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你觉得米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罗德岛临时据点的帐篷里,芬蹲下身看着女孩的澄澈的双眼,如是问道。
女孩坐在椅子上歪歪头,眼睛眨了眨看向别处,菲林族的尖耳朵一抖一抖的,好像在思考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过了一会,她说:“......米沙姐姐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胆小?怎么会呢?”
“阿娜说胆小的人才会害怕,而姐姐她总是在害怕,”安雅回忆道,“她怕我们被人看到,害怕我们没衣服穿、没东西吃,还怕我们得病......我被人拐走的时候伤了腿,伤口感染了,米莎姐姐整晚守在我身边,眼睛都哭红了,还有一次......”
看着女孩数着手指头,一一叙述米莎和儿童们的生活,芬忽然理解了米莎如此强烈的抗拒是为了什么,她的内心忽然涌起一股罪恶感。米莎脖颈的触感还残留在指缝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却强迫自己背负起十几名儿童的命运。芬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在执行任务时却选择了忽略。
正因如此,她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将要去做一件早该完成的事情:拯救米莎和孩子们,并且尽全力给她们一个新家。
“哗啦——”芬想得正入神,帐篷的门帘被掀起,一名戴着墨镜,蓄着大胡子的壮汉走了进来。
“......”但安雅还有些怕生,一言不发的跳下板凳,悄悄地躲到了芬身后。
芬扭头揉了揉女孩的脸颊,轻声说:“安雅乖,这个叔叔不是坏人哦。留在这里等姐姐一下。”安雅点了点头。
接着,她拿出干员公事公办的姿态,对男人说:“Ace,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二人走出帐篷,空气突然变得聒噪了起来,一队又一队的战斗干员从二人身边跑过,脚步整齐划一,不远处的临时停机坪上,双翼运输机频繁的起降着,带来一箱箱补给物资和吵闹的切风声。
“申请已经完毕了,凯尔西医生直接下的批准。”Ace也不废话,递来一个通讯器,“你有半天时间......一直到今晚十二点。”
“谢谢,那么,拉普兰德她可以归队了吗?”芬利落地接过通讯器挂在肩上,这台小小的仪器便是她的任务凭证。
“很遗憾,不行。”Ace摇了摇头,干脆地回答道,“凯尔西医生从不破格减轻惩罚。”
“是吗......”失去一个重要战力让芬有些忧心,“那我可以从现有的干员当中挑选新队员吗?”
芬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这个问题应该找人事部,而不是即将上战场的精英干员,好在Ace并不在意:
“希望不大,所有的干员都已经被编组到位,预备队也已经分派了任务,”他瞄着一旁忙碌着的工作人员,用低沉而老成的语气说,“切城的局势紧迫,天气状况也不佳......凯尔西医生想要在今晚到来之前就带出‘博士’。”
“啊......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芬很清楚,带回代号为“博士”的重要人物,是罗德岛行动的第一要务,营救米莎和平民的任务只能靠边站。
既然已经明白了情况,下一步就是行动了,芬和Ace一起走进帐篷,揉了揉安雅的耳朵,轻声说:“安雅,我很快就会把米沙姐姐带回来的,你和罗德岛的叔叔阿姨们在一起要听话,好吗?”
“嗯。”安雅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小姑娘......”Ace摘下墨镜夹在防弹背心上,蹲下身来,看上去亲和了很多“该去宿舍了,我来背你吧?”
安雅没有说话,不过动作很利索的坐上了Ace的肩膀,男人扛着安雅便直接站了起来,像个巨人:
“那么,我们完成任务后见?”在走出帐篷前的最后一刻,Ace回过头说道。
“好啊,就这样说定了。”芬微笑着挥了挥手,目送着女孩和Ace消失在帐篷外的光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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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房间,水泥地板水泥墙壁,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木头桌子,像患了颠痫似的歪斜着立在地面上。木桌后面的那面墙被开了道狭窄的窗户,用相隔二十厘米的铁条封着,用来透进午后的阳光。
如果艾伊文愿意抓住铁条来一次引体向上,他就可以看见空地上整合运动营地的情形:空地边缘扎满了帐篷,中央则升起一团团的篝火,穿着白色、灰色斗篷的武装人员围着火堆,用树枝,钢筋或者是长刀架起简易的炉灶,在当作铁锅的罐头盒里做起了菜。
直到肉香味从窄窗飘进房间,青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三天没吃过饭了,他在握紧双拳,把指关节捏的啪啪响,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如从前。
窗下是一块小小的黑板,被铁钉草草的固定在墙壁上。
黑板中央画着的是一张帮派据点的布局图,布局图旁边则粘上了几张照片,用醒目的红色胶带连接着据点的各个部位,弑君者就站在一旁。艾伊文、青鸟、拉里,以及几名整合运动小队长站在桌子前,听着弑君者的作战简报,显然这是整场大规模行动的一部分。
“根据青鸟的情报,在这座据点里有大量的源石材料、武器和发射装置。”弑君者的刀锋在据点上轻轻画了个“X”,然后又指向映有几个箱子和刀具的照片,“这些物资会在今晚交给边防军,我们的任务是将它们夺过来。”
青年站在几个人中间,心神不宁的看着那块黑板,“交给边防军”是什么意思?这种程度的装备已经远远不是贿赂的等级了。想到德恩也许正策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艾伊文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来。
回过神来时,弑君者已经在分派任务了,她将刀刃在缩略图右上角的方形区域画了个圈:“这一处停车场是防御薄弱环节。青鸟,我准备了一些爆炸物,带着你的人去这里制造些混乱,分散他们的防御方便大部队进攻。那个新来的小子也和你一起。”
“明白!”青鸟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后背着的箭矢也跟着抖动,拉里则紧张很多,大概是感受到了同为鲁珀人的弑君者身上的杀气,他半低着头,看了看艾伊文,又看了看青鸟,没有说话。
“制造出混乱后,我会亲自带队潜入建筑物,艾伊文,你跟着我,我们去会会你的老朋友。”说着,女人将刀刃往黑板上一插,把德恩的照片分成了两半。
“哦。”青年强装冷淡的附和道。
“剩下的人,带兵潜伏在南侧,等我的信号。信号一出立即进攻。”鲁珀族女性挥拳砸在黑板上,整个房间内都听见“砰”的一响,“记住,不留活口。”
“明白!”数人的声音一齐响起,震耳欲聋。
“很好,解散,二十分钟后整备完毕,立即出发!”
走出弑君者的房间,艾伊文和其他战士们一起前往整备室。虽然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是放了一排生锈的铁柜子,用来存放私人装备的房间而已,绝大多数的散兵甚至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青年拉开柜门,环顾四周,拉里有些不安,他正和青鸟说着什么,后者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把折叠起来的复合弓,一边连连摇头,看来暂时注意不到他。艾伊文抓住机会将头伸进衣柜,假装翻找着什么小物件,实际上则是悄悄按了下耳朵上的小耳机——这正是科瓦瑞交给他的小玩意,她将其取名为“悄悄话”。
“天使呼叫野兔,刚刚的消息都听到了吧?”
“野兔收到,”科瓦瑞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完全听见了,继续按照弑君者的指挥行动,接下来不必主动与我联系,遇到机会我自然会通知你的。”
“我不太清楚,野兔,重复一遍。”
“......整合运动的每一架无人机都是我的眼睛,”科瓦瑞沉默片刻,说,“我说过了,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呵......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天使下线。”艾伊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科瓦瑞注视着的到底是他本人,还是那六百万的百分之五十呢?他也不知道,无论如何,他的性命现在已经搭在这个人身上了。
“你怎么才准备好?我们都要出发了!”艾伊文从衣柜里探出头来时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青鸟,“有了一点点自由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啊,很抱歉,但是......”青年跨好腰包,拉起兜帽,子弹上膛,隐藏在背后几乎看不见的光翼久违的闪亮起来,“但是我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走出房间,一行人来到空地上列好队,忽然,一滴水洒在艾伊文的手背上,带来清凉的触感,青年抬头看向天空,午后的阳光已经被乌云遮住,在云层的深处,他隐隐感受到气流正在高空涌动,一场大雨将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