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
陶尔米纳海岸。
停靠在礁石旁的游轮已是破损不堪,没人敢相信这艘船竟能从第勒尼安海中部开来,如今船上的设备已经彻底停止运作,它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面对再也不能航行的尼普顿号,船工们却是满脸喜悦,对他们来说能在有生之年重新体验征战沙场的感觉,一生足矣。
“就送我们到这儿吧。”布莱德打起伞朝身后的萨姆挥手告别。
段影本以为布莱德会说很多感人的离别话语,可对方在挥手后头也不回就跳上了救生艇,启动发动机,救生艇径直朝着岸边前行。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告别吗?”
“我这是懒得跟他告别。”布莱德扬起嘴角,享受着夹杂细雨的海风,“我俩都是随时会丧命的人,与其说一大堆没用的话语,不如将对方默默记在心中。”
段影轻轻将手放进水里,水花在他指尖捡起涟漪,“我算是知道了,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感到悲伤吧。”
“有时候不是不会感到悲伤,而是习惯了。”
说完这句话,布莱德猛地将马力加到最大,救生艇顿时如快艇般冲到岸上!只闻轰隆一声,整个救生艇都在翻飞在沙滩上,段影吓得差点没用能力把自己包成一个球,布莱德倒是在空中疯笑着旋转,随即平稳落地。
“沃靠,你搞什么!”
“不觉得很好玩吗?哈哈哈,我们这类人可得时刻保持紧张感啊!”布莱德望向趴在沙地里的青年。
“好玩么?”段影无奈地爬起身,随之咯咯咯地笑起来,“呵,搞得我真想找你拜师学艺了。”
“好啊,我这人可是从不收徒弟的,不过这次可以破例答应哟。”
“再说吧。”
段影哼笑一声,摸出卡萨帕送给他的定位器,查看起大部队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所在的海岸似乎只有几公里的路程。说起来他跟其他人也有快一周没见过面了,真不知道凌夜他们见到自己会是何种表情,想想还有些小期待呢。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闻声望去,沙滩上的看守瞪得眼睛都要冒出来了。
“该死,你们居然把船开上岸了,这很难处理的!”
两人相视一望,耸耸肩,紧接着十分有默契地朝着沿海公路逃跑。沙滩看守想要让这对不听话的旅客赔钱,可这两个人跑得竟然比公路上的轿车还快,他连动都还没动就已经失去目标,只得作罢。
“都怪你,要是我们被逮住就完了!”段影脸上扬着笑意。
“年轻人就是要跑起来,不能停下脚步啊。”
他们边跑边聊天,在小镇中穿梭,好似玩世不恭的混混。街道上的人群就想看两个傻子,年轻的那个就不说了,年长的那个看起来好歹也有四十岁了吧,居然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陪别人胡闹,甚至路过小吃摊时还顺手夺了别人的早餐,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也不知为何,段影觉得跟布莱德一起憨憨傻傻挺快乐,他已经好久没有跟年长的人这么肆无忌惮地闹过了。虽然跟布莱德认识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这家伙真的很亲切,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其实他真没什么远大理想,像这样打打闹闹一辈子也没关系,即便已经踏出这条不归路,他也渴望着平常人的生活。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瑞吉所说的话——回去吧。
回哪儿去?
家,他已经没有了。
所谓的回去,或许是回到心里吧。
“别跑啦,就是这儿!”
段影一把拽住啃煎饼的布莱德,望向屹立在半山腰的民宿,定位器所指的位置就是这里。不过民宿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光从外表来看普普通通,可他从刚才起就能感受到一股令让感到恐惧的气息。
“不对劲儿。”布莱德一边啃煎饼,一边说道。
“赫菲斯托斯?”
“现在还不清楚。”
布莱德把煎饼丢在路边,率先走向民宿。
段影跟在布莱德身后,很快就看见民宿铁门内有一群人在走动,这些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他们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而且越是靠近民宿,那股令人感到恐惧的气息就越强烈,仔细观察地面还能发现,通往民宿的泥地上留有一些奇怪脚印。这些脚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干得像是被高温烘焙过的硬土,很明显在这种雨天绝不可能形成。
“没错,那个东西已经来过了。”布莱德顿时盯向民宿二楼,随即又望向民宿侧道。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段影赶紧跑上前询问陌生女人,“请问这里还有其他人住吗?四男一女,其中有一个男人是意大利本土人的模样。”
“诶?”苏倩疑惑半晌,“噢噢噢,他们在民宿二楼呢,你是他们的朋友?”
“嗯,我们是一起来旅游的。”
段影正准备推门进入民宿,又突然被苏倩叫住。
“你们有看见一个肚皮很大的男人吗?年龄跟我差不多,就是那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胖子。”
“胖胖的男人? ”段影摇头,“没有看见。”
“好吧……”
苏倩露出失望神色,继续陪戏剧团的人在周围寻找起来。段影倒也没有在意,扭头便随布莱德走进民宿内,他隐约能够听见戏剧团的谈话,其中有个叫刚子的男人说自己清晨时觉得很热,所以打算出门透透风,结果无意间看到后花园闪着火光,但跑过去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是适能者干的?”
“没错,对方是个能够操控火焰的适能者。”布莱德蹲下身,用手指抚过焦黑脚印,“若是按照奥林匹斯十二神来推测,这群怪物的能力应该也有所对应。传说中的赫菲斯托斯是火与工匠之神,他不但可以利用火焰的力量,还为众神打造过各种神兵利器。”
“……糟了!”
段影心道不妙,赶紧冲上二楼呼喊起凌夜与陆凡的名字,可始终没有人回应。无奈之下,他只好逐一开门查看情况,其中三间房里都空无一人,床上还放着各类演出道具,唯独最内侧的房间是反锁着的。
“凌夜姐!陆凡!乔安!夏烨!”
敲门声越来越重,段影的手开始颤抖。
“让开。”
布莱德缓缓走到门前,先是深深地嗅起气味儿,紧接着眉头一皱猛地撞门而入!
“不,不要过来!”
“凌夜……姐?”
段影轻轻扒开挡在面前的布莱德,顿时呆愣原地,心中渐渐升起恨意。只见披头散发的凌夜正蜷缩在角落颤抖,她双眼无神,疯狂地嘶吼着相同的话语,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每一句都说得段影心头一颤。
可最让他感到愤怒的并不是凌夜这一怪异举动,而是躺在她身侧的虚弱少年。
床上早已铺满医疗用品,顺着缠满绷带的腿部上移视线,段影险些没能认出被绑成木乃伊的少年竟然是陆凡。对方还有呼吸,但十分微弱,股股鲜血正从他右肩渗出,光从绷带的包扎方式来看,他似乎已经没有右臂了。
“夏烨呢。”
段影喘着粗气靠到墙面,拽紧拳头。
“TMD夏烨呢!!!”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凌夜依然像疯子般嘶吼着,好似听不见任何声音,面前这个熟悉的青年在她看来就犹如一只吃人的怪物。
顷刻间,漆黑大衣包裹全身,静谧重剑紧握在手!段影在瞳孔闪起刺眼光芒的那一刹提步而出!
“你想干嘛?”布莱德赶紧拽住对方。
“骸骨之地,我要去把骸骨之地把他们全杀了!”
“就凭现在的你还想去骸骨之地?!”布莱德一咬牙,赫然将段影按在墙上,“保持冷静!先给老子把拟神状态解除了!”
段影不服气地挣扎起来,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布莱德,只得喘着气侧向一旁。
“我没说不让你去,一会儿我陪你去。”
话音未落,布莱德猛地将段影丢到墙角,随之走到陆凡身前打量起来,心想这家伙应该就是臭小子始终挂在嘴边的同伴。只可惜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差不多快上黄泉路了,想要救活还得费点功夫。
“答应当我徒弟,我就救他。”
“这种时候你还跟我谈条件!?”段影已经拽得手心流血。
布莱德冷冷地望过去,“这家伙的生死,只等你一句话。”
“好,好!”段影颤抖着爬起身,“别说当你徒弟,只要你能把他救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布莱德不禁扬起鬼魅笑意,高抬右臂之后,他猛地将指尖刺入陆凡左胸!
“你……你做什么!!!”
“少跟老子废话,你看这就行。”
下一秒,布莱德便用陆凡鲜血造成一柄短刀,随即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与此同时,他的瞳孔中映现出紫色光芒,拥有生命般的血液不停蠕动,顺着指尖进入陆凡体内。段影不明白布莱德在做什么,可陆凡却是在此刻猛地睁开双眼,身体抽搐两下,他的瞳孔中也是燃起暗紫微光。
“他可是第一个享受这般待遇的人,这起码得耗掉我一半的命哟。”说完布莱德拔出右臂,甩去残留下的血迹。
段影立刻望向陆凡,发现对方被刺破的胸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你对他做了什么?”
布莱德呵呵一笑,“当然是让这小子成为恶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