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旋转的红桃六
“叮叮叮……”
偌大的车厢里只有伏特一个人，窗外可以看见昏黄色的天空和被染黄的云朵。
“你在想什么？”
一个女声问。
伏特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红桃六的扑克牌，斜着缓慢地转动。
“发生了什么？”
伏特低着头看着光滑的地板，毫无情绪地反问。
“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
“现在、过去，还是未来？”
无数的光点汇聚，变成了一个少女，坐在了伏特对面，翘着二郎腿。她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梳着双马尾，两边都绑了红色斜花纹的蝴蝶结。
“都行。”
伏特抬起头，无神的双眼盯着她，缓缓说。
扑克牌上的图案开始跳动，红桃A、红桃二……一直到彩色的joker，变化了十五次后停住了。
“那我从哪里开始讲呢？这是个问题，虽说遇到问题就要解决，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也可以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问题又奇奇怪怪地推到了伏特这边。
“不知道。”
“是吗？其实你知道的。这里不是你那会撒谎的意识，而是诚实可爱的潜意识哦，所以一切关于自己的问题，都有唯一的答案。关键在于，怎么让你自己开口。”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场景变换，伏特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昏黄的路灯照着他，拖出长长的影子。
“我们去公园嘛，biubiubiu！”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月子，正迈着奇怪的步子，哼着不着边的调子。
“月子。”
“怎么啦？”月子转过身，背着双手问。
“我、我……”伏特发现自己压根抬不动腿，不，是自己在拒绝靠近月子。
不久前的梦还记忆犹新，她和那个人愉快地让自己无法靠近。
“伏特在想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哦。”月子远远地注视着伏特。
“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伏特咬着嘴唇问。
“可是我好困了，让我先睡一会吧。”月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
伏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月子的身体泛起淡淡的粉红色光芒，变成了萝莉装的双马尾少女。
云朵不动了，蝉声停止了。
“她不会回答的，这不过是过去的残影罢了。不过答案什么的，你不是一直都明白吗？人很多时候都知道答案是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嘴里问的答案，不过是心里的不甘心。”她摇了摇头，“不管你了，我快撑不下去了，赶紧让我找一找答案。”
少女闪身到伏特面前，手指贯穿了他的脑袋。
两个人僵直地站立着。
少女的眼中出现了一副带有少许空洞的画面：
电视机上正放着《超级蜘蛛侠》的动画，彼得帕克在城市里荡来荡去，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房间外面有很大的争吵声。
“孩子自杀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逼他学那么多辅导班的！”是一个男人的大吼。
“我有错？我有什么错？你关心过孩子吗？你就知道工作，工作，现在孩子跳楼了，就回来怪我？你还是不是男人？”另一边是女人的尖叫。
接着是无穷无尽的对骂和物品被摔在地上的声音，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沾上了水汽。
“不是这个啊，再找找！”少女抿着嘴，勾了勾手指。
画面切换。
两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气球，一男一女，这时候，一个男人慌张地走了过来，女孩子开心地跑过去扑在男人身上，却被他一把推开。
“爸……”
男人塞了一个东西，堵住了小女孩的嘴。
“小伏特，你也要吃糖吗？”男人对男孩说。
男孩点了点头，接过男人递来的糖吃了下去。
忽然，院子外进来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不速之客，把男人架住了。
“我会跟你们走的，有小孩在呢，不要那么粗鲁嘛。”男人回头对两个孩子笑了笑，“叔叔先去工作啦，拜拜。”
……
双马尾少女抽出了手指，蹲在地上撑着脑袋。
“这么说，那两颗糖就是机械之心，所以这孩子才这么吸引我。但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另一个小女孩呢？不在这个城市吗？可是我就算知道了原因，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啊，机械之心在他身体里，总不能杀了他取出来吧？再说了，取出来我也不会用啊！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好烦好烦啊！”
少女头上冒出了一团团的蒸汽，把整片天空都遮了起来。
场景又回到了列车里面。
“你是谁？”
伏特面无表情地看着头上冒气的少女。
“少啰嗦啦！没看见人家很烦吗？唉，我跟潜意识生什么气呢。喂，小子，再见了。”双马尾少女跳起来扭了扭脖子，消失了。
列车又发出了“叮叮叮”的声音，缓缓地驶向天空中的太阳。
……
“啊！夏天果然还是要吃冰镇西瓜的嘛！”鸣雷美大口地咬着西瓜，丝毫不管脸上溅到的汁水。
“别沾到衣服上了，很难洗的。”伏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频道。
“我知道啦，年纪这么小，别像大妈一样说话啦。”
美抹了抹嘴唇，又拿起一块西瓜。
“对了，你说的那个蜘蛛型机器人，后来怎么了？”
“被黑盾打败了。”伏特说。
“黑盾是谁？”
“另一个黑色的机器人，武器是一个盾斧，所以我就叫她黑盾了。”
“你这起名，还真是随便啊。”
“明明简单易懂好嘛，顺便我觉得该给我们变身后的状态起个名字了，我想叫雷电。”
“不行，叫球球比较可爱！”美摇了摇头说。
“那折中叫电球？”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一点都不像嘛！”
“你还知道不像啊。”伏特挑了挑眉毛。
“所以，黑盾到底是谁呢？完全没有印象啊。”
是水晶黑变的，你怎么可能有印象。伏特心里说，但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感觉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是我好像听到那个蜘蛛型机器人说话了。”
“什么？”美放下西瓜凑了过来，“他说了什么？”
“救救我。好像是这句，声音太小，我也没听清楚，是个男人的声音就是了。”
“难道说……”
电视上切换到了当地新闻频道。
“下面播放一则快讯，城东废旧工厂据说有不明机器人出现，附近居民请勿靠近，相关人员已经就绪，很快问题就会解决。”
“我们去看看！”美看完新闻说。
“啥，为啥啊？”
“拜托了！”
美低下头，很认真地恳求道。
“那我们四点半出发吧，到那里刚好是晚上，方便行事。”伏特看着美这种表情，实在是没法拒绝。
可是，那些机器人不来找自己就不错了，还要去找他们，到时候恐怕要自讨苦吃吧。
伏特缩了缩身子，感受着空调的凉气。
昨天黑自从变身之后，就再也没跟自己说过话，所以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变成那样。她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能力的？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说起来，我昨天梦里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伏特忽然说。
“什么事？”
“水晶黑的爸爸是工厂里的研究员，有一次他给我吃过一颗糖，吃完他就被黑衣人带走了。”
“难不成，那颗糖含有纳米机械之心？”美若有所思道。
“什么是机械之心？”
“没什么，她爸爸现在在哪里？”
“去世了，去世好几年了。”
“哦哦。”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出去买点啤酒，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了。你刚吃完西瓜，别喝冰啤酒啊。”
“好啦好啦，留着晚上回来喝的。”美摆摆手，穿着拖鞋出了门。
……
夜色降临，蝉声阵阵，伏特打着哈欠，跟在鸣雷美的身后。
道路尽头是一座废旧的工厂，外面的墙壁已经被雨水侵蚀地不成样子，两个人钻进了树林里，慢慢向墙壁摸索。
“这里看起来也没有机器人啊，除了蝉声，太安静了。”伏特说。
“嘘，声音小一点，我们进去瞧瞧。”美小心翼翼地贴到墙边，试着听里面的声音。
“我们从这个楼梯走上去吧。”伏特压着嗓子，指了指一旁锈迹斑斑的梯子。
“走。”
鸣雷美拉着伏特的手，一节节往上走。虽然风吹雨淋，楼梯质量还是有保证的，走到三楼有一个门，可以直接走进厂房。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西边角落有一点很明显的人工亮光。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鸣雷美边自言自语边找下去的梯子。
“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吗？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你贴着我，贴紧点，我会保护你。”
两人蹑手蹑脚走下楼梯，贴着墙壁弯着腰，朝着亮光缓慢前进。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地下传来阵阵轰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野兽困在下面，正不停地挣扎着。
鸣雷美忽然转身，双手抱住伏特的脑袋，“叭”地一声亲上了他的嘴唇。
“喂？”
伏特还没缓过来，左眼已经变成冷冷的蓝色，接着身体一寸寸地粉碎，形成一个小漩涡，卷入美的心脏里，两个人合二为一，变成了三米多高的机器人。
“怎么又变成白色了。”美自言自语道。
电球握紧拳头，砸在了发出光亮的地面上，粉尘飞起，声音回响！
“轰！”
地面在一番锤砸之后，塌陷了下去，电球掉进了地下室。
空旷的地下室在灯下一览无遗，墙壁上用电子锁绑着一个主体银色的机器人，像耶稣那样悬在空中，就是他在挣扎。
“你是谁？”一群穿着黑色衣服、拿着手枪的人站在了电球的面前。
“滚开！”
电球腹部弹出一个银色金属块，瞬间变成了一把扳手。电球握住扳手，向地面一砸，顿时将所有人击飞了出去。
有人用手枪反击，火花四溅，但对电球来说不痛不痒。
电球走到机器人面前，盯着他，他那红色的眼睛反过来盯着电球，挣扎地越发用力。
“杨！你还记得我吗？杨！”美呼唤着曾经的旧友，但银色机器人只是像野兽一样吼叫。
“你应该还有意识的吧！拜托了！杨！我是美啊！你清醒一点！”
“吼！”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怒吼。
电球无力地垂下了胳膊，如果伏特说的话是真的，变成机器人后还留有意识，那就理我啊！为什么不理我呢！
“砰！”
电球侧身被一发突如其来的子弹击中，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从塌陷的空洞处跳下来一个手持大型步枪的机器人，主体红黑两种色调，头部为方形，胸甲两侧藏有小型导弹，后背为两门长细管光炮。比较显眼的地方是头顶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光圈。
“喂，那边的奇怪机器人，你被捕了。”她举起步枪，瞄准了冒着白烟的电球。
“你不也是实验体吗？为什么你可以自由行动呢？”美大声质问道。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你也是实验体，为什么可以保持意识！实验数据里可没有你这样的机体。算了，等我逮捕你，再慢慢审问吧！”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回答我！”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难不成要把他放出去破坏城镇吗？纳米机械侵蚀了他的大脑，谁也救不了他。如果你也是逃出去的试验品，我希望你束手就擒，那样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太愚蠢了!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是工厂犯的错，现如今还这么假惺惺地伸张正义？”
话音未落，电球拔出右腿隐藏的手枪，两枪打落了红黑机体手里的步枪。
“你懂什么！可别惹恼我了！”她拔出身后两门光炮，对着电球两发齐射。
爆炸声响起，电球连续翻滚躲过了攻击，顺势攀附墙壁，从塌陷的空洞爬了出去。
“吼！”
银色机体忽然扑到了她的脸上，将她撞飞了出去。
电子锁被光炮的冲击震坏了。
“这下可糟糕了啊！”她爬起来，叹了口气。
“磁力，变声时间不多了，速战速决。”耳机里的男人发出了命令。
“可是……”
“不需要浪费时间捕获一只野兽。”
“是。”
磁力关闭了对话。
红黑机体的背后弹出一把机械战斧，于此同时胸甲展开，释放出十发小型炮弹，在银色机体附近炸开。
磁力握住战斧，两门光炮脱落，肩部加速器开启最大功率，一瞬间来到了银色机体的面前。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磁力小声说完，手里的战斧延伸出光刃，狠狠地从银色机体的肩部砍了下去，顿时火花四溅，直至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
爆炸在磁力的身后响起，剧烈又迅速，只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大坑。
硝烟过后，穿着深蓝色特搜服饰的磁力出现在大坑的边缘。
“警官！”余下的黑衣人见局面稳住了，纷纷聚集了过来。
“打扫现场。”
磁力冷冷地发布命令，手里紧紧捏着一个手链。
……
伏特和鸣雷美下了公交车，慢悠悠地往家走。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伏特忽然说。
“那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的。”美叹了口气说。
“不，需要的。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且，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不行，这是我们的事情。”美摇了摇头。
“那我不会让你再亲我了。”
“随便。”
两人对话就此中断，沉默着走到家门口，院子的铁门旁边有一罐橘子汽水，应该是月子留在这里的。
她还来这里做什么呢？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没什么心思想着月子了。
伏特心里想，为什么有很多信息美就是不告诉自己呢？明明我已经身处其中了，难不成她还觉得瞒着我可以保护我吗？
伏特郁闷地捡起饮料，打开了大门。
“我洗澡去了。”
“哦。”
鸣雷美换好鞋子直接走向了浴室。
伏特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想把饮料放进冰箱，刚好看到冰箱门上沾着一张扑克牌，图案是红桃六，上面写着一行字——“面包我拿走啦！小朋友，谢谢了。”
伏特脑海里一段奇异的梦变得清晰起来，不自觉挑了挑眉毛，“最近找我的人还真是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