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动起来的画面吸引我看了下去。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褪色,而这并不是由于我仔细观察和加速思考的缘故,而是单纯视频的内容极其吸引人的注意力。
我竭尽全力看了一眼敖麟,他也是一脸沉浸的状态。
下一刻,就像进入了那个场景一样。
在一般情况下,一些极其优秀的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会让观赏者轻易沉浸在作者用文笔构建出来的世界中,那种共感和画面感极易令人代入。但此刻,仅仅是一个监控视频,却让我内心受到了不知为何的震撼。我的大脑在自动进行空间构建和想象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置入了数年前的那天。
地板,是洁白,但冷冰冰的。
面前逐渐迫近的身影,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身着棕黑色的宽体夹克,肥肥大大看不出体态。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改造过的霰弹枪,应该是打猎、打鸟用改造的。事实上,阿美利坚虽然在有些州限制了全自动武器的发展,但其实倾向暧昧不明,这里用霰弹枪,主要是为了威慑力和限制活动的属性吧。
坐在地板上的少女不知所措,看样子也就和顾念……一样大。
画面中的走廊两侧有些休息用的座椅,是银行排队取号用的空间,从视野的远处可以隐约看见银行大厅内劫匪和柜台员工交涉后漫步的景象。
两侧座椅上只有三五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或者说,是慌张但发现无用后的无力感和麻木、绝望。
此刻在视野中间的,本应是一个矗立着的英雄,或者至低,也应是个反抗者吧。
然而现实并不总是理想主义,此刻,是一个蹲坐在地上,由于只是单纯让人怜悯的背影无法看到其表情,但大约在哭泣的少女。
视频的起点时,她就已经坐在哪里,因此我们无从得知她是自己站了出来却怕得坐在了地上,抑或是被匪徒拖到了地上。她此刻的目光是怎样的呢,充满绝望,但也充满憎恶,但从她的身影里,我看不到一丝那个年龄的孩子所应有的不知所措。
时间过去了一会。
画面有一点扭曲和模糊,可能是当时在厅内的匪徒干扰了信息或电路的缘故。从时间来看,这已经是之前那段视频所没有触及的部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匪徒开始逐渐走进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也许是开始对小女孩的碍事感到厌恶,也许是对小女孩产生了什么兴趣,也许是纯粹心理变态想要宣泄——从他们几乎没有合理规划的抢劫和得到人质并不离开可以看出,他们大约已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
小女孩一点点地用脚蹭地,但却没有向后退多少,她想翻身,但又停了下来。
空气凝滞着,突然,匪徒好像察觉了什么。
在这时,从画面下面,也就是真正的大门外,急匆匆闯进了一个男子。黑发黑眼,显然的东亚人模样,身高也并不高,接近一米八的模样。如果没有猜错,不,应该说只能如此猜测,就是薛忍冬学姐的父亲了吧。
在他闯入的一瞬间,匪徒迅速举起了那把霰弹枪,双手架在胸前,并逐渐提高到脸前,肩膀也一并提起,直接进入了瞄准姿势。那模样,就像一个专业的猎人。
进来的男人挡在了小女孩和匪徒中间,作出了举手的动作,貌似是在跟匪徒解释。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数分钟。
但匪徒越说越嚣张,并带来几分挑衅和不屑,逐渐地用枪管顶男子的胸膛。男子努力躲闪,并依旧在讲解,匪徒仍然不屑,大约是在羞辱和笑骂这对父女。
此刻,男子一边举着手,一边退到了女孩的侧面蹲下安抚女孩,同时用余光看向匪徒,警惕着。
匪徒不停地叫嚷着,拿枪指着男子,但男子无动于衷,一直在轻轻地抚摸女孩的头,呢喃着,安抚着少女。
大约是匪徒被男子的淡定激怒了,他用脚猛踢了一下女孩的胸口,女孩向后飞出大约半米,仰面躺到地上。监控摄录到了她稚嫩而俊美,但此刻满是麻木的脸,黑色的长发铺在了她身旁的地面上,就像流淌开来的黑色血液,像流淌出来的无力感。
男子此刻几乎要发狂,但他竭力忍住,并尝试去触碰他的女儿。
但匪徒更快一步地向前走去,抬起脚来要踏到女孩的身上,试图进一步地羞辱二人。
男子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匕首,弹开银白色的刀刃,悄无声息地起身并从男子身后接近。那是一把三刃木的大尺寸折刀,从反光来看,应该是全长大于20厘米的。男子两脚分立,脚尖微微调整状态,摆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搏击准备,紧接着用敏捷地步伐箭步上前,一刀向匪徒砍劈而去。
但匪徒立刻察觉过来,并反身,枪管一下扫到了男子的胸口肋骨边上,打了男子一个踉跄。男子反应过来,回身,侧面,恰好在匪徒无法顾及的一个巨大空当处,并完美避开了匪徒的枪口。
这反应一反刚刚的隐忍,或者说懦弱,此时的身姿让人联想起昨天的沈决,但比起沈决更多了几分刚强,这是毫无疑问经过专业训练的。
少女微微地抬起头,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
男子的手臂高抬,这必然是致命的一击,但他手中的匕首挥过了匪徒的所有要害,直接击中了匪徒的右手腕。他手中的霰弹枪应声落地,几乎是同时的瞬间,男子用脚将落地的枪拨离了数米之远,擦着少女的身体滑到了门口。
简直难以置信,就像动作电影里的英雄一样。
大约沉寂了三四秒,在男子准备俯身带着女孩一起离开的时候……
枪声突然响起。
这一声,震耳欲聋,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视频竟然带有声音,而这个平板竟然是连接着心理协会展台的外放音响的工作平板。一时间,国实验的大厅内,出现了不同于兵器社活动的另一种枪声。
男子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口,之后,重重地倒了下去。几乎是同时,匪徒也被枪弹射中,迸出血液而倒下,场面极其混乱,从大门口的数个特警破门进入。
几名特警没有理睬两具“尸体”,而是向前突进,随后上来的更多警察开始对等待区的长廊进行保护,女孩也被一名医护人员迅速带离。这之后的故事,大概就是我们之前看的那部分监控中演绎的了。
视频结束了。
我们所有人,其实只有三个人,都沉默着。
“什么情况?!薛忍冬的父亲是被闯入的特警击中的?为了防止这种丑闻传出,才要进行掩盖?”敖麟大声地叫嚷了起来。
的确,这样就解释的通了,一切都解释……
“不对。这样还是解释不了女孩,也就是薛忍冬学姐的心理。如果只是单纯地因为这种悲剧,使用匕首的父亲应该是一个高大的英雄形象,薛忍冬学姐为什么要对同样用刀的沈决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
“……”
“一定有一些我们在视频中没有看到的东西。”我如此断言。
吴玄意学姐高深莫测地微笑了一下,但也许是因为刚刚看的这个视频,原本永远灿烂而慵懒的她有些沉重:“是手枪。”
“匪徒用的是霰弹枪,特警用的是步枪,男人用的是刀——男子身上出现弹孔,匪徒失去了枪,便是特警误伤。这只是表象,容易造成误导。正如学姐的父亲可以掏出一把刀,匪徒也不可能只有一把枪,事实上,他有一把备用的左轮手枪。”
我们倒退了视频,的确有一把类似柯尔特的迷你手枪,但始终被匪徒的身影遮掩着——这可以理解,毕竟是偷袭——在匪徒被击毙后恰好掉在了监控视频中的阴影里,并很快被匪徒的尸体遮挡。
“也就是说,是匪徒让薛忍冬学姐的父亲成为了植物人,甚至说杀害了她的父亲。而特警,是通过这一不妙的情况而破门进入的,事实上他们从薛忍冬的父亲行动时就开始了行动,只不过刀法太快让你们感觉这他被击中和特警进入两件事情是同时发生的。”吴玄意学姐解释道。
“但……也就是说,仍然是特警的失职吧……”敖麟说,吴玄意学姐沉默不语。
信息量突然变多,让我无法一时接收下来。
我的大脑再次变成了粘稠的一团,梦中的,视频中的,以及昨天实际发生的,交织在一起,真相的必要条件已经出现。
或者说……真相已经浮现出来了。剩下的,就看沈决了。
但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呦呵小懒猫,在这里偷闲呢还看什么枪战片呢?”从门口走进的是娜斯婕卡学姐,吴玄意快速地从我手中夺走平板然后低下了脑袋。
我头疼着,一时难以脱离那个场景,只好说几句敷衍着走出了这里:“学姐,我先撤了啊,不打扰你们!”敖麟也随即跟上了我。
直到走出心理协会,娜斯婕卡学姐仍然在里面与吴玄意学姐“语重心长”地促膝长谈。但我无暇顾及那种温馨的画面,需要思考的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