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发出如此大的动静，服务员先是一愣，随即如受惊的野猪般奔出咖啡厅，完全不管圆桌前的两人。
枪声没有再次响起，杀手已经锁定目标。
刺眼的红色光点出现在段影胸前，这是红外线瞄准器所产生的光点。他心知咖啡厅已被神秘杀手包围，如今锁定他的只是一名狙击手。
“抱歉，不过现在没时间解释了。”
此话一出，段影猛地将小圆桌踢向落地窗，几乎是在同时，埋伏在外的狙击手扣动扳机！
顷刻间，铜色子弹穿破小木桌！
数百米外的塔楼之上，戴着黑色针织帽的杀手不禁皱起眉。瞄准镜下的咖啡厅已是空无一人，晃动着的储物室后门表明目标正朝西北方行动。
“丢失目标，他们想跟大部队会合。”
下一秒，耳机中传来各部队收到消息的回应。
他沉沉地吸气，瞳孔又一次放在瞄准镜前，热成像下并没有捕捉到目标离开咖啡厅的踪影。镜头拉近，漆黑街头上只剩下胡乱逃窜的店员，切换为夜视，储物室出口处的井盖已被掀开。
“对方进入下水道，经度12.472005，纬度41.899534，申请出动空中部队搜捕动向。”
“空中部队已部署。”耳机中传来冰冷的男声。
“帮我连线空中部队，这两个人交给我处理，大部队就交给你了。”
对方没有回应，耳机中是挂断语音的杂音。
编织帽杀手了解白肖的德行，并没有介意对方冰冰冰的态度。他轻轻扭动脖子，将TAC-50狙击枪抗向肩头。
塔楼上的景色十分漂亮，复古建筑一览无余，只是拉动枪栓的响声太过于寒彻。此时的漆黑夜空正飘着细雨，暖色灯光下的雨滴晶莹剔透，它倒映着这座美丽城市，它倒映着追击者的骇人瞳孔。
…………
“你放开我！”
柳姗姗拼劲全力想挣脱那只拽着自己的手，可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仍是朝着下水道深处狂奔。
腐臭弥漫整个通道，冒着肥皂泡的污水让她忍不住干呕。狭窄而又潮湿的下水道内建有相当多的分叉口，它们通向罗马的各个角落，这也意味着各个角落的污水都会聚集在此。
令人反感的“吱吱”声近在咫尺，不光是老鼠，黑暗的环境下更是有数以万计的蠕虫。
“你放开啊！疼！”
段影警戒地瞥了眼身后，终于松开手。
借着手机闪光灯的微弱光线，他能够看清柳姗姗的手腕已经被捏红，那张快要流下眼泪的面庞上写着“委屈”二字。
“抱歉。”
“你！唉，算了……”
柳姗姗无力地蹲向地面，心里除了疑问就是愤怒，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什么危机，但可以肯定这件事儿足够要她老命。
玻璃窗破碎的那一刹，她似乎看见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挡在自己面前，透过影子她甚至能够清晰的观察到子弹旋转的轨迹。没错，那是一颗子弹，而且还是颗被影子挡住的子弹。
为什么会有人朝自己开枪？
为什么影子可以挡子弹？
活见鬼！
她怀疑自己是科幻小说看太多了，现在产生了幻觉。可那只湿漉漉的小耗子正蹭着她的白色帆布鞋，清凉T恤也是溅满淤泥，难忍的恶臭更是时刻提醒她这一切并非幻觉。
这是什么神展开？善良导游帮助迷路国人，结果被卷入神秘组织的厮杀中吗！
简直莫名其妙，能写出这种剧情的作者肯定是个死扑街！
“我就不该跟你搭话啊！”
柳姗姗露出苦闷微笑，看起来像是悲极生乐了。
“休息一分钟继续前进吧。”段影点开手机屏幕，依然没有信号，“他们原本的目标是我，不过现在应该是我们俩了。”
“你得罪黑手党啦？”柳姗姗彻底认命。
“黑手党也好，杀手也罢，反正都是敌人。”
“那你没事儿拉着我跑干嘛啊，我是无辜的呀！”
“对方第一枪就瞄准了你的脑袋，应该是把你当成我的同伴了。”段影开始给凌夜发消息，可弹出来的始终是“发送失败”四个大字。
他很清楚现在的处境，既然对方会以他为目标，那凌夜和陆凡自然也会在暗杀名单中。好在夏烨跟他们在一起，虽然这货平时吊儿郎当，不过真遇到紧急情况还是靠得住。
“你是什么人？”
提出问题的不是柳姗姗，而是段影。
“我？你问我是什么人？”柳姗姗指向自己，“大哥，我就一普普通通的导游，平时佛系得很啊！”
“小学的时候……不，你是北河中学的么？”
“啥？”
柳姗姗心里万马奔腾，她怀疑对方脑袋真有问题，现在这种情况是问家底的时候吗！
“我有个朋友考去北河中学了，她叫莫晓欣，你认识么？”
“你……啧，我中学的时候就跟母上到意大利来啦，没去北河中学。”柳姗姗的表情不太自然，“我可告诉你啊，你把我卷进奇怪的事件了，现在你得对我负责！”
“闭眼。”
“诶？”
不等反应，柳姗姗已经被段影拉入怀中，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心想这是偶像剧中的惯用套路啊，这是霸道总裁想要强吻自己的意思啊！
双眼缓缓合上，随之而来的是……惨叫声？
她忍不住虚起眼，面前的冷面青年目光锐利，一束染着鲜红液体的影子正回到他的肩头。
“跟我走，别回头。”
没有温柔的话语，更没有偶像剧中常见的接吻环节，冰冷的声音更像是在说“敢回头就给我去死”。
任由好奇心徘徊在心中，柳姗姗始终不敢回头，只好跟着段影继续前进。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她身后躺着的可是三具血肉模糊的杀手尸体，尖叫声很可能会吸引更多敌人。
沉默中，两人沿着下水道走了近半小时，刺眼白光终于照进通道。
映入眼帘的是排水口，柳姗姗熟悉罗马的环境，一眼便认出排水口外的是意大利的母亲河——台伯河，而河面之上的正是圣天使桥。
夹杂这细雨的寒风拍打在面庞，桥对岸的圣天使城堡在聚光灯下显得威严无比，它们甚至盖过了城堡本身的橘色暖光。这座沉睡着罗马皇帝的陵墓之上，卷着剧烈声响的螺旋桨将细雨打得四处飞溅，不止一架，印有血红瞳孔的乌鸦标志清晰可见，七架军用直升机正在进行低空搜索。
敌人的身份一目了然，竟然是暗鸦。
聚光灯缓缓投向排水口，段影赶紧将柳姗姗按在满是污渍的墙面上，随即紧紧贴在柳姗姗身上用影子覆盖全身。耳旁的响声变得细微，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影子还有隔音效果。
“别动。”
两人近乎是脸贴着脸，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柳姗姗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对方的眼神依旧锐利，这是一柄没有鞘的利刃。她想要抱住眼前的冷面青年，即使会被利刃所伤，她仍想要将这股安全感牢牢拽在手中。
手心满是汗珠，纤细的手臂微微抬起。
“别动。”
她愣了半晌，轻轻将脑袋埋向对方胸膛，黑色大衣上还残留着咖啡豆的清香，剩下的则是意大利煎饼带来的奶酪味儿。
在这个异地他乡的街头，青年买下意大利煎饼卷，少女找到许久未见的故人。
当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青年说出名字，她才真正相信缘分是存在的。八年前的那个下午，她跟小男孩做下约定，她本以为自己能在北河中学等到小男孩。
结果……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父母离婚，她跟随母亲来到这座透着复古气息的城市。她改了姓名，她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她甚至忘记自己所承诺过的约定。
这八年仿佛是在一瞬间就过去了，现在她已经是意大利旅行团的导游，她为游客介绍着独属于意大利的风土人情。这里仿佛成为第二个家，比起在国内的那些日子，她似乎对这里更加熟悉。
“那个莫晓欣，对你很重要么？”她低声问。
“我跟她做过约定，她是我永远的朋友。”
“可是，你已经很多年没联系她了吧？也许她已经把你忘了。”
柳姗姗没有撒谎，她真的已经把小男孩忘了。
那天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家，其实是因为父母又开始吵架了。她觉得不回家就能躲避纷争，她觉得捉弄小男孩就能缓解情绪，不料小男孩实在可爱，她便跟对方做下约定。
后来，她幻想过与小男孩再次相遇的场景。可幻想始终是幻想，他们的相遇终究是建立在捉弄的前提之上。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今天……
她只是想捉弄对方，她只是想看对方的反应。
“只要我还记得她，那我们就是朋友。”
“……”
沉默许久，柳姗姗淡淡地吐出“傻子”两个字。
她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只是个无耻的调皮女生，她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就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中。
她，没资格享受这份安全感。
“你不也是傻子么？”段影掀开影子，望向台伯河，“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我会很苦恼。”
“你有什么好苦恼的？明明我们也只是陌生人。”柳姗姗微沉眼眸，“这件事儿结束后……我是说如果有命结束的话，也许我们会是好朋友。可是你应该会回国吧？我家就在这儿，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至少在那之前，我们彼此负责吧。”
段影冷冷地瞥向柳姗姗，挤出一个不完美的微笑。
“走吧，这次允许你离我近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