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如果抛开略显凌乱的桌面不看,其他的装潢布置都明显高于一般的教师房间。
正对面前的地板上,掉落了一个闹钟。准确的说,夜愿不知道它究竟是掉在这里的,还是被刻意摆在这里的。毕竟在面试的房间中设下小圈套以评估来者,已经是屡见不鲜的操作了。
——这里应该是捡起来吧?不过为什么会在这么显眼的地面上放个闹钟……
夜愿这么想着,顺便蹲下腰捡起了闹钟。不过递还给校长的时候,那个些许诡异的表情让夜愿怀疑是不是不该捡起来才是正确答案。
与校长交谈过后,对方似乎十分清楚夜愿的情况,安排他只需要带高中部一个班级的课程,其余时间则可以通过进修和外出学习的名义来进行规避委员会的工作。
“通知上提到一年级的田村镜夏是你的同事,你就去她的班级吧,想必融入这里会更容易些。”校长将坐着的办公椅拉近桌子,换了个姿势后继续补充道,“虽然不了解为何有这样的同事关系,但记住在学校你们是师生,请时刻以品行端正的帝国教师为目标来要求自己。”
除去刚进办公室时校长慌慌张张地整理衣服,以及交谈过程中都在刻意避免起身这点让夜愿有所不解外,眼前更大的问题是对于如何进行这份教师工作一无所知。
——下一步是去找年级主任吗。
跟着终端上的建筑内部地图找到了教师办公室,但却被告知年级主任正在授课。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夜愿决定这段时间先在高中部的教学楼中逛一逛。
五边形的建筑里安置了高中部的三千名学生,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内侧露天的花草中庭。从外面看的话,棱角分明的五边墙面吊着高耸的屋顶,随之伸展的锐利出檐使它看起来更像是座巨型箭塔。
与此同时,一年级的某个教室。
“抱歉~我来晚了。”
开门走进来的金发美少女,飘动的披肩双马尾,令人称羡的身形,瞬间吸引了班级内的目光。
——啊啦,这里也有很多男生可以玩弄呢~
眯起红色双瞳的少女正一脸坏笑地扫视着教室。
“哇哇,她正看着我笑呢!”
“别瞎说了,是看着我这边才对。”
“那个女生很漂亮欸,胸部也很大。”
教室里的男生们正小声地议论着眼前这个迟到的美少女。
“我看看,你是……”讲台上的老师停下授课,开始翻看起人名单,不时抬头确认下眼前女生的容貌,“千斩悠里,对吧。”
“是的~”
“上课第一天就迟到,而且还是快下课才来,我会记下来给你们班主任的。”
“欸~”
悠里看起来并不担心这个女老师会向班主任汇报,快步走去了自己的座位。
“早上好,镜夏~”
“啊,早上好,悠里酱。”
“真幸运呢,不仅能分到一个班,还是同桌。”
“嗯,是的呢。上周已经说过同样的话了吧……”镜夏小声地和同桌的悠里交谈着,“今天怎么迟到了?”
“去做了些运动。”
“运动?用上课的时间吗……”
“嘛~不要在意啦,反正也是在学园里面。”
“很可疑呢悠里酱。”凑近悠里身边,镜夏做出闻闻的动作,“身上有下流的味道。”
“诶,不会吧!”
“骗你的。”
“真是的,镜夏酱!”
“看样子又是去哪里和男生做了吧。”
“没关系的吧!而且上周还一直穿着没换过的裤袜,镜夏才是去找哪个有奇怪性癖的男人了吧!”
“什?!为什么悠里酱会知道……”
“哼哼~因为在一起这么近,镜夏酱的身体我可是一清……”
还没有说完,悠里就被讲台前的老师打断了:“后边安静一点!不仅迟到,还课上交头接耳,我会给你好好记上一笔。”
“哎,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老师继续着她的授课,“对,大陆重组。在2100年发生的全球性大陆板块运动后,继之以人类活动而形成了新的世界格局,这一事件称为大陆重组。”
教室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当今的世界地图,除去零零星星的岛屿外,仅有两块大陆呈现其中。较小的一块近似圆盘形,被标示着中央大陆,其周围被另一块更大的陆地呈月牙状包绕着。
“我们所生活的地方,就是这块占据全球1/4陆地面积的中央大陆。而周围这块占据全球3/4陆地面积,几乎将中央大陆环抱其中的,则是环形大陆。在这里,”老师圈画着屏幕上两块大陆相接的部分,“这处将两块大陆连接在一起的结构称作跨陆桥,是战前时双方为了方便交往而搭建的人工工事。”
“呐,镜夏酱,不觉得环形大陆就和蛋包饭一样吗,中央大陆则是放在旁边的汉堡肉,跨陆桥就是划开后流下的酱汁。”
“确实是呢,不过第一节课就用食物来比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哦。”
“但我可是还什么都没吃呢。”
“为了做‘运动’已经放弃早饭了么。”
“哼哼~吃饱的话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也许是上学时代的通病,学期伊始之时总会想着有些改变而去认真学习。
一位学生正高举着手提问:“老师,这个世界的大陆在旧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好,在大陆重组发生之前,世界共有六大陆及七大洲。现在的中央大陆包含了旧世界中大部分亚洲地区以及小部分欧洲地区,而环形大陆则包揽了其余部分。”
“为什么会发生大陆重组呢?”刚刚提问的学生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嗯,有很多的学说尝试去解释这个事件,但都不很合适。因为它发生得十分迅速,几乎在一夜之间完成了大陆板块的再分裂及重组,而且不是简单的漂移,更像是将拼图的一块拆下后,和随机的另一块互换了位置。比如说旧世界中高温干燥的非洲地区,现在位于世界的最北端,曾经不可能的冰雪天气现今就如同日出日落一样稀疏平常。所以对大陆重组的发生原因至今还没有答案。”
“老师旧世界也和现在一样只有两个的国家吗?”
“实际上旧世界中有上百个国家,而且并不像现在一样是按大陆进行划分的。但通常不会去讨论旧世界国家的分布,因为那样会有企图分裂我们伟大帝国的嫌疑。”
提出这个问题的学生似乎被老师“企图分裂帝国”的回答吓到了,惊恐地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呵呵,你并不是帝国分裂分子,你只是对知识好奇而已。”老师安抚到那名学生,一边收拾起自己授课的用具,“但是大家要记住,在帝国永远不要尝试做出危害国家安定的事情,否则你们和自己的家人就要被‘分裂’成身体零件了。那么这节课就到这里,下课!”
近乎完美的时间控制,学生起身的桌椅挪动声与下课铃声一同响起。
新的学期,新的班级,第一天的各段休息正是学生之间互相认识,结成一个个小团体的时间。
“撒,要逃出去了哦镜夏酱!”
“诶?”
悠里拉上镜夏的手,从即将由同学形成的包围圈中跑出了教室。
“哈啊……哈啊……”突如其来的强制跑步让镜夏不禁呼吸加速,“为什么要逃出来啊?”
“因为镜夏酱这么可爱,肯定会被人抓住问东问西的。”
“我可爱什么的……悠里酱才是,头发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嗯哼哼~镜夏酱的娇小身形才更可爱呢,让人不自觉地就想抱住!”话音还未落,镜夏就被悠里搂进了怀中。
“唔!”身高差的缘故,镜夏的鼻子撞到了悠里的锁骨上,但因迎面而来的胸部提前给镜夏的身体做了缓冲,实际上并不是很痛,“悠里的手法很下流哦,和痴汉一样。”
没有在意来自镜夏的抱怨,悠里的双手继续在她的后背上下摸索着。
“呀啊!”镜夏的身体受到惊吓般颤抖了一下,但这样的反应让悠里更加兴奋起来。
“嗯哼~镜夏酱这样少女的反应,也是超~可爱的。”
“真是的!悠里酱总是想着奇怪的事情。”
“就算这样,镜夏酱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对吧,嗯哼哼~”
透过相扣的十指,千斩悠里正展现着传自心底的笑脸。
“……,衣服上真的有奇怪的味道哦。作为悠里酱最好的朋友的提醒。”
“诶?这次不会还是骗我吧。”
“刚才被抱住那一下可是清清楚楚地闻到了呢。”
“也就是说,只要不贴近的话,就闻不到对吧~”
“太冒险了哦,不小心就会背上散发着下流气味的女高中生,这样的称谓了。”
“啊~竟然被一周穿着同一条裤袜的镜夏酱说了!”
悠里故意拉高语调说着,镜夏垂着攥拳的双手,气鼓鼓地答道:“我又没有被发现,所以没关系的!而且悠里酱还要拿这个说多久啊。”
“欸~可是被我发现了哦。”
“那是,悠里酱是朋友,所以不算数!”
“啊啦~果然是我可爱的镜夏酱呢~”悠里又不禁抱住了镜夏。
“唔,果然注意到之后,气味就更明显了呢。”
“不要老说气味、气味的啦!”悠里露出发愁的神情,“麻烦了呢,可以换的衣服都放在宿舍了。”
“体育服之类的呢?”
“今天没有体育课,所以也没带来。”
“那穿我的也可以哦。”
“镜夏酱的体育服?”
“嗯,因为住在外面,所以学校用的东西都有放在这里呢。”
“真是帮大忙了!但总感觉会有点……”
两人用所剩无几的课间休息时间穿过走廊与楼梯,飞奔到了更衣室。也许是由于第一天全校都没有体育课,空空荡荡的更衣室没有其他人在。光洁的地板上隐约散发出消毒水的气息,立于其上的是一排排整齐地粉色锁柜。
镜夏取出自己的体育服,递给了一旁的悠里。
“那我要换了哦。”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傲人的美少女,镜夏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了。
——好漂亮呢悠里酱,夜愿先生是不是也会希望有这样身材的女孩子来做搭档呢。
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镜夏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托起的并不算大的胸部。
“果然是这样……”悠里换上了镜夏的体育服,相当勉强的发出声音,“有点呼吸困难呢。”
短袖T恤的下围勉强拉过了悠里的蕾丝文胸,将可爱的肚脐露在了外面,而T恤更多的部分卡在了胸部上方,都团在了颈部,很难在不扯坏的情况下套进去。
运动短裤相比之下要合适的多,但后面勒住臀部与大腿相交的地方却总会露出内裤的边角来。
“就是这样……穿起来不太合身呢。”
在这个提案刚出现的时候,悠里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了,快脱下来吧!反正我就是没有那么大胸啦!”
最后悠里还是换回了自己的制服,喷了些香水上去来试着遮盖住气味。然后赶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和镜夏两个人回到了教室。
下一节课的教师已经站在台前了,头顶白发的老人,眯眯的眼睛下带着慈祥的笑容。利落的衬衫与西裤,使老人看起来精神而有活力。
“是年级主任的课啊。”
“悠里酱认识这个老师吗?”
“嗯,超难搞的,不管对他做什么,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难搞……”镜夏苦笑地回应着,“那可是老人家欸,悠里酱就不要去做那些了吧。”
讲台前的年级主任注意到了走进教室的两人,打趣地说道:“千斩同学,老夫的课你倒是有按时来没迟到呢。”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吧。”
教室前方的屏幕被点亮,在一侧显示着本次授课的全部内容概要和节次进度。
站在一旁的白发老人不紧不慢地说着:“按理来讲,第一次课应当是互相自我介绍,但相信大家在上一个老师的课上已经做过了,我们就不再重复了。”
“老夫名为孙仲,”老人指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高中部一年级的年级主任,相信今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互相认识。”
“鉴于是第一节历史课,我们先来大致回顾一下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件……”
西历2100年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大陆重组事件,由于世界范围的板块运动直接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及设施受损。跟随其后出现的自然灾害及物资供给障碍加剧了混乱不堪的局势。
在各方还在困惑与抱怨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不同以往的政权正在新生大陆上冉冉建起。
帝国,全称“新制君主集权共和国”,大陆重组发生后不久,位于中央大陆的旧势力迅速达成协议,并以压倒性的武力镇压了暴乱,随即宣布帝国的建立。国土面积仅占有全球的1/4,这被后来的学者认为是各个旧势力能迅速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联邦,全称“临时协约联邦制邦联”,帝国宣布成立的次日,位于环形大陆的数个财阀与军事力量发表了联合声明,宣布联邦的建立。然而国土面积达全球3/4的联邦却经历了数月的内战,联邦制邦联也做为新概念被编进了教科书。
新政权的出现一定程度稳定了局势,但却远不足以抵消大陆重组所带来的破坏。人类在此后经历了黑暗的十年,混沌与衰退作为关键词被深深刻划进了老一辈的记忆之中。
文明重建耗费了人类的全部精力,而雪上加霜的是在这十年间,全球呈现出了多中心的荒漠化。与传统意义上的荒漠化不同,被荒漠所波及之处,任何生命体都会被蚕食殆尽。起初只是出现了几个身如枯朽的人,被人们当作了是劳苦工作带来的影响,随后处于同样情形的人越来越多。看着他们逐渐失去活力,皮肤更加干皱,眼眶更加深陷,关节更加僵硬,从走一步都会感受到剧痛,到疼痛完全无法被觉察,只能呆呆的窝在一处,最终尸骨都会溶散于荒漠之中。
荒漠会耗竭生命力的说法在中央大陆上以迅猛之势传播开来,甚至帝国政府也发表了通告,让人们远离荒漠化地区。
不断延申的荒漠贪婪地侵蚀着帝国的土地,人类活动区随之缩小,逐渐聚集到了五个中心,也就是现在帝国五大都市的位置。如何抵挡荒漠化成为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相同的问题在联邦所处的环形大陆上却并没有这么严重,甚至没有被人们觉察到。这样的差异使得帝国与联邦开始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研究。两片大陆间的跨陆桥也是这时为了方便双方人员交往而修建的。
率先而出的成果是联邦所属的斯通医疗集团提出的“荒漠本质”,这项研究提出荒漠并非仅仅是消耗处于其中的生命体的生命力,其本质是对任何结构均有不同程度的“增熵”作用,也就是会加速其趋向“无序”的过程。这种增熵作用对生命体来讲更加敏感,效果更强,所以起初人们只注意到了这点。而随着荒漠化的进展,以建筑物为代表,处于荒漠中的各种物体均体现出了无序化。带领这项研究的正是后来医学界的传奇人物——鲁道夫·斯通教授,斯通医疗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与此同时,两国的勘探科学家在帝国的五处人类活动区均发现了未知矿物,因其具有高度可塑性而被命名为夸核矿。随之的勘探调查表明中央大陆内的五处人类活动区占有了全球近3/4的夸核矿藏储量,而联邦所在环形大陆仅占有1/4,且由于少量而分散在各处,难以进行规模开采。后被证实夸核矿物能够抵消荒漠所带来的“增熵”效果,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提供“负熵”,逆转无序化进程。
作为提供帮助的回礼,帝国将开采的一部分夸核矿物出售给联邦。具有高度可塑性的新型矿物对两国的各个产业带来了巨大冲击,一项项突破性进展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唤醒了这颗沉睡了十年的星球。
人类由此迈入了黄金时代,夸核矿物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对夸核矿物的需求日益增长,意识到其重要性的帝国政府逐渐抬高了向联邦出售矿物的价格。
直至西历2123年10月,帝国正式终止继续向联邦出口夸核矿。这对于夸核矿产量极低的联邦来讲,无疑是致命一击,从而直接导致了战争的爆发。
同年12月圣夜,联邦对帝国发动突袭战争,近乎一夜之间攻占了临近跨陆桥的帝国西北都市阿卡,但因荒漠区对生命体的强烈增熵,双方无法踏入远离夸核矿区的土地,因此战争持续了数年却并无进展。帝国元首对西北都市的沦陷恼羞成怒,并归咎于奉神者的懈怠。
西历2124年新年,帝国政府宣读元首令,驱逐中央、极北、东南、西南四座都市内的全部信教者,并强调帝国的纪律与权威。这一元首令导致的变动,被学者称为“去宗教化”,虽然失去了大批人才,但政府的高压态势带来的恐怖,使帝国自上到下都呈现出纪律严明的气氛,为突破战争困局创造了条件。
“呐,镜夏酱,他还要讲多少啊。”悠里百般无聊地托着腮。
“明明刚上课还没多久欸,”镜夏回应道,“大概之后就是帝国怎么收复的西北都市,以及规避委员会的建立,之类的吧。”
上课时间的走廊十分清静,拿着个人终端的夜愿正沉迷于按着室内地图探索教学楼,就像初入新迷宫的RPG玩家一样,越是地图角落的地方就越对他有着吸引力,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午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