一样,他们谈笑的表情,不只一瞬间地让人真假难辨,竟然真的像朋友之间的聚会。
从家庭餐厅出来以后,夜晚的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今天的行程就要画上句点,鹿几知道如果自己不提的话,以后可能也再也没人会提了,他不可能接受这种事。
“张多。”
鹿几停下了脚步,望着张多的背影,落雪之中,终于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冬霖说的吗?”
“什么话……?”
张多转过身来,面对鹿几的质问,他像是困惑了好久。
“哦,陈冬霖,那什么来着……对了对了,今天谢谢你了,居然愿意邀请我来,以上。”
“只有这些?”
鹿几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虽然从刚才开始,冬霖就偷偷比着手势让他息事宁人,但鹿几怎么可能接受。
“你还想怎样?”
“我说你这个人,年纪也不小了吧,又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小学生,也该知道对错了吧……认个错有那么难吗?”
梓予还没说话,反而是阿苑先起了调,为了顾全他人脸面而伪装出来的笑容,终于也到了能够容受的极限。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个局外人吧?当事人都没放在心上,你当什么出头鸟呢?”
“你……”
阿苑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是凭着一时的心直口快,她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经常半途而废,那次本来想和鹿几表白,结果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张多等不到阿苑的后面的话,发出了一个略微轻蔑的鼻音后,转头看向了鹿几。
“鹿几,我看陈冬霖不是也不在意了吗?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要让大家都丢了面子呢?”
梓予听不下去了,这辈子都没打过人的她下意识想要打张多一巴掌,但在那之前鹿几却先动手了,他冲过去抱住张多的腰部,把他撞倒在地,坐起来以后鹿几一只手拽住了张多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就要打向他的脸部。
“给我向冬霖道歉!”
忍受着鹿几的忽然发难,张多也有些气了:“我之前已经在你面前说过一句对不起了,那是因为我到现在还当你是朋友,至于别的人,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道歉的。”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张多的口吻,竟然还是那般自我和顽固。
鹿几想不明白,张多明明都能够向他道歉,为什么偏偏就要欠陈冬霖一句对不起?他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
雪崩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