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梓馨所在公寓的我走向了小区旁的马路,若不是猛然抬头,我或许还意识不到周遭的环境是多么反常与诡异:

柳杉树的枝叶摩挲声此起彼伏,而那飘忽不定的树荫则盖在了不知何时变得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视野里的所有路灯都仿佛在同一时刻老化,不但光线昏暗,更是忽隐忽现,难以捉摸。稍稍回头侧目,我发现之前与我同行的人全都没了踪影。不光如此,就连天上的月亮也好似在恐惧什么般早早躲进了云层之后……

咔哒。将置于腰后的美工刀抽出,化作蜘蛛的“影子”也攀上了我的肩头。又是一阵枝叶摩挲声,但有了“影子”的协助,我也听到了试图混入其中的异响——那是树枝遭到踩踏后才能发出的清脆之声。因为来源是位于我正上方的柳杉树林,所以我才能断定早有人埋伏于此。以最快的速度转身,一道凌冷的寒光也随之袭向了我的面门。

吱吱~!于刀刃间迸发火花并不能将我的视野照亮,下意识与袭击者拉开距离,我也摆出了迎击的架势:

正对着我的袭击者身着红甲,他持有一把及腰的太刀,站姿有力且动作迅速。毫无疑问,袭击者是一位武人。若不是如此的话,那他绝不可能在树梢间来去自由。双手持刀的袭击者随即摆出了小霞架势,而当他的刀尖逐渐对准我咽喉时。袭击者也以一个垫布起手,向我突刺而来。

学长赠予我的黑曜石美工刀虽锋利无比,但在攻击距离上却无法与太刀相提并论。只得挪步闪避,就在刀光掠过我面额的同时,袭击者也一转刀锋改换为了横斩。好在袭击者的这一动作幅度并不大,我才用能单薄的美工刀将其挡下。只不过,进攻的主导权仍在袭击者的手中。本就没施多少力的他当机立断抽刀上挑,若不是我对此早有防备,这一刀足以砍下我的整条左臂……

勉强抵下袭击者上挑斩的我显然也失去了转守为攻的机会,面对袭击者的新一轮攻势,我只得翻滚至马路边缘,虽说有些狼狈,但这也好歹给了我一些喘息时间。重新观察袭击者一番,我发现他所身着的是一套日本大铠。这套结构繁复的深红大铠虽具备较为全面的防御性能,但相对的,袭击者的动作灵活程度也会因此折损。改为冰锥持握的我压低了身子,并不急于进攻,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多观测下袭击者的动作。

和我预想的一样,大铠肩甲的存在使得袭击者并不能贸然采取上段架势,退而求其次的他摆出了阴构。虽说如此,袭击者还是给我带来巨大的压力。我虽成功化解了他的攻势,然而考虑到武器的有效攻击距离,我还是没能找到任何的进攻良机。

唰~迎面而来的横挥擦过了我的鼻翼,本打算趁此反击,可我却没能料到袭击者会反手使出一击全力横推。厚重的刀柄即便没直击我的腹部,却依旧能带来剧痛。目光涣散无疑会严重影响我的反应,而当我再度感到疼痛时,袭击者的竹制手甲也狠狠打在了我的脸颊上……

啪嗒。后脑勺处传来了一声闷响,紧接着,我眼前一黑,耳鸣更是盖过了我所能听过的一切声响。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打得我措手不及,待视野恢复后,那冰寒彻骨的刀刃也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于晕眩中看清自己的处境,倒在地上的我早已没了反击的可能。就这么注视着兜鍪下的猩红眼眸,俯视我的武士自然不会对败者流露丝毫怜悯。他先是将太刀缓缓抬起,再然后,那把逆着光的太刀直直刺入了我的胸膛并由此扼住了我的呼吸……

“咳咳咳……”

从鼻腔处灌入的冷空气在我的肺部打了个旋,过猛的呼吸不但将我拽回了现实,更是引得我连连咳嗽。我依旧躺在地上,只不过周围聚了不少行人。他们纷纷向我投来或疑惑或担忧的目光,将视线挪远,我发现自己仍在徐梓馨小区外的马路上。

“小伙子,你没事吧?”人群中有一位好心的老奶奶向我递来了一瓶矿泉水,“你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了,而且大家无论怎么叫你,你都醒不过来,真是吓死人了。”

口干舌燥的我在一番致谢后接过了矿泉水,也只有牛饮一番后,我的精神状态才有所好转:

“让大家担心了,不知各位能否告诉我,我是何时倒下的?”

检查一番后,我发现自己身上并没什么明显创口。如此看来的话,与武士交手的那段经历皆为幻觉。

“也就几分钟前吧,我以为你是要过马路,但没想到你突然停下脚步并抬起脑袋,而下一秒,你就笔直倒了下去。”

回答我问题的是一位小区保安,坐在保安亭中的他目睹了我倒下的整个过程。而通过他的描述,我也能断定自己已被人盯上多时……

“小伙子,你要是血压低可得千万要当心啊。”

再度致谢后,我也走向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惊魂未定的我只想赶快回家休息,可刚坐下没多久,一个远比刀刃更为冰冷的声音却从我的脊椎处缓缓爬上:

“有做好梦吗?”

萦绕在我耳边的声音既模糊又沙哑,它正试图沿将我一点点冻结。而就在我打算回头的时候,一把利器隔着衣物顶在了我的后腰上。

“不错的刀子,只不过作为匕首来说还是太过单薄了。”

我非常想告诉威胁者,那压根就不是匕首,而是一把美工刀。可还没等我开口,刀刃便贴得更紧了。

“我这有一些忠告,若你不赶时间的话,那就让我一吐为快吧。”公交车里的乘客寥寥无几,而他们不是自顾自玩手机,就是垂着头歇息,全然不知车上正发生着什么,“首先,这场牌局本就与你无关。其次,就你现在的水平,也没资格上牌桌。最后,同时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请你扪心自问下,你手上有筹码吗?”

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警告更为贴切。威胁者并不需要我回答,他需要的是我就此罢手,彻底退出这场牌局。

“还有,我就纳闷了,那姑娘真的那么有魅力吗?”

“因人而异吧。”

“那也没必要为了一亲芳泽而赔上性命吧?”如果这是威胁者的真心话,那也就意味着他对我并不了解。我之所以会蹚这浑水,不光是为了绫野 祭,“我虽然没见过绫野小姐,但有关她所背负的诅咒,我还是有所耳闻。你不觉得……她这样的人不该活下去吗?绫野小姐就像是一块厄运磁石,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灾祸靠近。迄今为止,她害死了多少人,她有反省吗?答案是没有,因为哪怕她只要有一点自知之明,就绝不会苟活到现在。”

“如果你是想激怒的话,我想你差不多已达到目的了。”

“有吗?”询问的同时,威胁者也将美工刀放了回去。他稍稍探出了身,让我不用转动眼球,也能看清他的“可憎模样”,“普通人是不会随身携带美工刀的,更不会在遭遇这些事后仍镇定自若。更别提,你现在还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威胁者并没以自己的真实姿态示人,相反,精通幻术的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犹如死神般抽象且缥缈的存在。完全由一张破斗篷构成的袭击者缓缓飘到了我的身前,但他的声音依旧是从我身后传出。在我目不转睛注视他的同时,公交车也加速行驶起来:

“你原本很生气,只不过当你意识到愤怒毫无意义后,你便转而思考该如何摆脱我。”

漂浮在我身前的破布相互缠绕,也是在这一过程中,一把有着微妙曲度的巨大剪刀也随之出现。

“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你,我也能让你在惊恐与悔恨中死去。当然,要是我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至于我会怎么做,我想这取决于你的态度。”

“要真是这样的话,你早就下手了。还是说……你其实是失手了?”

咔嚓。代替威胁者回答的事那把倏然收紧的剪刀,但当我闭上双眼时,那种压迫感也随之消散了。很显然,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试着唤醒“影子”,让其迅速躲进公交车角落的我打算借助“影子”的感官来作观察。果不其然,在连通“影子”的五感后,我发现车厢内并不存在袭击者。索性睁开双眼,即便袭击者所塑造的幻象再为逼真,也已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你叫什么,小子?”

“这很重要吗?”反问眼前的“死神”,我也伸手推开了那把并不存在的巨大剪刀,“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你想开战的话,我随时奉陪。”

就这么与“死神”擦肩而过,走下公交车的我不禁苦笑起来。这本是独属绫野 祭的故事,但没能想到的是,我竟能在她的故事中占据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