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3年,顺帝崩,诸侯并起分天下为三十国,割据一地各不相让。
这三十国中,有小国名为石冠,与邻国玉带国一同遭渭水环绕,土地比邻接壤,常动干戈。在这石国内,有座小城叫坝城,城里有个货郎姓陆,在家里排行第八,因此也被唤作陆八郎。
城里老人都知道,陆八郎不是石国人。据说他年少时,是渭水河对岸龙旗国哪个商贾的儿子,因为惹上了贵族被逐出国门,脸上也因此烙下刺青。但在年轻一辈儿看来,打十几年前就在坝城叫唤买卖的陆八郎,俨然已经和土生土长的石国人没什么分别。
同大部分行脚商相比,或许是幼时富裕的生活给了他更多见识,又或许是那比寻常武师更加健朗的身板儿能让他走的更远,总而言之,这个名为陆八的行脚商,总能入手些别的行脚商那里没有的稀奇物件。
做工精巧的纸人玩具、叫不出名字的美味高点、被几个学子竞相购买的名贵书卷字画、甚至还有那么三两本真假不知的武功秘籍。每每陆八郎回来,都能给小城的乡亲们带来诸多没听说过更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当然,也不是没人暗地里觉得这陆八是不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比如说帮着倒斗之辈销赃啥的。但一来他每次出门,的确也都要比其他行脚商多花去几倍时间。二来这么多年,也从没听说过有哪儿的人找上门曲。时间久了,也就不再有人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有些年轻人,还会偷偷称陆八郎为“寻宝鼠先生”。
每每听到类似的传言,陆八郎总是笑呵呵的敷衍过去。这时候,看热闹的闲汉就会围观起哄说,陆老八你连个暖炕头的婆娘都没有,怎么还能这么乐呵?
是的,陆八郎快四十岁了,竟还没讨到老婆。
这也难怪,他本就生的不好看,因为长期挑货赶路,背也有点驼。加之行脚商这份营生,终年累月风餐露宿,挣得还不算多,自然也就没有姑娘愿意嫁他。坝城上点年岁的阿婆们,不止一次劝陆八撂下挑子,向城里最富裕的周大善人租一块地安心种田。说凭着他这把子力气和平日积攒的好人缘,不会愁盖不起房子,娶不到老婆。
每到这时,陆八郎就会摸着跟在身边的那个毛头小子的头笑着说,
“这大好河山,总得带混小子多走走、多看看。”
没错,陆八郎虽然没有老婆,却有个儿子,捡来的那种。
大约是在他来坝城的第三年,青楼有个妓女生娃,难产,死了。打从出生就没娘的孩子没人愿意养,正当老鸨们商量着要不放盆儿里丢进渭水自生自灭这个节骨眼儿,陆八郎打巧路过。
然后卖货的陆八,就得了个便宜儿子。大概是因为自己这辈子啥也没干光剩下走道儿了,给取个名字叫陆道。
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是风流债,出生还克死了娘,这辈子注定福薄。
游方道士说这孩子白虹贯顶,命兆星隐现刀兵,长大非良善之辈。
而陆道这孩子,也确实不得安生。三两岁时还好,等到稍微大点儿,丢石子儿打狗,钻鸡窝偷蛋,往书生房里丢老鼠,朝武师炕上放春图,所过之处乌烟瘴气不得安生。那几年里,陆八郎回城卖货的日子,街坊邻里无不跟打仗一样全副武装,就为了盯个还不到人腰的屁大点儿娃。
也算一道奇景。
不过,那种日子其实也没持续几年。因为很快,除了讨不到老婆外堪称神通广大的陆八郎,就给陆道找了个满脸大胡子的武生师父,天天把这皮猴儿般的小子操练的半死,再没精力去祸祸别家。
大胡子武生姓刘,据说在山那头的铁犁国有个“黑面大刀刘”的诨号,是很出名的侠客。是真是假,小小坝城的老百姓可不知道,反正就知道城里那些武师捆一捆儿也没架住人家一顿打。
哦豁,这可厉害哎。
于是稍微有钱点儿的,纷纷把自家小子往大胡子刘手底下送,想着能操练几天算几天,多少能给涨点本事。然后绝大部分,没过半天就又给接回去了。
为啥?太难啦!
端刀平举,少说个把时辰。劈、削、斩、捺四法,动辄两千起。还要晨跑,要站桩,要打拳,要对练。哎哟我天,那哪儿是练武?纯粹就是受罪,还是自掏腰包给人钱找罪受!
就这样练了三年,有天陆道偷偷问师父,说练的这么辛苦,为了啥?
刘师父板着脸说,是为了想杀谁就杀谁。
陆道咋了咋舌,问说就师父你这本事,还有杀不掉的人?
刘师父瞪了他一眼,回道咋没有?若是和那劳子俞什么侠对上,咱师徒俩打人家一个,二十招内就全都得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