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墨〉
“我说啊,真的害怕的话就说出来,我们结束就好了。”我好心提醒道。
“谁、谁害怕啊!这种东西不就是丑了点吗?”
喂喂,那你倒是别浑身抖动声音发颤啊,虽然关着灯看不见你的表情,但你的情绪可是表达地相当到位啊。
“那我开始咯?”我问道。
“随、随你。”
“那……”
“等等!”言觅叫住了我。“能不能……把灯打开……”
哈?这不还是害怕吗?能不能不要老是拆自己的台啊!
“把灯打开的话,我可就能看到你的表情了哦。”我嘿嘿一笑。
“我、我说你就这么期待看见我的脸吗?就不能不看我的脸吗?说你是妹控的时候反驳地不要那么快啊!”
“哦?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脸吗?难道面部表情已经害怕到扭曲了吗?”
“谁、谁扭曲了啊!到时你一直推推搡搡地该不会面部表情也怕到扭曲了吧?”
“言觅同学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唔……别、别废话,你、你开不开?”
“好好,开就是了。”我在黑暗中摊摊手,摸索着找到了墙上的开关,然后按了下来。
“啪”地一响,等开了,昏暗的四周顿时被光给占领。
我下意识地看向言觅。
有趣……
白白的皮肤上透着红色,脸上更是粉红粉红的,散开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的动摇给女孩添了几分妩媚。
哈,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呢。
内心有些悸动。
“看、看什么看啊!”言觅挥舞着双手,不知道该不该捂住自己红红的脸。
可爱诶……
“咳咳……”我连忙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动摇,“不让看你,还不是心虚了?”
“谁、谁心虚了啊!我、我还很期待呢!”言觅继续嘴硬。
“哦?是吗?”我笑了笑,直勾勾地盯着言觅,给她足够的压力,“那,我要开始咯?”
然后,伸出我的右手,向言觅的大腿旁探去。
“等、等等……”言觅叫停了我,“毕竟、毕竟第一次……让我做个心里准备不过分吧。”
“随你。”
言觅垂下眼帘,盯着地板,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算是平静下来了。
“准备好了吗?”我问道。老实说,我也是有点紧张的。
“……嗯。”言觅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
“那好。”
我缓缓地伸出手。
言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眼睛也是紧紧地盯着地板不放。
我的手心有点冒汗,毕竟每个男生害怕这种场合下在女生面前失态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
一不做二不休,来吧……
我拿起了言觅身旁的遥控器,摁下播放键。
静止在电视屏幕里的丧尸突然跳了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看了看言觅,言觅面朝着电视的方向,但是双目失去了神色,甚至连电视里丧尸的活动都没吓到她。
喂喂我说能不能不要摆出这么一副绝望的表情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在刑法里出现过的事!
不过从言觅的表情上来看,“夜晚拉着女生看恐怖电影”这一项的严重程度绝对不亚于刑法里的任意一项。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这是班长推荐给我们的电影啊。班长听说今晚老爹和阿姨都不在家,于是推荐了这么一部电影给我们。说是什么“两个人一起看”会超级有趣。
这就是你说的“两个人一起看”的电影吗?!
我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强行命令脖子往电视机的方向扭,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丢脸!
唔啊……好血腥……啊啊又有一个丧尸……啊啊好可怕啊啊……
这电影谁拍的啊!特效不用那么多也没关系吧!
我朝言觅的方向瞥了一眼。
为、为什么在笑……
该、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看了看言觅的眼睛,发现言觅的视线并非定格在电视上,而是……电视机旁的盆景。
真有你的,强行转移自己注意力啊!
难不成你笑完全是因为得意吗?!
就这样,电影继续演了一个小时。
讲真的,恐怖电影能拍得让人想睡觉可是真的不容易啊!
虽然特效做的很不错,场景渲染地也很恐怖,但是你这剧情真的很出戏啊!
空气过敏是什么东西啊?讲真这是搞笑电影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半了,也该睡觉了。
本来这个时候不会这么困的,但是这老套剧情着实催眠。
算了,回去睡觉吧。
“我说啊。”我开口,给言觅打个招呼。
“唔啊!怎、怎么了?”言觅被我吓了一跳。
“没什么问题。这电影太吓人了,我回我房间了。”我转身向房间走去,把言觅一个人扔在恐怖电影相伴的客厅里。
“什么嘛,胆子这么小还嘲笑我……诶诶你别真走啊,你……”言觅看我要离开,顿时慌了神。没人在客厅陪她,估计魂都会给她吓出来吧。
“十一点半了,早点睡吧。”
“你你你给我回来!!”
我打开了房间门:“晚安。”
“别啊啊啊啊啊!”
我说,你害怕的话不看不就行了吗……
〈言觅〉
呜呜呜呜呜……
我、我该怎么办……
我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抱着我的膝盖瑟瑟发抖。
斜前方的电视机里不断冒出面鲜血淋漓,面容扭曲,四肢抽搐的丧尸,被丧尸杀掉的人的惨状更是惨不忍睹。
我要哭出来了啊……
我终于理解小绵羊被扔进狼群时的感受了啊!
这电影简直不要太烂啊!男主对空气过敏不说,为什么老师给学生说病毒来袭的时候躲到桌子底下就会安全啊?!
早知道刚刚严墨离开的时候我也顺势跟过去了,这电影真的是折磨啊……
要不……关了电视睡觉?
不行不行,严墨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一定会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把电视关了的吧……被那个男人抓到把柄的话,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在嘲笑中度过的。
只有这个绝对不要啊!
唉,忍这一会就能换半辈子的清净,还是得撑着看完啊……
喔……
我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电影的最后一幕也结束了,演员列表缓缓地移动。渐渐的,片尾曲也快播完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关掉电视的想法。
全身所有毛细血管张开的感觉,呼吸逐渐粗重。
原来……是这样吗……
恍然大悟。
电影里所有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那些看起来拖拖拉拉的剧情,在最后一分钟全部串联起来。所有的疑惑都被解开了。那些看似超烂的剧情,其实都是为了最后那个最完美的也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所埋下的伏笔。
怪不得……依楠会推荐这部电影。
神作啊……
我任由身体放松,整个后背都深陷在沙发里。然后一遍又一遍回忆那些零碎的剧情,捋清了思路。
哇……太厉害了吧……
我居然一度以为这部电影很烂……
我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直到最后一行字幕消失。
好想……和别人讨论啊……
我就这样坐了好久,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依楠发消息。
「电影看完了。哇,真的超震撼的。」
打好字之后,我想了想,又删了。
这么晚了,依楠大概睡了吧……
我把手机撂在沙发上,然后就这么躺着。
许久之后,我缓缓地站起身来。
不早了,睡吧。
“咕嘟”
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睡、睡吧。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
我尝试迈动双脚。
我发现,我的本能在极力阻止我从客厅穿过黑漆漆的走廊走到我的房间,然后打开我的房间门。
电影而已电影而已电影而已……
全是假的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没有丧尸没有丧尸没有丧尸……
我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自己说,但是根本不管用啊!
呜……好、好害怕……
万一真的……万一真的有丧尸怎么办啊……
我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上,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怎、怎么办……
好害怕……
我咬紧牙关,一滴冷汗从我头上滴落。
黑漆漆的走廊像是一块巨石,把我离开客厅的路堵死了。
谁来……救救我……
这时,我注意到了,黑漆漆的走廊里亮起了一丝光线。
那不仅仅是光,那也是希望。
“啊……”我不经意间发出呢喃。
终于……得救了……
我像一个逃出重围的伤痕累累的士兵,一步一步向那束光走去。
那是……
严墨的房间?他没睡?
啊,不过也是,其他屋子里也没人,如果是其他屋子里的灯亮起来的话就不对劲了吧。
想到这里,一股恶寒袭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连忙加快脚步,朝着世界上唯一安全的地方走去。
不不不我不能这样。
这可是严墨的屋子啊!我一声不响地进到他的屋子里面算什么?示弱吗?以严墨那只知道“妹控”两个字怎么写的脑子而言,认为我是在暗示着什么也不奇怪吧……
我怎么可能去那个男人的屋子里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好吗!
那个男人的屋子,一定比丧尸还可怕啊!推门而入之后,虽然不怕丧尸了,但是他肯定会用各种刁钻的角度,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嘲讽我啊!
不过……
我只是想找严墨讨论一下电影剧情罢了。对、对,讨论剧情,仅此而已……
我定了定神,向严墨的房间走去。
严墨的房间门没有关严,我推开了他的房间门。
这就是男生的房间吗?
意料之外的整洁。书桌上的东西不多,床头柜上也只有一个闹钟,严墨的床靠着窗户,床上还有一个人。
严墨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手机。
“我说你……”严墨看着我,表情古怪,“终于决定献身于我了吗?”
看吧看吧!我就说吧!这个满脑子下流想法的男人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的!
“倒是你,终于向自己的妹妹露出爪牙了啊。”
“妹妹亲自把自己送到我嘴边,我怎么有不吃的理由呢?”
“女生找男生就一定是所谓的‘亲自送到嘴边’咯?那照你这么说,地球人口早就过载了吧。”
“不然呢,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
“万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是在讨论刚刚看完的电影呢?”
“寡女想讨论就随她吧,孤男觉得愉快的夜晚中有些事比讨论烂到发霉的电影更有趣。”
“我警告你我手机里的电量够我打一百次报警电话了。”
“好了好了,比起这些,你还真感觉这烂电影很有趣不成?”严墨的目光回到手机上,一副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
“喂喂,不要妄下定论好吗?分明看到一半就去睡觉了,你凭什么说人家无聊啊!”我有点生气。毕竟这部电影这么好看,在严墨的口中却一文不值。
“是吗?虽然我只看了一半,不过就前期剧情来看,这电影能有个结局就算成功了吧。”
“哼,何止有结局,这结局就算一百个某妹控捆到一块都想不出来。”
“哦?先不说你口中的帅哥妹控是谁,这电影应该没法结局吧。”
“是吗?”我得意地笑了,“如果男主死了呢?”
“啊?怎么可能,男主死不了啊,他不是……”
“对啊,他是‘纯净者’,但只是别人口中的‘纯净者’啊。男主在病毒中生存下来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他是‘纯净者’……”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严墨也逐渐提起了兴致:“难不成是因为……空、空气过敏?”
“虽然我很想说‘空气过敏’太蠢了,不过确实是这样。男主只能吸氧气罐中的氧气活下去,所以空气中的病毒根本进入不了他的体内。男主或许不是‘纯净者’,‘纯净者’另有其人。”
“唔,这个我确实没有想到。”严墨捏了捏下巴。
果然,凭那个男人的智商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的吧。
“不过,这个男主死不死有什么关系啊?”严墨终于发出了疑问。
“男主拔了呼吸机,自杀了。”
“啊……”严墨的双眼缓缓睁大,嘴也渐渐的圈成O形。
“为什么……啊,对,这确实是个办法啊……”严墨自言自语道,脸上写满了不甘。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啊哈哈哈!没想到吧?精彩吧?恍然大悟吧?后悔自己没看吧?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哼哼,怎么样?还说电影烂?这电影可比你脑子里想的肮脏东西要有趣多了吧?”
“有趣是有趣,不过话不要说的太冲啊小姑娘,小心让你见到社会的暗面哦?不过我还有个问题,病毒入侵之后躲在桌子底下,这还能真的有用啊?”
看来要聊很长时间了呢。我站起身来,准备关上门。
“当然没用了。这是谁都知道的。”
“那为什么……”严墨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真是残酷呢。”
我关上了门,然后坐到了严墨书桌旁的椅子上。
在逃避现实这一点上,人们总是争先恐后。
严墨抬起头:“确实有趣。还有那一点,就是男主在教室里那一……喂,等等。”
“啊?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难道又发现了什么新的内容?
“你怎么……把门给……锁上了。”严墨看着门。
“哦哦,习惯了就顺手锁上了。这年头哪个女生晚上睡觉不锁门啊。尤其是家里还住着一个流氓。”
“不……我是说……”严墨神情慌张,连斗嘴都没有顾得上。什么事那么慌啊?
“嗯?”
“我是说,我的门坏了……”
“所以呢?”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严墨突然沉默了。
“你倒是说话啊!”不会吧……
终于,严墨开口了:
“我的门,反锁之后只能从外面打开。”
“就这?看把你……嗯?等等……”
等等……
这说明什么……
不、不会吧?
诶诶诶诶诶???
〈严墨〉
要说我没有梦想过这个时刻,那绝对是假的。但是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唐突。
我坐在床上,言觅呆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这已经是这个屋子里所容许的最远距离了,但显然还不够远。
门被锁着了,我和言觅被锁在了门里,时间,夜里十二点半。
真真正正的……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说点什么啊……已经沉默五分钟了啊……
“那个……”我率先开口。
“啊不不不我感觉这种事还为时尚早……”言觅突然像油锅里的油一样跳了起来,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坏、坏掉了吗?
“我说啊,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也不反对,不过先说好,我可没准备什么防护措施的,出了什么意外可别说是我干的。”
“啊、不、不会的……你、你敢?!”看来言觅恢复了。
不过,当下这个局面,确实有点让人束手无策呢……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把门拆了不是办法,给老爹打电话?别开玩笑了,让老爹知道我和他最最亲爱的宝贝女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话,轻则断腿,重则断命啊!
不过,如果真的锁一夜的话,我该怎么睡觉啊?还能睡一张床?
梦里出现过的事怎么可能会实现啊!啊不是……我、我绝对没有梦到过这种事!
我看了看言觅,发现言觅也在偷瞄我。
我咽了口口水。
“要是……你信得过我的话……”
“不!可!能!我就算发呆七个小时也不可能在你屋子里睡觉!”
喂喂,这么果决的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好,那我睡了,晚安。”说完,我盖上被子就准备睡觉,“顺便,帮我把灯关一下。”
“喂……”
“怎么了?我躺在我床上睡觉还不行了?”
“……”
怎么不说话了?
“有什么问题吗?”
“……灯的开关,离你那边比较近吧。”
确实是诶。
“好吧。”我一伸手,关掉了灯。整个屋子瞬间被漆黑攻陷。
当然,睡觉是不可能的。不说漆黑中有个人坐在我旁边我睡不睡得着,本来也没有睡觉的打算。
视觉被黑色给攻占了,耳朵所捕捉到的声音,也只有时不时汽车的鸣笛,和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是很均匀的呼吸。
我躺在床上。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我稍稍的抬起头,用余光注视着那一团安静的影子。
影子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像。但我知道,那是一个活物。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别扭。
言觅信任的人都不在她身边了呢,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也可能是,我也是她信任的人之一?
影子慢慢地倒下了。
言觅要趴在桌子上睡觉吗?
本来想捉弄她一下的,谁知道这么无趣。
“啪”
我打开了灯。
“啊,怎么……你开灯的时候倒是说一声啊!”言觅抱怨道。
“我说……”我没有理会言觅的抱怨,“要不要做点什么?”
“什、什什什么?你、你果然……”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屋子里,咱们谁都睡不着。趁着这个机会,不如做点之前一直想做但没做的事。”
“原来、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啊,还行吧。偶尔会想象一下吧。”
“什么?还偶尔想象?!”
“事不宜迟,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来吗?”
“啊、不、不是……也不是说……啊啊怎么说呢……”言觅看起来有点混乱,手舞足蹈了半天之后,终于低下了头,小声呢喃了一句:
“……好、好吧……”
“你左手边的那个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啊?早、早有准备吗?啊……不过、也好。”言觅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先是握住了抽屉的握把,然后缓缓拉开……
“砰”
然后猛得合上。
“怎、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难道我哪里惹到这个大小姐了?
“确定是这个抽屉?”言觅背对着我,低着头问。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自己的东西放到哪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唔……唔呃嗯……”言觅好像有点奇怪,脸似乎有点红,身体看起来也很僵硬。
言觅再一次缓缓地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便携将棋。
哈?难道?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言觅还能误会了我的话不成?
回忆两分钟内的所有对话之后,我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
“兄控。”
“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说回来,我和言觅只下过一次棋呢。虽然那一次赢了,不过在我看来有点胜之不武就是了。
我拿出了折叠桌,放在我和言觅中间,折叠桌上是将棋棋盘,和已经摆好了的棋驹。
这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峙吧。
“喂,我说……”我开口了。
“不用你说。”言觅打断了我。
很好。看来能见识到了呢。
言觅先手,并没有挺车前步,而是开了角道。
很少见的起手。
这种起手,只有振飞车里有。
我吞了口口水,要有趣起来了。
言觅开了角道之后,直接将飞车放到了八筋的位置。
振飞车,二间飞车,相飞。
来了,言觅的振飞车。
之前和将棋同好会的会长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言觅振飞车的水平不容小觑。
不过……不要以为我没有应对的手段啊。
振飞车二间飞车,可以说是我最熟悉的振飞车战法了。在与人的对局中,我见到最多的就是振飞车二间飞车。
虽然……那些棋局都是出自同一人,就是那个八年前的小女孩。
相飞吗?
之前的那些棋局,我都是怎么应对的呢?对,防守反击。但是,之前那些振飞车二间飞车是一种特殊的变形,常规的二间飞车该怎么对抗,我毫无经验。
该怎么办?像之前那样稳固防守?
小女孩的二间飞车不是主流的对抗流,而是类似自创的流派,通过冒险的横步取把飞车留在外面,利用飞车的灵活性进行拉扯。
振飞车下横步取,就已经跳出振飞车的范畴了。
言觅不下横步取的话……她该组织棒银了吧?
我有些急躁。对方的棋路完全陌生,而我的居飞车则是大众棋路。
我悄悄地进行一次深呼吸,然后开始布置前线。
我决定先布置进攻。虽然之前面对二间飞车都是以防守为主,但是面对自己不熟悉的棋路,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吧。
言觅很快就下出了下一步。
果不其然,棒……
诶诶诶?不应该是棒银吗?
为什么下了一手横步取?
难道只是为了贪一个步兵?但是完全得不偿失啊!
失误了吗?
失误对我来说是好机会。二间飞车的横步取,我只用一种方法破解过。
直接打入角行。
“唔……”言觅稍微颤了一下。
之后……她将飞车挪到了五筋。
只是想逃命吗?还是说……
我立即出动棋驹去封锁飞车的线路,但每次飞车都能安全逃脱,并对另外一筋造成威胁。渐渐的,我的阵型出现了松动。
还是说,她在拉扯?!
我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棋局。
虽然大致阵型还没有成型,但是我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
因为我太熟悉这种战法了。
振飞车二间飞车的变形。我和这个棋路对抗了不下百局。
不能再追了。再追会被拉扯散架的。
我收回了追击的银将。
要是刚刚选择直接建立防守阵型的话,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了吧。
要快,得在言觅意识到我要做什么之前让所有的棋驹完成回防,这样言觅就没有机会了。反之如果言觅在这个时候直接强攻,我恐怕是凶多吉少。
言觅应该发现不了我在做什么……能透过一步棋来猜测出下面所有战术的,如果不是非常了解的话,那就只有神了吧。
言觅把角行打入了我的阵营。
强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难道言觅真的猜到了我要干什么?
虽然竭力表现得平静,但是内心已经急躁到了极点。
言觅简直像是……开了挂。
这种情况,我只遇到过一局。
那一局,输了。
不行,阵型已经有点散了,这样下去是守不住的。那么……
我的飞车冲进了对方阵营。
放弃防守,对攻!
每一步都得极为小心,每一步都要考虑所有的情况,不然随时可能暴毙。
这是刀尖上的舞蹈。
头上开始冒冷汗,剧烈的脑力劳动让深更半夜的大脑更加疲惫。
但是,一步都不能错。
这里……这里……这里……
快了……就快要赢了……
只要……我的银将再往前一步……
我的手伸向了银将。
“王手。”言觅小声地说。
我连忙看向我的王将,发现对方的龙马直面我的王将。
“咕嘟”,我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把角行拉了回来。
同时,对方的玉将暴露在了火力范围下。
言觅只能把龙马收回来,同时也将银将防死了。
然而,只要言觅下回合挺进龙马,我必败。
那就只能放出角行,让角行去限制龙马……
等等,照这么说……
言觅收回龙马,我放出角行,言觅再放出龙马,我再收回角行……
““喂。””我和言觅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说吧,哥哥要让着妹妹。”
“谁说不一样吗?”
“也是,那就……”我看了看棋盘,又放出了角行。
言觅心领神会,收回了龙马。
结束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算是下完了……”我大大地伸个懒腰。讲真的我的头快炸掉了啊!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下过棋了呢……
“我说你跟谁学的将棋啊,这套路真的奇怪。”我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没有赢我就不要问好吧?”
这个女人怎么这种语气啊!
“切,你不也没赢我吗?口气还这么大。”
“怎么了?我又没输给你。”
“搞得跟我输给你了一样。跟你下成平局,我真得练练我的将棋了。”
“哼,跟你下棋才是会拉低我的水平。”
相同局面出现四次,则为千日手,按平局处理。我和言觅刚刚陷入了死循环,不得不选择千日手。
“不过,你在初盘是怎么发现我要回防的啊?”我提出了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哼,只是你太弱了,太容易被猜到了。”
“你和这么弱的我下成平局了诶。”
“你……那就是我太强了,一眼就看穿了你的路数。”
“我和这么强的你下成平局了诶。”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言觅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嗯?”
“便宜你了……死妹控……”说完,言觅趴在了棋台上,不动了。
怎、怎么回事?
我看了一眼手机。
四点四十六?!
我们下了四个小时吗?这么说来,大脑几乎是通宵高负荷运转,挺不住直接睡着也是正常吧。
不过你这一句“便宜你了”是什么意思啊?我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一个平板电脑动手动脚的吧?
不过言觅的话,还没有平到那种程度,还是有的,而且其实这种的还蛮……
咳咳、咳……打住打住,你们什么也没听见……
一声不吭就睡别人屋子里,不但没有感谢还捎带了一句人格侮辱,这种失礼程度,该说不愧是你吗?
我拉上了窗帘。窗帘外的世界已经蒙蒙亮,微光照出了城市的轮廓,高楼大厦仿佛一张张剪影。
我爬上了床,关上了灯,准备睡觉。
我看了看伏在将棋盘上呼呼大睡的言觅,一团安静的黑影。
唉,算了。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让它照着天花板,屋子里的光不至于太强。
我下了床,朝熟睡的言觅走过去。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呃……我的将棋被言觅压坏的怎么办啊……所以得让她换个地方睡。
我轻轻摇了摇言觅的肩膀,言觅丝毫没有动静。
看来是累坏了呢……
那么……
我小心翼翼地把左臂放在言觅的腿弯处,右臂揽住言觅的肩膀,把她轻轻地抱起来。
出乎意料地轻呢。
我把言觅轻轻地放在床上,脱掉她的鞋子,然后把她的腿放平。
我擦了擦汗。分明一点都不累啊,为什么会出汗呢?
然后伸手去拿亮着手电筒的手机。
半空中的手停下来了。
一眼……就一眼……
一眼的话……没关系吧……
我吞了口口水,缓缓地把目光挪到了言觅的睡颜上。
昏暗的灯光下,言觅的睡颜有些阴暗交错,但是也能看得真切。
轻启的嘴唇,小巧的鼻子,细嫩的皮肤,柔顺的头发……
我又吞了一口口水。
说可爱有点轻飘飘,说美有些成熟,说漂亮又感觉太肤浅。
仿佛是……染尘的仙子。
好……好好看……
为什么感觉……看不够啊……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拨开了女孩额前的刘海,露出了她温润光洁的额头。右手感觉到了女孩的体温。
耳边突然回荡起言觅的声音:
“便宜你了,死妹控。”
!!
我、我在干什么!?
冷静……冷静一下……
直到我努力试图深呼吸,我才发现我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急促。
我这是……怎么了?
给言觅盖上被子,我看了看我的书桌。
上课可以趴在桌子上睡四十分钟,那趴在桌子上睡到天亮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稍稍起身,准备下床。
“呜噫……”言觅发出小声的呻吟。
我低头,发现衣角被言觅拽住了。
我连忙看向言觅的脸,发现她并没有醒。无意识的吗?
我轻轻地推开言觅的手,谁知道言觅拽得更紧了。
“唔嗯……不要……”
言觅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口中不断吐出意义不明的音符,好像是在说什么。
做噩梦了吗?也是呢,毕竟刚刚看完了那个恐怖电影呢。
我把身子凑近,想要听清言觅在说什么。
我用胳膊支撑住身体,耳朵慢慢地朝言觅的脸靠近。我甚至能感受到言觅急促的呼吸吹在耳朵上。
听清了言觅口中嘟囔的话语后,我一时有点愣神。
这家伙,连梦话都这么无聊啊。上辈子是复读机吗?
然而……心里又有了些悸动。
拿你没办法。不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也有一半的责任哦。
我关掉灯,在言觅身边缓缓躺下。我不得不面对着言觅侧躺着。
因为言觅抱住了我。
得寸进尺呢……
我竭力封锁自己的感官,假装自己感受不到怀里温软的触感,嗅不到好闻的薄荷香。无处安放的双手老老实实地贴在身体两侧。
不要冲动……男女授受不亲……
不过……
我低头看了看怀中睡得安稳的少女,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不过如果是兄妹的话应该没关系吧。而且言觅也认可了我吧。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在梦里反复呢喃我的名字呢?
我把心中的悸动草草地归类为了兄妹情,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臂,环上了少女柔软的腰肢。
唔……
天亮了啊……
再睡一会吧……就一会……
果然还是没睡好啊……感觉浑身软绵绵的。
等等,软绵绵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两手捏了捏。
“唔嗯……”怀里响起了一个女生来自睡梦中的抗议。
我紧张地缓缓睁开眼,看见了头靠着我的肩膀的……
的……仙女吗?
被削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少女的脸上。几缕凌乱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透亮。白嫩的脸颊被照得有些透明。嫩嫩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咕嘟。”我吞了口口水。
怀里的言觅,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反而有一种娇柔的感觉,仿佛一个粘人的小猫。
好、好可爱……
不不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怎么办……要是言觅醒来发现我在抱着她的话,我绝对会被除掉的啊!
但是……我如果起身的话,言觅是会醒的啊。
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耳边来自言觅的呼吸声变得不均匀起来。
要、要醒了吗?
不管了,先装睡,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我闭上了眼。
……
……
咦……
等了一分钟,我还是没有听到震颤耳膜的惨叫。
难道……言觅还没醒?
我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言觅。
一秒后,我闭上了眼。
……因为我和言觅对视了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好尴尬啊……
言觅你睡醒了倒是说一声啊!哪怕一脚把我踹下床也行啊!总比两个人互相装睡强吧!
骂我啊……快骂我啊……不要嫌尴尬了,快点骂我啊……
该怎么破掉这个残局啊!
不行了……我不能再忍了……
“喂……”
言觅浑身一震。
“砰!”嗯?什么声音?
“小墨还没有起……”
不、不是吧……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见了石化在门口的老爹。
“听、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