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甬道内烟尘四起,空气中一度扬起的烟尘难以落下,近一步模糊了周遭有限的能见度。

然而激战中的两人仿佛丝毫影响未受似的,烟尘中的两道身影不停移动着各自的位置,一进一退。

不知是不是在负伤后又立即使用了雷光斩的缘故,汉克开始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不灵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着一样不能顺畅发力。身体的状况有些奇怪。动作也就慢了不少,虽然常人看来还是快得出奇,但夏则许已经可以用单纯的闪避来应对了。

这样的状况一度令汉克感到费解,他不明白这莫名其妙诞生自空气中的阻力是到底怎么来的。感觉就像穿了一件无形的拘束衣,束手束脚地在和夏则许战斗。

“是他做了什么吗?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注意不到……”汉克想不明白,但也注意到单纯拖延战斗不再是对自己有利的。他试图加强攻势,但每每到了快要将他逼入绝境的时候就会跳出一两个麻烦的小陷阱让自己功亏一篑。好似在捉泥鳅,明明已经抓在手上却又一次次滑腻地挣脱掉的感觉让他急躁起来。

于是他大吼着,再一次发动了战技雷光斩。

夏则许没有被二次命中,侧身躲开了。不过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夏则许,而是潜藏于暗处的陷阱。与墙体接触的雷光斩震荡起来,呈波纹状散开。十米内与这道金色波纹接触的机关尽数被摧毁。

这是汉克常年使用雷光斩得到的心得。战技是可以改良的,熟练度达到一定程度时的战技会衍生出其他使用方式,全天下或许只有汉克能做到这件事。

“同样的路数不会总管用的,雷光斩的麻痹时效是半小时,东逃西窜拖延了二十分钟的你的确值得褒奖。”汉克举起手中的短斧指向夏则许,“但也正是因此,我不打算再给你机会了。”

“好吧,我也觉得差不多该分胜负了。”理解到机关尽毁的境况,夏则许却并未有多慌乱。他用脚在地面上画了条线,“就在这个位置是决胜负吧,堂堂正正的。”

夏则许用嘴咬着袖子提起右手,竭力用麻痹的手指勉强握住自己仅有的折刃短剑。残破但依旧屹立于战场的身姿,哪怕汉克也有受其影响,久违地感到了激昂。

“好!很好!我由衷的希望能够看到奇迹,所以我绝不放水!”全神贯注的,倾尽所有力量的雷光斩。电弧前所未有地迸裂出火花,好像汉克整个人都燃烧着。

“奇迹什么的,我的胜率也没压缩得低到要这么形容吧?”夏则许苦笑道。

“喝!”然而汉克没有理会夏则许,金黄色的斧头闪耀着刺目的光晕,暴起向前跳斩。

夏则许不知为何没有一点动作,但汉克已是离弦之箭,不会迷茫。

近了,更近了!时间忽然就慢下来,汉克可以确实感觉到斧刃正一寸寸逼近夏则许的脑袋。这是必中的一击,绝不会有意外!他这么确信了。

然而……

几乎触及夏则许前额的短斧停了下来,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厘米。

无法寸进,连同那夸张的金色电弧也一并斩在那空气墙上。有什么东西将他给死死拉住,硬生生逼停了汉克的动作并使他停滞在空中。

“呼——吓死我了。”额头上滑落豆粒大的汗珠,夏则许面对着那柄短斧长呼一口气。

“你……你做了什么?”汉克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像只提线木偶般悬于空中,一点儿也动不了。明明有力量却无法使出来。

“就是那个啦,战技。其实我也会,虽然是最冷门最没用的那种。”夏则许放心了似得道,“隐形丝,这个战技你有听说过吗?”

汉克当然知道,战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他所掌握的雷光斩就属于斗技中的上位,咸天级技能。而隐形丝则属于辅技中的下天级,是最下位的一种战技。

据传,战技源起东方大陆,共分“斗,强,御,辅”四大类派系。

斗即武斗,多以强化临时的一击为主,同时还会伴有各式各样的能力,是限制对手的最佳手段。

强即强化,多以对身体施加临时性的增强效果为主。当然也有长期性的会缓慢增强本人体质的那种,只不过付出的时间太长且强化的效果远不如时效性的强化,因此并不如前者受欢迎。

御即防御,可以张开防御性的盾和结界。与魔法创造的盾不同,防御类武技在满足条件时是绝对无法被击破的。

最后就是辅,辅助类的武技可以说是最少有人修习的一种。因为辅助类的效果大都限制性很强,不如魔法来得便利,缺乏实用性是最被诟病的一点。

其次是武技的分级制度,以“九天”为基本形制,由低到高依此为中天、羡天、从天、更天、晬天、廓天、咸天、沈天、成天。越是往上便越稀有,能习得成天级的举世也不过寥寥数人。

但唯独没有夏则许所谓的下天,这是因为这个类别的战技从根本上就有着缺陷,几乎不可能发挥作用。

“就凭隐形丝束缚住了我的行动?”也正因此,汉克才无法接受。

“是的,本来的话的确是天方夜谭呢。”夏则许明白汉克为什么惊讶,“隐形丝这个战技虽然有着束缚敌人的效果。但却微乎其微,数百隐形丝同时作用也就能使一个六岁小孩儿无法动弹的样子。更何况发动还需要耗时,并且所谓的隐形也只是因为丝线很细难以用肉眼观察到罢了。”

夏则许说的没错,汉克在战斗中止的余裕里注意到了缠在腕上的丝线。

“实战中没人会觉得这个战技有用的吧?可就是这样的下天级战技,也有着‘绝不折断,可以随意布置,并且能确实束缚住敌人’的优点。你还记得吗?不论多么没用的战技,其效果都是强制性的,和分类或阶级无关。”夏则许嘴角微扬道。

“你最开始就布下了这些隐形丝了?”

夏则许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就算隐形丝比头发还要细上几分,要凑足能够束缚住我的数量也得以十万计才是……这样的数量我不可能会注意不到。”

“因为并没有打算一次性就束缚住你啊,那样的陷阱太明显了。隐形丝是我沿路留下来的,有这昏暗的甬道和尘土做掩护果然很难看见的吧。”

“可是,这么多的数量……”

“没有用到那么多哦,真正缠在你身上的也就两三千根的样子。”

“什么!”汉克的世界观都崩溃了,“怎么可能用这个数量就……”

“你在战斗时感受到了吧,拳脚伸展不开。”

夏则许说的没错,汉克默认了。

“本来想要完整束缚住你的话,的确是需要那么多的。可如果我只想封住你的行动的话,只需对关节部位下功夫就好了。仅针对关节束缚的隐形丝,这就是我的熟练度带来的效益。”

像夏则许这样会把下天级辅技给练出熟练度的家伙简直就是比传说中的英雄都要难得的奇葩,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可能用这么长的时间成本去做一件毫无性价比的事。

“其实那些陷阱只是浮于最表面的东西,真正的目的是‘诱导’和‘限制’,要欺骗比我更强且会动脑的人就只能在陷阱之下再设一道陷阱不是吗?”夏则许道。

一道陷阱不管用,就设下第二道,第三道……无数的陷阱重叠,再精明的人也会有中招的一刻。

这就是他的作战方式。

“陷阱之下的陷阱吗?该称你为卑劣的家伙吗?”汉克苦笑,“你摆出那样的架势也是虚张声势吧,根本就没有真的打算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并不觉得自己输得冤枉。夏则许完美地算计了自己的力量并果敢地执行了有效的策略,这份胆识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小人而是有那么一点儿无耻的勇者。

“是啊,和比自己强的人堂堂正正的决胜负什么的,不是自讨没趣么?不过有一半也是实话哦,我将军了。”夏则许越过了汉克。

“你不杀我吗?”

“你也没对我动过杀心啊,礼尚往来嘛。”他笑了笑,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死上一次会好些吗?”

“嗯,拜托了,请瞄准胸口的位置。”

“有必要吗?”

“请相信我。”

夏则许沉默了一阵,随后挥舞起了手中的剑。即便是折刃的剑也有着相当的锋利度,他手起刀落,汉克就这么保持被吊着的状态,身上不断流出鲜红的液体。

“好了,接下来……”雷光斩的影响终于消逝,夏则许试着活动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腕。恩,没有问题。

他拾起汉克之前丢掉的短斧,转身走回方才的房间。他只剩下一个敌人了。

“轮到你咯,白面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