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回溯一下时间,镜头转向夏则许这边。那是在不久前,他刚被盗走钱包后。
夏则许并未第一时间行动起来,他看上去好像一点儿也不慌忙。
“碰上这种事你光是心烦气躁也解决不了的,说不定还会让情况更加糟糕嘞。”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佛性的随缘模样。
若这不是来自王国的赦令而是出自某个贵族给他的调遣令,丢了便也就丢了。可王国赦令的分量就是那么重,遗失即代表了对当代皇室伽百烈三世的不忠,论罪当斩。
“噗嗤,伽百烈三世,这个名字真是……哈哈哈。”
明明是斩首的刀子已经架了一半在自己脖子上的状况,这家伙却毫无自觉地笑了起来。没办法,直接以天使之名自居的皇室就是那么恰好的戳中了他的笑点。
“中二病这种东西真是不分国别和朝代啊。”他道。
笑了一阵,满足的夏则许轻咳两声并转回正色模式。
“好了,让我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偷我来着。”
行窃的人是贫民窟的小鬼头,唯有这一点是已知事实。但范围太广了些。要知道,单这一片区的流浪儿就得数以百计。排查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他可支付不起。
好在夏则许的嗅觉比常人要灵敏些,所以他马上注意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些微腐臭味儿。不需要更多知识,这股味道能够让任何人都联想到下水道。
接着,他蹲下身,观察起小偷逃跑时留下的足迹。对方没有穿鞋,脚的尺寸大约在三十四码左右,根据步幅的大小他推算出对方的身高约在155厘米。
和自己匆忙一撇的印象倒是没多大差距,大约在十一二岁。
“不过这家伙还真轻啊。”他在横向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脚印和对方的脚印陷入地面的深度后得出这一结论。流浪儿的脚印实在是太浅,即便加上跑动时的冲击力也只能在微软的土地上留下模糊的痕迹。体重大概在35kg-38kg间,营养不良导致体重偏轻显而易见。
流浪儿也是一个有组织概念的团体。许多年纪大孩子的会主动划分“势力范围”,就像在玩黑帮游戏一样支配那些年龄小的来偷窃或乞讨。
然而这次的情况却不太符合这一组织型的假设。得益于恶劣的生存环境,绝大多数流浪儿通常会在十五六岁前就死于疾病或天灾。因此,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孩儿已经是流浪儿中年纪较大的了。即便如此他仍是单独行动,这即是说明对方并没有“支配者”的一层身份在。
最后便是那异常的逃跑速度,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快到这个地步说明他对周边地形了若指掌。再加上之前也有提到过的“势力范围”的限制条件,他肯定不会是来自太远的地方。
综合上述结论,夏则许判断对方是一个年龄十一二岁左右,身高155cm,且住在不超过六个街区内一处下水道里的流浪儿。
如果罗德知道自己跑掉的几分钟里就几乎被人看光光的话,大概会吓得哭喊着跑回来道歉吧?
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超能力。
“接下来是赃物的处理问题。”夏则许继续思考,“十五个铜板能干的事情没那么多,我要是跟那男孩儿身份互换的话,多半用这点儿钱去买几块牛角面包。”
罗德从未想过,自己所想之事会那么轻易被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完全洞悉。不得不说他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碰上了夏则许这样的怪咖。
“差不多了,只要把附近的面包店挨个转一遍再询问店家有没有见过符合这些特征的流浪儿便是。”
接下来的顺藤摸瓜比预想的还要简单,夏则许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从一位名叫琳达婆婆的面包店主那儿“问”到了罗德的名字和住处。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不是‘问’是‘骗’可以了吧!我承认用了点儿小手段去利用琳达婆婆的好心。可是啊,我不这么做人家压根就不会告诉我这些东西嘛。”
他估计读者那儿会有声讨的声音传来,虽然只是想象,但他还是作了解释。
不过原则上他是问心无愧的。再怎么说偷盗也是犯罪,是行窃者单方面的过失。“我穷我有理”这一套在夏则许这儿行不通。
然而,接下来的展开却是夏则许始料未及的。找到他们在下水道的住处后,他正好听到罗德和托尔商谈的“大计”。不知怎的竟一时起了兴致,干脆就放任了他们的行动,自己在后边跟着。
虽说是兴致,他还是有认真考虑过的。一来他从未想过贩售委任书这一另辟蹊径的做法,对结果很是好奇。二来如果这俩小孩儿成功的话也确实可以解决自己不想就任的问题。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打算从这次的售卖中提取一半的分红,有了资金就可以尝试离开这个国家的计划。一石三鸟,很有一试的价值。
“嗯?为什么不干脆取回委任书自己卖?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了吧?考虑到我的立场,这件事情是非得借他人之手做的。你想想看,哪个龙套有那胆子糟践主角的恩惠呢?”夏则许看出了一部分读者的疑问,提前解释道。
于是他便鬼鬼祟祟地尾随在了罗德与托尔身后,一整日……
“我可不是变态啊!”他申明道。
翌日.
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小混混伸着懒腰,哈切连连。今天是他的轮值日,必须按时按点地去处理交易所的垃圾,所以不能像往日一样偷闲。
“哎?天窗为什么是开的?昨天负责的家伙又忘记关了吗?”他自言自语地抱怨,顺手关上了窗。
而后才去取垃圾车,但是拖车的瞬间便感到异样。
“好沉,这玩意儿以前有那么沉吗?”车子的重量不太符合手感,可他却意外地没有想过查看原因。
“一定是昨晚喝酒喝太多了,嗝。”他一边说一边打嗝,昨天晚上有个生面孔的家伙请他喝了不少酒。理由倒是记不太清了,可既然有人请他喝酒那必然是来者不拒,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是宿醉状态。
就这样,推着分量不对的垃圾车,他通过了连接交易所和地表的那扇厚重铁门。只是他不知道,两个心脏砰砰跳着的小鬼同样被自己带了进去。
罗德与托尔借着垃圾车的缝隙观察外部,趁着那个推车人离开一小会儿的空挡,由罗德搀扶着托尔从里面跑了出来。
然而他们马上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交易所的构造极为简易,基本上就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曲折甬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房间。可那些房间无一例外都上了锁,压根没有藏身之处!
“等等,托尔你看那儿!”
正感到焦急的托尔被罗德一拍肩膀,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甬道里竟摆着两个木桶。大小适中,恰恰可以容纳他们。
“真走运!是空的!”罗德打开木桶后兴奋地叫道。
“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托尔示意他小声些。然而自己却感到奇怪,为什么这儿正好有两个桶子?简直就像在对两人说“快来使用我吧”似得被摆在这……
然而身后的甬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容不得自己再花时间去思考,托尔还是咬咬牙藏了进去。
在里面闷了有一会儿,各式各样的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地主、商人、工匠,皆是些镇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其中却完全没看到疑似汉克或白面鬼的人。两人身上开始渗出汗水,躲在桶里的每分每秒都是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煎熬。
“这边请。”
“不需要带路,你退下吧。”
“是。”
外面传来两人的对话声,托尔透过缝隙试图观察来人。可惜范围有限,加之光线昏暗和来人身材高大的因素,压根看不到脸。
“不行,不能错过任何一个人!”托尔想着,不自觉靠前了些。谁知桶子忽的失去平衡,就地翻倒了。
“小孩子?”
“完了!暴露了!”托尔的脑袋一阵空白。
“怎么了吗!”先前被命令告退的人寻声而来,令托尔没想到的是,称呼自己为小鬼的男人一转身挡住了他。
“没什么,弄倒了桶子,我自己会收拾的,退下。”男人下令道。
“可是……”
“没听懂我的话吗?”语气中有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来人连头都不敢抬起便被呵退了。
过了一阵,许是判断那人已经走远,男人转过身一脚踹在另一个木桶上。罗德发出一声惨叫,一道滚了出来。
“臭小鬼是不想活了吗?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给我滚回去!”看清楚来人后,男人毫不留情地吼了二人一通。
“这人,在帮助自己?”感受不到恶意,托尔认定他是可以交谈的对象。于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道:
“等等!拜托你,我们是想……”话到一半却梗住了,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孔——覆盖了右眼和颅骨的巨大伤疤,身高两米并有着无比扎实的肌肉。
“和描述完全一致……你是汉克!”托尔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