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背靠着三人高的土墙,保持着鸭子坐的姿势瘫坐在角落里。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不敢动。
八只血瞳狼示威性地低吼着将她围住,不断露出自己的獠牙并流下唾液。这是竭力克制欲望的表现。
“这算哪门子大胆的想法啦!”感到后悔的爱丽丝仰天长啸。
十分钟前.
“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
眼前之人露出诡异的笑容,面怀不善地望向自己。
“什……什么想法?”一丝不好的预感,爱丽丝的声音不自觉颤了颤。
“就是……哎呀,我脚滑了!看样子我也就到此为止了……爱丽丝你快走,别管我!啊对了,逃跑的时候麻烦认准那个盆地中心哦,还有记得使出全力。”毫无感情的捧读,唯独动作倒是惟妙惟肖。
完全弄不明白这个家伙想要做什么,但这剧情的展开倒是和自己常听到的勇者的传说相似。没错,就是那个老掉牙的自我牺牲的场景。
“你不会……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我做的哪件事都很危险好吧?嘛,不过考虑到这次的分工,你要做的事可比我危险多了。”
看样子并没有自我献身的意思,爱丽丝松了口气。同伴为了勇者而牺牲什么的,她不喜欢这样的情节。
爱丽丝没有追问为什么,因为她明白夏则许有自己的用意。她已见识过这个人带来的数次神奇,于是她选择了相信他。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哦,不用浪费时间解释就是好,帮大忙了。”夏则许还以信任的微笑。
这大概是爱丽丝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人感谢帮忙,以往的她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这给予了她莫大的信心,爱丽丝头一次有了无所不能的感觉。
“那么,拜托你了。”夏则许以双指行礼,随即消失在草丛后。
爱丽丝拍拍自己的脸,为自己鼓劲。
“再加把劲吧!”她向着夏则许所指奔去。
猎物分散了。头狼感到很奇怪,这一举动让它摸不着头脑。雄性之前很显然在保护着雌性,但此刻却主动放弃了这一行为……
以人类为猎物并非是第一次,像这样互相抛弃同伴的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可让自己付出半数同伴的难缠对手为什么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头狼仰起脖子,搜索夏则许的气味。他的味道一直延伸向远处,离爱丽丝颇有段距离。
然而在那气味之中,头狼还闻到了令自己兴奋的血腥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雄性猎物似乎受了伤!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头狼当机立断,令族群的其他同伴与自己分头行事。一方继续捕猎爱丽丝,自己则单独追向夏则许。
那个危险的人类,必须要趁有机会的时候彻底击败。
这是头狼作为野兽的直觉。
“好,上钩了!嚯,这体型不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大吗!”夏则许用嘴咬着绷带,右手则将之缠绕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伤口处。几分钟前他用小刀给自己开了条很讲究的口子,刻意放出鲜血的气味以激发头狼的兽性。
从头狼之前展现出的智慧来看,他认定这家伙不会放过自己受伤的机会。
“不过自己这回还真称得上是流血大放送了。”夏则许苦笑。为了让狡猾的头狼认定自己确实受了伤,他开出的口子虽不至影响活动,却也放出了不少血量。论毫升来算大约和献次血是相当的。
“可惜没人——纠正,没狼给我发本荣誉献血证……糟糕,头有点儿晕,回头得好好补补。”夏则许自言自语地说着俏皮话。
“啪嚓!”树枝被折断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头狼没有要掩饰自己行迹的意思,它横冲直撞地穿越灌木,只为尽早解决这令它不安的猎物。
“啧,还真够直接的,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还多费脑筋。”夏则许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回到现在.
不顾被树枝划伤的皮肤和近乎见底的体力,爱丽丝勉勉强强抵达了夏则许指示的地点。但不争气的膝盖也同时一软,瘫坐到地上。
“呼!呼!呼!”急促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衣服也沾湿了大半。仿佛喉咙里有口血,爱丽丝从来感受过如此难受的疲劳感。
与之相对的,狼群也赶到了。它们戒备地将被逼近死胡同的爱丽丝团团围住。大量同伴的死亡令它们心有余悸,哪怕爱丽丝也被顺道纳入了他们的戒备范围。
无计可施,爱丽丝只得一点点向后退——可却碰到了土墙,无路可退。
“夏……夏则许!”她寻找着自己的救星。然而放眼四周,除了那些发出震慑性低吼的血瞳狼,半个夏则许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也没见着头狼的。
“不,不会吧……”不由得浮起一丝自己被利用了的念头。事关性命,爱丽丝不得不向最坏的方向考虑,夏则许说过的话赫然历历在目:
“你要做的事比我危险多了。”
瞬间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夏则许是以自己为饵食,借此分割头狼及其族群。而饵食……是可以被吃掉,可以被抛弃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匹狼狠狠吠叫着打断了爱丽丝的思绪。紧接着是第二匹,第三匹……狼群像是在自由审判罪人的群众,举止越发激烈起来。继而迅速抵达了某个临界点,语言化作行动,行动催生暴力。最先吠叫的那匹狼暴起扑向毫无防备的爱丽丝,后者只得下意识别过头并抬手格挡。
“完了……对不起,哥哥。”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一事实,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兄长对她说过的话——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兄弟姐妹。”
或许,相信一个陌生人这件事本身就是愚蠢的。
爱丽丝闭上眼,打算迎接注定好的死亡……然而,被什么人抱住了自己。她感到双脚离了地面,一瞬间有股失重感。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三样东西——
夏则许的胸口及以上的半身。
紧随夏则许身后,身子跃在半空且有着成年棕熊般体格的巨狼。
湛蓝色的天空。
“真是千钧一发啊,公主殿下。”声音的主人一手拽着藤条,一手抱着爱丽丝做了个圆弧运动,经历短暂升空后的两人降落在粗壮树枝上。
“你……你回来了?”金发的爱丽丝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你好的相信我吗?等等,你刚刚是不是擅自把我定义成某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家伙了?”
面对夏则许的质疑,爱丽丝果断装起了傻。
“天空好蓝呀。”她捧读道。
“喂喂,你这转移话题的能力还能再生硬些吗?”
“那就换个话题……”爱丽丝伸出小手,“头狼还在瞪我们哦。”
不仅没有抓住夏则许,反被其诱骗落入盆地里。以体型庞大的头狼为首。狼群们目录凶光地望着身居制高点的两人,不断威胁性地低嚎着。
“我说你啊……算了,最精彩的部分也要来了。我数到三,会有件不怎么有趣的事情发生……至少我想你不会喜欢。”
“真的吗?那是什么?”
“三。”
和上次一样的突兀,夏则许压根不曾数过一二。大量的泥沙夹杂着石块从山坡上滚下。仿佛巨浪般瞬间淹没了狼群。狼群甚至来不及哀嚎便被毫无抵抗地卷入其中。
“这是……”
“泥石流,应该听说过吧。”
“嗯……”爱丽丝点点头。明明才获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她却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短暂沉默了一阵,她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我就从你猜不到的部分开始解释吧……我让你引走狼群,因为我需要那匹头狼帮我做点事。狼群的领导者最看中的始终是相对强大的武力,头狼毫无疑问会满足这个前提。于是我利用了它急着想要解决猎物的心态,带着它开辟了‘通道’。还没进入森林前我就知道,这附近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雨,所以这个地势下的山丘早就因雨水而失去了足够的支撑力。只要稍加引导,让那家伙替我破坏那些勉强作为承轴并保持着平衡的灌木丛便可以轻松引起泥石流。”
这是正常人绝对无法想到的办法。爱丽丝头一次发现思考与解决的方式有那么多种多样,这几乎改变了自己惯有的世界观。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的呢?”
“因为矛盾吧……爱丽丝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即便对方是打算猎杀自己的狼群,也仍旧对他们的逝去感到不忍。但你同时也很理智,理智地明白自己该采取怎么样的措施。这种矛盾的心情当然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好的体验。”夏则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爱丽丝却明白,他确确实实地准确道出了自己心中那份纠葛。
“不过,没有什么关系。没有必要烦恼,因为矛盾是人性的证明。那说明你是个人,是个普通的人。”夏则许忽然正色道。
这番话压根算不上是安慰,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但爱丽丝却忍不住噗嗤一笑,眼角挂起开心的眼泪。
“笨——蛋!我才不是普通人,我是第三皇女殿下!”爱丽丝了不起地抬起头道。
“是是,第三皇女殿下。”夏则许无奈地摇摇头。
“啊,话说回来,给第三皇女穿这样失礼的衣服,还大胆将皇族当做饵食来利用……这是死罪哦?”爱丽丝阴沉地笑起来,那模样就跟夏则许演蹩脚戏时如出一辙。
“你学什么不好学这……”
“没错,胆敢玷污皇族,死刑。”
突然被人从背后以莫大力气制住,夏则许从树上跌落和,狠狠摔在地上。
我们的管家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