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有些接受不了视觉所带来的冲击,转身靠向染满灰尘的书架,他本以为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算好,应该可以习惯夏烨常常面对的东西,可现在看见骸骨还是不由得心生恐惧。
其实他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看见骸骨,不过都是路过生物系实验教室时瞅两眼,那时他觉得这玩意儿没什么可怕……
如今旧书房内死了个人,真正的死人。
这跟生物试验室中的骸骨根本是两个概念,腐臭味就是从那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没事吧?”陆凡拍拍苏浩的肩。
“习惯一回儿就好了。”
“……呕。”
闻声,两人同时望向铁门前的凌夜,高贵大小姐正一个劲的干呕。说来也不奇怪,毕竟上流社会的人士可没见过这种场面,就好比大城市住惯的小孩看见杀鸡一样,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可是?这真的是能不能适应的问题吗?
“你们混灰色地带的人都跟这东西打交道么!”凌夜狂吞口水,“老娘就不该亲自来这鬼地方,简直了!”
“姐啊,我们在东区分部看到的东西可比这恶心多了。”
“Shut up!”
凌夜示意陆凡闭嘴,竖起的却是大拇指,她是发自内心敬佩这个帮自己偷拍资料的跑腿仔。
陆凡无奈地叹气,望向乔安所在的位置。此时乔安正蹲身查看地上的资料,认真程度不亚于进入古代遗迹的考古专家,好似下一秒就会掏出毛刷将纸张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混蛋!”
乔安咒骂一声,甩手把资料抛向空中。
视线侧移,他的瞳孔中透露着严肃与恐慌,仿佛陈列在书架上的书籍是一个个骇人怪物。
陆凡不知道乔安为什么生气,捡起一份资料查看,顿时目瞪口呆。这是一份用意大利文写成的报告,大致描述的是名为“骸骨之地”的遗迹中埋藏着史前历史,但是从未有人能将那些历史带离“骸骨之地”。
除文字资料以外,报告上还有一副手绘配图。
——西西里岛的地图。
从“佩蒂内奥”到“陶尔米纳”的公路已被画上红色路线。沿途的区域皆是表述错误的红叉,最终延伸到“埃特纳火山”附近,整个火山带都被红色线条圈画数周,并打上五角星符号。
“埃特纳火山,这是烨哥的任务目标。”陆凡自言自语。
他很清楚夏烨这次前往意大利的目的,可意大利文字已经将“埃特纳火山”这五个字覆盖,取而代之的则是资料中所提到的地名——骸骨之地。
“今天的睡前故事是‘骸骨之地’,一定要认真记下来。”
童年记忆涌入脑中,陆凡还记得母亲每晚都会给自己讲睡前故事,其中大多数故事的名字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地名。名为“骸骨之地”的神话故事,便是父母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段故事。
相传骸骨之地是一座跨越数百万年历史的遗迹,那时候的人类为了祭祀神明可以做出很多难以想象的事,其中自然包括以活人为目标的献祭,而骸骨之地则是人类献祭自己的所在地。
神明利用人的鲜血延续生命,它将获得永生。
可人类又能从神明那里得到什么呢?历史资料中并没有记载,更何况这只是一段鲜有人知神话故事,没人会把神话当成历史。
当神话成为历史,传说皆为现实……
不寒而栗。
“你知道洛夫特尔?”陆凡突然问。
乔安冷着脸望向身后的青年,眼神中并没有惊讶之意。
“我知道你们来意大利是想干什么。不过洛夫特尔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能跟它抗衡,神也不例外。”
“现在是聊这些的时候吗?”凌夜咬咬嘴唇,“突击部队就在上面,他们随时可能冲下来开枪扫射,我们应该找出口才对吧!”
“出口?”乔安顿了顿,扫视一圈,“这里就是出口,通往未来与过去的出口。我寻找了它们十年,没想到竟然藏在这艘破船里,它们可是能够颠覆世界的存在!”
“十年……十年前?”凌夜忽然想到什么,“你知道那支考古队,十年前来到意大利的考古队。”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凌氏集团合作?经商?赚钱?”乔安一脚跺向资料,“你知道卡萨帕为这些东西付出了多少代价么!姓凌的老家伙口口声声说要帮我们解开诅咒,结果他只是奔着永生不灭,他骗了所有人!”
“你说什么?”
凌夜瞥向书桌前的骸骨,混沌般的晕眩感涌入大脑,她颤抖着扶向身旁的书架,再也没有说话。
“呵呵呵……知道吗?你们凌家对我们卡萨帕来说可是世仇!”乔安瞪着眼,“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家族仇恨,即使所有人都背叛我也没关系,我想要的只是这些该死的研究资料。”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
“我不怕命运,因为我看过未来。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我,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闭嘴……我爷爷研究这些绝不是为了自己,他是想让所有人拥有未来!”凌夜猛地望向乔安,头发散得像是疯子,“我不许你烧毁这些资料,更不相信你说所的一切!”
“贪婪、自私、绝望,这是刻在卡萨帕血液里的记忆。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沙海之上尽是蓝色鲜血,屠杀与战争推进着历史,往复循环。”乔安深吸一口气,“家父受不了这些记忆,他上吊自杀了。而我不一样,我很清楚历史就是如此,我不想逃避,我厌倦了逃避。”
“我知道你们的诅咒,我能帮你们!”
闻声,凌夜与乔安同时望向书房正中央的青年。
陆凡不再犹豫,摸出兜内的牛皮本,“神的记忆,你所说的诅咒是神的记忆。”
“神的记忆?”乔安半信半疑。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神会利用人的身体延续生命,而被利用的人便会继承神的记忆。”陆凡翻开牛皮本,举向乔安,“这是我父母的笔记本,上面提到过解决方案。卡萨帕的诅咒很可能源自数百年前的考古浪潮,你们的先祖妄图取得神的力量,结果反被神所利用。”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因为你想活下去。”陆凡的语气十分强硬。
乔安微微皱眉,对方说得一点没错,他当然想要活下去。时至今日,这个诅咒已经困扰卡萨帕家族数个世纪,年纪越大,受到的痛苦也就越多,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他又有什么理由选择同归于尽呢?
“小子,这些资料对你来说真就那么重要么?”
“……”
陆凡没有回答,始终凝视着对方的瞳孔。
“不愿意说吗。”乔安顿了顿,“呵,那解决方案又是什么?”
“宝藏,能够跟神抗衡的宝藏,它们可以斩断人与神之间的所有联系。”
洛夫特尔……
乔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洛夫特尔的宝藏”。这是桑普勒一生都在寻找的东西,没人知道它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更没人知道宝箱下放着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我们都需要这些资料。”陆凡死死盯着乔安的眼睛,“埃特纳火山就是骸骨之地,那是我们的先辈付出生命也要前往的地方,它肯定能够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陆凡一愣,心中已然做好战斗准备。
“奈何人都是贪婪的生物,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人类就会拼劲全力去争取。”乔安哼笑一声,将烧得滚烫的打火机熄灭,“现在……我以乔安·卡萨帕之名与你们达成合作,择日我便会说服家族成员停止追击。”
陆凡顿时松了口气,瘫下双臂。
“别高兴得太早,本次合作仅限抵达骸骨之地,之后我们再无关系。”乔安冷着脸瞥向地上的资料,“不过我并不清楚骸骨之地的位置,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没问题!”陆凡捡起地上的资料,“首先我们得把这些东西整合起来,上面很可能有进入骸骨之地的线索。”
“卡萨帕先生。”
“嗯?”乔安望向凌夜。
“我不介意跟你合作,因为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增加敌人。”凌夜挺直身子,麻利地将长发扎成高马尾,“但是!如果我能为凌家正名,还请你一定要郑重的为我道歉!”
“那是自然。”
乔安整了整衣领,上前伸出手,“卡萨帕绝不是忘恩负义的家族,若是凌正光当初真是想帮助我们解除诅咒,我定然会收回刚才的话,并且亲自给你一次命令卡萨帕全员行动的权利。”
“好,那我也给你一个承诺。若是我爷爷真的有愧于你们卡萨帕家族……我这颗脑袋,送给你。”
凌夜懒得与对方握手,径直走向书桌。
见状,乔安轻哼一声,迈步跟着走向书桌。
“别看了,这不是凌正光的骸骨。”
凌夜很是不爽,恶狠狠地瞅了乔安一眼。刚开始她确实以为这是爷爷的骸骨,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骨架右手的骨骼有明显的变形痕迹,只有经常练枪使刀的人才会让骨骼变成这样。
“老朋友,你骗得我好惨呐。”
乔安轻声叹气,扯下骸骨脖子前的项链。金属链条已经生锈,不过挂饰倒还泛着些许微光,那是个手举弯刀的小人儿。
“你认识这具骸骨?”凌夜问。
“当然认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乔安小心地将项链收进裤包,凝视着天花板的双眼仿佛能够看穿整搜货轮,杀意尽显。
“桑普勒,这是桑普勒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