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的、轻巧的,仿佛很悲伤的,却饱含着雀跃的情感。
赖小树所演奏的这一首钢琴版的《Valder Fields》,让作为听众的鹿几和冬霖沉浸了进去,虽然小树在演奏的时候,略有些着急,但反而为这首曲子赋予了一丝青涩的青春气息。
因为恰巧看到了小树家里客厅放的这一架立式钢琴,所以鹿几才问起。
“钢琴吗?是我在弹的哦,初二的时候开始学的……啊,正好有机会,之前在学校晚会上弹的一首曲子,给你们也听听看吧?”
结果鹿几和冬霖就顺理成章地充当了听众,说起来也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居然会在冬霖的旧居碰到赖小树,当然鹿几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开始弹钢琴了,现在的仪态也是,简直就像大家闺秀一样知书达理,眉眼间充满了书香气。
是的,小树也是鹿几和冬霖小五那时候的同学。
那时候他们管她叫黑妞,因为她的肤色比现在要黑得多,大概是因为成天疯跑晒出来的,现在想想她小时候还真不像个女孩子,整天和同龄的小男孩混在一起,跟他们称兄道弟。
鹿几有一次还给她揍过,可以说是印象非常深刻了。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告诉鹿几,这个‘假小子’长大后成为了温婉的钢琴少女,鹿几绝对不敢相信。
“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钢琴曲的收尾,让鹿几和冬霖回过神来,随后两个人下意识鼓起掌,搞得小树有一些不好意思,因为她自觉有些半吊子。
“……感觉怎么样?”
“很棒哦,小树,虽然我不太懂钢琴,不过小树弹钢琴的样子真的很有魅力!”
“有魅力什么的……”
赖小树忍不住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老实说她对自己的外表不是很有自信,虽然脸型很好,但身上小麦色的皮肤,在小树自己看来不如同龄的其他女孩有魅力。
而且,看着就不像是会弹钢琴的。
小树经常被别人这么说。
“我也觉得挺棒的……很有青春气,如同怀揣着情意的少女,想要对心上人诉说,却因为害羞而没能表达清楚……听出了这样的感觉。”
这么说着,鹿几忍不住摸向了自己的后颈:“如果描述的有些奇怪,请忘记好了……”
怀揣情意的少女吗?
赖小树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后,笑意爬上了她的脸庞。
“很高的评价哦,3Q啦鹿几。”
随即小树关心起了鹿几和冬霖的近况:“你们两个果然也变了很多啊,现在有什么爱好吗?”
“我有在练书画,虽然是爷爷让我学的,不过我并不讨厌。”
“我的话……也算是有在画画吧,素描之类的……”
鹿几忍不住偷看一眼冬霖,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因为他的素描全是画的冬霖,虽然在和她见面以前没能记起她的样子,但那些画的确是在画她。
“这样啊……你们在朝相似的方向努力么,玉城……我也想去看雪啊。”
小树想起了自己邀请鹿几和冬霖来家里后,他们向自己说明的一些近况,关于他们在玉城重逢的事,当然鹿几只挑了正面的那一些说,至于冬霖患上盲症的事,就没有交代了,一方面是考虑到了冬霖的感受,另一方面鹿几也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
“那样的话,之后有时间可以随时来玉城玩,只是住宿和伙食的话,我们那还是可以提供的。”
“真的吗?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去玉城啊,玉城超好的!那可是艺术家的天堂,《孤岛爱情故事》和《长途列车》都是在那里拍的,还有我最喜欢的钢琴才女也是在玉城出生的!”
小树注意到自己有些喜出望外了,便及时收敛了下来:“……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
“没事,看到你这幅样子,我反倒有些松了口气,果然还是那个小树,怎么说呢……因为你和你小时候的样子反差有些大,弹钢琴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让我有点吓到了。”
“非要这么说的话,鹿几你的变化才大吧?我记得你以前很顽皮的,现在居然变得这么……腼腆,冬霖你说是吧?”
冬霖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你们两个人都变成了很了不起的人,尤其是小树,你现在很可爱哦。”
“什么可爱的……你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树家的父母都去拜访亲戚了,小树觉得那种事很麻烦,于是便留在了家里,谁知道正好碰见了鹿几和冬霖,这之后也到了午饭的时间点,她就邀请两人留下来吃饭。
鹿几没想到她做饭也挺有一套的,因为岁州的家常菜鹿几和冬霖都很久没有吃到了,所以这一顿饭也是回忆满满。
鹿几和冬霖时间很充裕,最后在小树的挽留下在他们家待到了傍晚,她甚至还想留鹿几和冬霖下来吃晚饭,不过两个人实在觉得有些麻烦她,便婉拒了。
“冬霖,小学五年级那时候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在你转学之前发生的……”
在公寓门口告别的时候,小树主动提起了她最不想提起的事情。
那场霸凌她当然也在场,而在其中,她不止一次地充当了煽风点火的这一角色。
‘活该啦!你这个丑女!’
那时候,小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明明自己也因为皮肤黑,被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话,在冬霖面前却不能做到将心比心。
自己,分明是嫉妒她啊。
“我以前吧,皮肤不是比现在黑很多吗?结果看到冬霖你皮肤那么白,我竟然就觉得不顺眼,就干了那些蠢事……真的很抱歉。”
面对垂着头站在道路中间的小树,冬霖小跑着过去抱住了她,在她诧异中说出了让她觉得无地自容的话。
“我很喜欢小树哦,不管是以前那个活泼的小树,还是现在这个文静的小树,那些已经无可奈何的事情,小树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因为我也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鹿几在旁边听着,也不知道该作何感受。
相较于冬霖的释然,更震撼他的其实是小树的想法,原来不只是他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
梓予也是,张多也是,小树也是,还有冬霖……他们每个人都在那场无端的伤害中失去了某些东西。
阿苑所说的那个故事其实只是个例,更多的局中人,其实心脏都被狠狠地烙走了一部分血肉,那种疼痛至今都如影随形。
鹿几心想。
也许,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