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慢慢说。”

在把外套披到灵犀身上的后，我也将刚买的热饮递给了她。没有抬头的灵犀本打算扳开易拉罐，可恐惧却牢牢攫住了她，令其的手指变得极其僵硬。在尝试多次无果后，我也替灵犀打开了这罐柚子味的热饮。

“离上次有五年的时间了吧？”

自顾自喝着咖啡，我尽可能表现得冷静与沉稳，而对面我的问题，灵犀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单纯指人的话，确实间隔挺久了。”

不知是遗传还是巧合，灵犀有着一种常人所不具的天赋——那便是她非常容易被死尸所吸引。我依稀记得自己所见过的第一具死尸并非寿终正寝的亲属，而是年幼时，与灵犀一起偶然路过了一家养老院，就在那养老院的楼顶，有一个赤身裸体的老人如跳水运动员般笔直栽了下来……

我同样依稀记得，那时的灵犀被吓得脸色发白。当我回归神时，我发现她早哭成了泪人。而周边更有甚者在惊呼呕吐，唯独我，看着眼前脑浆与鲜血无动于衷。

“那这次也和过去一样吧？”

将见底的咖啡罐放于一旁，我看了眼情况稍稍好转的灵犀。总算抬头的她给了我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紧接着，她也将身子蜷得更紧。

“又得让赟轩哥哥背锅，我这个妹妹还真是没用。”

自第一次发现死尸起，我就逐渐意识到了灵犀的与众不同。在初中组织的全校春游中，又是灵犀第一个发现了死去的黑熊。无独有偶，在和她一起上下课的路上，我也没少见流浪猫狗的尸体。久而久之的，我得出了灵犀具有被死尸所吸引的体质。而作为哥哥，我自然有义务保护灵犀。所以，我答应了她，若再次发生类似的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并让我来扮演这个不祥角色。

“这是从过去就说好的，再说了，我本就打算学医……”侧目一旁的阴暗小巷，我隐约闻到了呕吐物所独有刺激气味。在确认了灵犀惊魂未定后，我也试探性的问到，“就在那里，对吗？”

脸色煞白的灵犀下意识抓紧了盖在她肩上的外套，在回避我目光的同时，她也异常模糊的应了声。也只有在我起步前行后，灵犀才小声提醒道：

“小心点，里面的状况……非常，非常的糟糕。”

点头示意后，我也走进了那条阴暗狭窄的小巷。扑面而来的蒸汽中混着一股呛人的油烟味，一旦步入小巷中，嘈杂与喧闹便被甩在身后。腐烂的湿垃圾与角落里的呕吐物混合出了一股令人反胃的恶心气味。刚忙掩住鼻口，只得借助月光前行的我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十月中旬的上海尚未完全降温，可在那昏暗的月光与淅沥秋风的映照下，这条小巷却犹如山洞密道般给人一种不适的阴冷与闭塞。而那湿润的地面与空气则将充斥小巷的幽闭感凸显到了极致，下意识加快脚步。在那一片昏暗中，我竟看到了醒目且鲜艳的色彩：

飞舞于小巷深处的色彩源自那些大小不一的蝴蝶，它们成了我视野之中所能看到的颜色。煽动翅膀的蝴蝶仿佛围绕着什么在追寻什么，而它们也在微弱甚至显得肮脏的月光下更显迷人。就这么跟随蝴蝶一同前行，我脚下的粘稠感却越发严重，先前的腐臭气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仔细嗅闻，我甚至能闻到一种消毒药水与鲜血的混合气味。

哒咂。鞋底传来的是类似踩踏在未加工皮革之上的诡异触感，跟随蝴蝶走至小巷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一张仿佛肉色连体服的东西正挂在断节的水管上。那肉桂色的连体服就这么在秋风下缓缓飘荡，而从其破裂之处更是有鲜血在不住滴落。在屏住呼吸的同时，我也打开了手机的探照灯。我看到了无数颜色不一的蝴蝶围绕着那一肉桂色“连体服”翩翩飞舞，它们与我一样，被眼前的这份扭曲深深吸引着。

而挂在小巷深处的，根本就就不是什么连体服，而是一张完整到不能再完整的人皮。

“哥哥……？”

若不是身后传来了灵犀的呼唤，我或许还会继续呆愣于原地。不由得转过身，我也看到了保持低头的灵犀。

“快报警吧，这实在是……太……”

舌头近乎打结的灵犀压根就难以言语，赶忙搀扶她离开小巷，微微回首的我只能在心中暗自感慨：

没错，葬身于群蝶纷飞下，这一切实在是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