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点位于公会的后巷之中,这里是城区内狭窄的一道死胡同,两侧都是极高的墙壁,出口仅有阿莱斯特背后的胡同口。
三个人偶女孩已经重新站起,从高处落下的冲击显然并未使得她们受到什么损伤。从刚才的接触中,阿莱斯特判断出她们身体的材质是某种金属,但密度并不太高。减轻质量可以让动作更为敏捷,但强度很可能有所降低。
在短暂的对峙中,阿莱斯特将佩剑拔出,横握在身前,摆出防守的架势,同时观察着局势:三个人偶女孩外观上几乎没什么差别,穿着随处可见的服装,头发向上盘起,眼神空洞而冷峻。
现在需要弄清楚的问题有三个:第一,探究出敌人的目标是自己还是奈克希娅。如果是自己,那么只需要逃跑或者拖延时间等到卫兵队伍赶过来即可;如果是奈克希娅,则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迅速赶回去很有可能把她卷入危险的战斗之中,但将敌人限制在此处也并非上策,此刻敌人的总数是未知数,有后续赶来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第二,判断出眼前三个人偶的战斗力水准。阿莱斯特此前有和人偶师交战的经历。自动人偶内部有符文,依靠消耗储存的贵金属驱动,不具有智能,也无法接受较为复杂的指令。但相对的,人偶可以承受的伤害更高,也可以在机体上设计更多变化。从刚才的眩晕来看,她们很有可能会使用药物做干扰性攻击,这一点应该在战斗中注意。
第三,找到幕后操纵者的位置:是接近现场还是远离现场?使用人偶的一个好处就是自己不必出现,但是由于人偶和操纵者的感官不共享,无疑会丢失情报,因此,也有幕后主使到达现场的可能。
虽然希望能有更长的思考时间,但对手并不给阿莱斯特这个机会,在他迟疑的片刻,三个人偶的身形已经动了起来,一个朝他面前袭来,另外两个分形两侧,意图使用一人的牵制让另外两人摆脱封锁。
阿莱斯特毫不惊慌,随手将佩剑向上掷去,之后一偏身子,避开正面冲来的人偶的攻击,一只手制住她的肩部关节,另一只手搭在脖颈上,借她冲过来的力量将她向一侧的一名人偶投出。此时左脚恰好勾住掉下的佩剑,随即向前一踢,使剑朝着另一名人偶的背部飞去。这一踢一掷在举手投足之中完成,其中不仅有了圣堂骑士的格斗术,还有精妙的擒拿技巧。阿莱斯特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战斗的经验却相当丰富,交战过的对手不仅包括人类,也包括相当数量的魔物。
而在此时,阿莱斯特就已经判断出了三个问题其中之二的答案。显而易见的,敌人的目标是奈克希娅,但是有后援的概率不高,因为如果有的话,三人全部留下或者留下二人拖住自己都是更为合适的选择;而在与她们接近的过程中,发现她们身上留着浓郁而新鲜的蝴蝶蓼的味道,方圆几百公里内,生长着大量这种植物的地方只有王都北方的森林,因此可以推断出,她们是不久前从城外赶过来的,而且多半是追踪奈克希娅的足迹。因为不能远距离启动人偶与下达命令,操纵者在城外这一信息也可以得到。那么之后战斗的目的,就是阻止她们接近奈克希娅。
“你们的实力究竟有多少,就让我来领教下吧。”
左侧的人偶感知到背后疾驰而来的佩剑,但已经来不及侧身闪避,只能向前一躬,剑尖贴着头发飞出,插在了地上,而她也因此失去平衡,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倒。另一边的人偶则是蹬墙而起,握住被抛来的同伴的手,两人借力在空中腾转一周落下,但此时阿莱斯特已经到了两个人偶跟前,准备与其展开近身战。
在阿莱斯特准备挥出拳头之际,两个人偶手中多了两个褐色小瓶,捏碎后,雾状的红色气体开始弥漫。藉由此前的晕眩感觉与气体的样貌,他认出这是最为危险的药物之一:红之睡美人。这种药物扩散速度极快,起作用的对象的范围极广,而且没有对应解药;只要少量吸入,就会陷入数小时的沉睡。
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讲,知道对手有隐藏的药物,还要去进行近身战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拉近与对手的距离只会让自己更快的中招。但阿莱斯特此时却浮现出了正中下怀的笑意,朝剑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启动吧,爆裂咒文。”
剑柄上镶嵌的两颗海蓝宝石迅速消失,随即而来的是闪光,热浪,以及强力的冲击。这爆裂咒文铭刻在剑体之上,一般用来对难以破防的对手施展奇袭,但是考虑到使用者也会被爆炸波及,以及消耗的代价较为昂贵,通常会让巫师调小它的威力。即便如此,这次两边的墙体也被炸踏,堆在胡同口形成了一道路障。等到爆炸停止后,睡美人之红已经被完全驱散。
“呼。人偶终究还是人偶,但是这种东西也必须冒点风险引出来才行。”
阿莱斯特从墙体的废墟前站起,虽然他同样处于爆炸中心,但圣堂骑士的优秀抗性只让他稍微留了点血。
“这么大的动静,不久应该就有卫兵队伍过来了,虽然他们未必能起什么作用…”
此时,烟尘之中,阿莱斯特嗅到了其中混杂的一丝危险气息,急忙向上跃起,只在霎时一刻,三把匕首就插在了曾经站立的地方,还有一把,刺入了一位富商样貌的路人的喉咙上。
顾不上为路人的死亡焦急,阿莱斯特绷紧了神经等待烟尘散去。
“所幸这次人偶还是通过光源感知目标的,但是在爆裂咒文的正中心,竟这么快就可以做出反击。”
烟尘背后,是结成阵仗的人偶,而且除了衣服有些破损之外,没有明显的损伤。
“开玩笑的吧,这就有点超出预料了…”
从受损情况看来,人偶的身体强度与身为圣堂骑士的自己来比只会在伯仲之间,要达到这种强度,人偶只有使用重金属材质才能办到,而眼前的敌人的重量不高,且做到了迅捷与高耐久兼得,已经几乎到了犯规级别。阿莱斯特此时不停的在脑海中计算形势与战术:“人数比是一比三…投掷过匕首,身上应该还会有剩下的…剑被埋在废墟里一时半会找不出来…要赢的话,只能破坏内部的驱动法阵…”
“啧,现在只能暂时使用这个了。”阿莱斯特从废墟中抽出了一根原本用作支撑墙体的铁棍,上面生满了锈蚀,看起来被匕首轻轻割一下就会断掉。
此时,人偶们已经展开了攻击,其中两个拿匕首刺向他胸口,另一个绕在后面想捅他脖颈。就在匕首要挥下去的一瞬,只听“叮当”的两声,两把匕首便已落地,后方人偶的攻击也被闪过,扑了个空。
虽然铁棍在人偶所持的匕首下和纸张没什么区别,但是凭借武器长度,完全可以取得先手攻击的优势。匕首还没到跟前,铁棍已经点到了两个人偶的腕部关节上,即使能在爆裂咒文中心毫发无损的人偶,关节部位的轴承也是相对脆弱之处。
三个人偶突进了几次,均被阿莱斯特以同样的方式逼退,便有共识似的身形一改,放弃用匕首进行近战,改为两人一前一后使用拳脚攻击,另一人则拉开距离,伺机投出匕首作为干扰,负责攻击的人偶速度又比刚才提高了一个档次,而且使用的,是从未见过的武技。
阿莱斯特看人偶动作诡异,也丝毫不敢怠慢,凝聚精神开始全力相搏。
“这真的是人偶吗,别说是那不同寻常的材料强度,改变动作模式和学会战术与复杂的动作技法都不是人偶能做到的,该不会那个也…”阿莱斯特此时以一敌三仍然不落下风,但是比起体力不会减少的人偶,自己的力量正在被逐渐消耗,而且近身的敌人一出现损伤,就与远处投掷匕首的人偶互换,不给他集中攻击逐个击破的机会。
“可恶,不能再拖下去了。”本来抱着拖延时间,让奈克希娅尽快逃离现场的想法,没想到敌人的危险程度大大超出了预计,“这样下去,全身而退也会很难。”
逐渐焦躁的心情让阿莱斯特露出了破绽,腹部结结实实的受了一腿,身体卷着地上的碎石向后方滚去,直到后方投掷匕首的人偶附近才停下。意图抓住这个机会取得胜利三个人偶立刻一拥而上,下一刻,就是阿莱斯特身首异处之时。
就在三个人偶到跟前的一瞬,磅礴的赤焰从阿莱斯特身周喷涌而出,直接将她们从头至尾地吞没。
“锈焰龙的大地之火”是刻在阿莱斯特护手中的咒术,阿莱斯特和特里斯坦等人组队做冒险者时,曾讨伐了王国境内强大的锈焰龙“戈兹尔”,并得到了它的嗉囊,制备这一咒术的必备材料。
“为了诱导她们接近,不下点血本可不行。虽然比爆裂咒文强了很多,但在城区不得不把规模控制在最小,这一击还不够消灭她们的程度。”
阿莱斯特站起身来,周围的地面已经被火焰烧去了数层,被极为呛人的烟刺激着,咳了几声,又喷出一口血。刚才的受伤不轻。
三个人偶身上的衣服全部被烧掉,身体被熏黑,其中两个头部也缺了一半,身体上终于出现了破裂的痕迹,而胸前闪着光的法阵,大概就是她们的核心部位了。
“唔,材质经过火焰的灼烧,应该更脆弱了,一击突破也是可以做到的…”阿莱斯特还未思考完,头顶刺骨的寒气让他本能的往旁边一闪,但还是被一把匕首刺中了肩膀。
“怎么会在那里出现!敌人都在面前,两边的墙上也没有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人偶乘着他中招,迅速重新结阵,阿莱斯特仔细一看,她们手背上还闪着咒文的光亮。在攻击的同时,散落一旁的匕首下面出现了和刚才“锈焰龙的大地之火”一样的赤焰,不过规模要小十倍以上,但足以让匕首飞起作为奇袭。
“人偶可以使用咒文,还是稀有的复制咒文,今天荒唐事情真的多。”
躲开又一次飞来的匕首,阿莱斯特身体忽然僵直了一下,来不及避开随后而来的踢击,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这是最坏的情况之一,匕首上还涂着麻痹毒素。
从快要睁不开的眼皮下看到,人偶在过来准备给他最后一击,这次还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前来的只有两人。
然而响起的,不是人类骨头断裂的声音,而是金属的破碎声,两名人偶手臂全部掉下,随后被阿莱斯特一击打穿了胸部的驱动法阵。
在爆裂咒文刚结束后,阿莱斯特就察觉到了人偶非同小可的强度,并在手中握了一把碎石,并在搏斗中射向人偶的关节处,本来这一点点碎石造成不了多大的阻碍,但是经过“锈焰龙的大地之火”这一咒文催化后,关节处的磨损被放大了数百倍,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耐久的终结。
“还剩最后一个……”
阿莱斯特勉强支撑着身体,正欲终结最后的敌人,从公会的方向飞来一把巨剑,将人偶前后剖成了两截。
熟悉的身影随后出现,特里斯坦带着卡尔赶了过来。
“真是太抱歉了,大小姐那边有古斯在。虽然只吸入了一点,但还是感觉昏迷了好久…”
在卡尔的治愈咒文下,阿莱斯特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
待到阿莱斯特向特里斯坦他们复述事情的经过,尤其是那三个不同寻常的人偶,特里斯坦正色对他讲道:“…虽然刚才没帮上忙的我讲这种话有点突然,但是,我建议你带着那位大小姐立刻从这个国家逃走,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