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密集的雨点伴着震耳的雷声“刷刷”地打落在孔德勇的发梢上。
他的头发无力地在额头上瘫倒着。来往的行人匆匆而逝,穿过他的身边,而他却一直巍然不动。孔德勇双臂虚软的自然下垂,但不久他又抬起小臂,微仰下颚。
他伸出的右手自然的舒展着,好似市中心那座富强女神伸出的玉臂。
伸出的手迎接着永夜的大雨。
在这一刻,他没有反抗,只是享受着,这黎明前最后的一丝寒冷。
下一刹那,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退下累赘的雨衣,拔出祖传的利剑,以一个猛烈的突刺前行。
“喝——————啊!”
突然,他朝着另一个人的方向跳跃,双手紧握的长剑也在这一刻闪耀起苍银般的光辉。
突然,一道闪电袭来,照亮了阴暗的夜市,也照亮了正在猛烈下劈的那个年轻面庞。
“又一个……又完成了一个任务了呢……”
他抵着脑袋看着浸满鲜血的剑刃喃喃地说道。
九年前…………
明宪13年春
孔府
“诶诶!我可跟你说呀!今天可是孔府的大喜日子,你知道吗?”
一个身着短装的中年人拉住一个过往的行人自顾自的述说着。
“废话!这要是还不出来的话,那不就是瞎子吗?”
那个中年大叔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你看看,只是一家人办喜事,就要全城人都来为他庆贺。就连内城河外的千年古桥都铺上了艳红的新装呢!”
:“废话!孔家在此地扎根千年,人才年年辈出,还是朝廷册封的【圣衍公】并且,这个小破城还在这代孔家家主的治理下欣欣向荣,深受本地百姓爱戴,如此又是赶在国家盛世,搞一点铺张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
那个被大叔拉住的路人有些不屑他的表现,忍不住的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
:“但是啊,我听说孔家最近要完蛋了,朝廷已经下达…………”
:“放屁!孔家代代都是忠良,而且在上次平定叛乱时还立了大功,皇帝怎么可能为难他们?”
:“但是…………”
:“大叔!你少说话了,您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在这说酸话。”
:“诶,现在的年轻人啊……什么都不懂呢……”
那个大叔惋惜地转过身去,抬头看着满城艳红的铺装,整个城内的煤油灯全力的散发出自己的最大光辉,原本淡黄而飘忽不定的火焰,却在今日泛起稳定而又殷红的光芒。
满城的灯火仿佛照亮了永夜的天空。
这个天空,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这样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空中永远是阴沉沉的。乌云永远盘旋在天际,好似有一个被子将地面上的人们都压在黑暗之中。
但是,无论天气再怎么压抑,都无法压抑住今天城内欢愉的光景。
孔家家主四十大寿。
海内外无论是直系还是旁支的孔家人聚集于此,咸来问讯。
无论是前庭还是后院都聚集着络绎不绝的人们。
孔府门口停放着的蒸汽车辆甚至可以排到数百米开外。
但是,在这么热闹的场面下,却出现了一个极为不和谐画面。一个少年,挤开人群,全力接近孔府的大门。突然,他发现大门居然对他紧闭着,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展开。
“都给我让开!”
他一个冲动,躬身以一个突刺飞向大门。周遭的客人无不匆匆避行,以免这个莽撞的少年撞伤了他们。
“喝————旋风踢!”
[轰————!]
沉重的楠木大门被这猛烈的一脚踹开,原本抵在门中央的门闩应声而断。
“啊!”
原本已经想要开门的佣人也被这一脚踹倒,发出吃惊的尖叫。
“你起来!”
少年一个牵引将他拽起,然后又以最为飞快地速度冲向最深的庭院之中。
“哦————对了!小林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哟!”
拖着长长的音节,孔德勇消失在佣人小林的视野之中。
“诶!少爷,这个让我怎么瞒啊!来的客人全部都看到了啊!”
可惜这句话却没有传到他的耳中,孔德勇又以一个飞跃跳到家族的园林之中。
(客人一):“诶~本人早已耳闻孔家的大少爷天赋异禀,能文善武,今天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客人二):“对对对,小生私以为少爷小小年纪就能飞檐走壁,定是一个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哈哈,这下孔家估计又要出一个武状元啦!”
(客人三):“嗯…………(捋了捋胡子)老夫也觉得,少公子前途无量…………”
(客人X):“里呱啦叽里呱啦…………”
(切!)
小林心里不经开始鄙夷起这些溜须拍马的人了。一个个在明面上把他夸上天,结果私底下看到公子被打,笑的一个比一个起劲。
(还说夫人什么时候回才能回来呀,如果他早一些回来,也许老爷能稍稍将惩罚力度降低…………)
是夜
在觥筹交错之际与众人投壶游戏之时,一个少年却被关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中闭关思过。
“切,我不就是着急点儿了吗?不就是想早点回家吗?干嘛关我呀!啊——痛!”
少年摸了摸自己脊背的伤痕,突然回想起自己被打时,那些刚刚还在夸耀自己的那些人却坐在墙头窃笑着自己的遭遇。
“哼!别以为你们都是抱团而行我就认不出你们了!你们可真的忘了呢!小爷我可是天才呢!你们十七个家伙明天全部玩完了,我非得给你们一些教训瞧瞧。法不责众什么的在我这里可是一点也不好使的——啊!痛!”
“勇儿~你还好吗?”
一个轻柔似水的女声,透过冰冷的铁门传入了他的耳中。
“切切,不就是大姐吗?别叫的那么亲切,好似我妈一般。”
那个女声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缓缓说道:“勇儿,你不要这样嘛…………母亲去世的早,但是现在的夫人也待你不薄呀。”
:“哦,是二夫人呀,要不是妈妈过世的早她也不可能就这样上位的——哼!”
:“都说长兄如父,虽然母亲伴你时光较浅,没有给予你母爱,但是我希望我能代替母亲爱你…………”
:“姐…………”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泪刷刷了落了下来,打湿了锦制的衣衫。
[咔嚓——]
:“?”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徐徐打开的铁门,微光洒落在我的脸上,背对着灯光的姐姐面目显暗,连五官都难以辨认清楚,更不用说是表情了。
但是穿在她身上华丽的红妆,奢华繁杂的头簪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走吧,勇儿。”
“怎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震惊,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可是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手已经被一团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所包裹。
姐姐将我牵出黑屋,带到了祖先的陵园之中。
:“跪下,勇儿。”
我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在下意识的推动下,双腿一软,朝着姐姐跪了下去。
不是跪我,是跪祖先。
“哦!”
我慌忙地转动着方向。
“磕头。”
[咚……]
“太轻了,磕响头。”
[铛!铛!咚……]
“姐……我……我头好痛啊!”
最后一下我实在是对自己狠不下心,放水了,但是前几下磕的却让我这个习武之人头昏目眩,无法直立。
“痛,就对了。磕了这么多响头,有什么感觉?”
:“地面是空心的!”
姐姐脸上原本的凝重在我说出那句话的下一刻,逐渐化为欣慰。
然后以极具暗示性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我。
:“难道…………”
我惶恐不安地低着头,看着地下。
:“嗯,孺子可教也。”
我得到肯定后,心中如同燃起火炉一般激动,一个兴奋之余运足内力一拳打在空心的地板之上。
“碰!”
石制的地板应声而裂。
:“哇!”
石板下是一个暗格,暗格中则藏着一个破旧古老的匣子,好似饱经风霜,仿佛一碰就裂。
我取出匣子,保持跪姿,双手捧起,面对着她。
:“姐姐………………”
她伸出芊芊玉手打开了那个古老的匣子,一缕灰尘从其中冒出,散化于空气之中。
她随即取出匣子中的物品,那是两卷古籍,一本白里泛黄,而另一本纯黑之中透露着寒霜。
:“孔德勇听令!”
:“是!”
:“由于父亲不方便前来,所以我代表孔家家主,本家将传世心法【烈阳】与【寒渊】传授予你。”
我双眼骤然泛出炽热的光芒,但是在短暂的兴奋后,那对光芒却又瞬间熄灭。
:“姐…………”
我泪眼婆娑。
望着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我胸口之中喷涌而出。
:“姐!”
:“……”
她没有回应我这一份情感,只是转过头去,抹去泪水,不吭一声。
:“为什么……你们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她把头压的更低了。
:“你赶紧收好吧,别忘了无论走到哪,你都不要忘记故乡与祖宗。”
:“不!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我失声大吼,已经猜到结局的我不想面对这一份现实。
:“…………”
她又沉默了会儿,摸着我的脸颊。终于,被乌云常年遮蔽的月光在那一刻显现,月光照亮了整个府邸。也照耀了她美丽的脸庞。
:“对不起,勇儿请你原谅我………………”
随即,一股磅礴的内力骤然涌向我的动脉之中,在短暂的抵抗之后,我终于被这一深不见底的内力所吞噬,晕厥倒地。
:“德叔,勇儿和婉儿就交付给你了。”
:“是!”
突然,一个黑影从暗处闪现。他的手上抱着一个,个头矮小的小女孩,另一只手架起昏倒在地的我,背上还背着一大堆“铛铛”作响的玩意。
:“小梨,你也要保重!”
:“嗯。”
黑影又一个闪身,越过屋檐,踏过高大古木的树梢,消失在月光之下。
乌云又再一次回来了,暗影重新笼罩在她的脸上。
孔府大堂之上
:“父亲,我已经完成您所布置的任务了。”
:“哦?”
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家主挑动了一下自己的眉梢,然后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一起走?我明明没有让你留下来。”
:“父亲!”
她顿了顿
:“就算是你拿着棍棒逼我离开,我也不会走的。我要和家族共存亡!”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共存亡!果然虎父无犬女!虽然这个词不是用来自夸的。”
“父亲”缓缓地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走下台阶,握住女儿的小手,将她带上高台。
:“下一世,我们还当父女!”
:“父亲所言,让我不胜惶恐。”
:“哈哈哈哈哈……”
父亲又一次大笑起来。如鹰瞳般的目光扫过门口,终于停下笑声,凝神直视前方。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啊!”
[轰————]
孔府的大门被三个壮汉一脚踹开,两名身穿夜行衣的武士飞速穿过大门,笔直的向着最内断的厅堂闯去。
镜头拉远,无数穿着相同的人,手拿刀斧,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人头在黑夜之中发出“刷刷”地行动之声。
在人头攒动之余还亮出手中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