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距离疫情爆发已将近一个月，瑞尔住在我的家中也有半个多月。
每天，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关注关于疫情的新闻。
虽然她说有了我的陪伴，相比独自一人的时候，能更安稳的入睡。
但我依旧为自己的无力感到自责。
而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作为第一批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瑞尔的父母会从“战地”归来。
我们一早便将原来的家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准备了许多容易保存还易于消化的餐点。
我做的红烧翅膀让她久违的露出放松的笑容。
晚上，虽然累了一天，但我身旁的她却难以入眠。
“瑞尔，这么晚了还不睡。”
明明前几天还因为觉得寂寞一直向我撒娇，今天却别过头盯着手机。
就算是习惯独自一人的我，突然间也会感到寂寞的。
“有什么想吃的吗？看你眉头紧锁，要不要吃点菠萝？冰箱里还剩一些。”
因为菠萝不仅能缓解压力，还有消除房间异味等妙用。并且还是有点喜欢酸甜食物的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所以在前一段时间储备了不少。
“老师明明知道我从来不吃夜宵的！”
“偶尔破一次例也没关系不是吗？”
“您这还算是正直高尚的教师吗？要教坏我这个学生了。”
“是~是~瑞尔老师，我是个坏学生。不过，瑞尔的表情好多了。”
“欸？我先前的表情很难看吗？”
“不算难看吧，反而有种酷酷的感觉。但还是现在的表情更可爱一些。”
“是……是嘛。”
看着捂起脸的她没盖住的红颊，便越觉得偶尔捉弄下她也不错，而且她能恢复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瑞尔先前是在烦恼什么呢？不养足精神去看伯父伯母可不行。虽然熊猫很可爱，但不适合瑞尔你，而且这样也会让伯父伯母他们伤心的。”
“正是因为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瑞尔叹了口气，将视线与我相对，眼中充斥的不安让人心痛。“我太依赖老师了，完全做不到独立，还给老师添了那么多麻烦。”
“怎么会，瑞尔来我这里可让我轻松不少，无论是帮忙带来口罩，还是帮忙置办网课的准备工作，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可是……我每晚也会跟老师抱怨，也会哭鼻子，完全不像一个能让母亲和爸爸骄傲的女儿。”
原来如此，她是因为自身的各种不安转而对自己价值的否定，这样的话光是劝说和逗她开心都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瑞尔，你不是最崇拜你的母亲和父亲的吗？你的目标不是成为一名正直高尚的医者不是吗？”
“嗯，为了这个目标我才一直没有空闲，直到寒假才见到老师的。可这与先前的话有什么联系呢。”
“强大永远不是一个人的，独自一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这些话你虽然理解但你并没有真正认识到这一点的重要。”
对于有点固执的她，我认为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瑞尔，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吗？”
“嗯，不过母亲她们并不在这里，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也不能那么自私……”
看着有点逻辑暴走的她，我将食指堵在她的嘴唇之上。
“虽然我想说，明面上的一层纸片或是存在于一个本子上关系证明并没有意义。但事实上，早在你回到这个城市前，你的父母就同意接纳我为家人了。”从那唇间传来她的那不规律的心跳，没能抚平这份不安，是我的失职。“不如说，早在四年前这件事情就定了下来了，不过是我一直在纠结罢了，不让伯父伯母告诉你也是我的要求。”
“欸！？”
“所以，事实上你不用不安，我再也不会离你而去，我们其实早就是如同亲姐妹一般的家人了不是吗？”
“真的吗！”
瑞尔有些不顾体面地抓住我的肩膀，稍稍有点疼，但很值得。
“是这样的，瑞尔你可能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远比你想象的重要的多。对于一直孤身一人的我来说，你不仅仅是我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更是第一个家人。正因为遇到了瑞尔你以及伯父伯母，我才真正将我的梦想实现。”我也将手放在瑞尔的肩上，也是为了让我有勇气将话说完，“虽然替我担保助学贷款的事情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们让我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感觉。孤独一人是弱小的，有了重要的人，我的心灵才变得强大。应该从很久以前，我就自不量力地将自己当作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了。”
我现在的脸一定，真想把头套戴上，但这种时候不应该将自己藏匿起来。
“怎么会，我也一直将老师当作比亲生姐姐更加亲密的家人看待的！是老师拯救了一直陷于孤独的我，是老师让固执的我变得活泼，让我从心底里而不是道理上理解父母。如果没有老师的承诺的话，我根本不可能挺过高三，就读医科大学。因为老师给我的勇气，我一定会成为不逊色于老师的正直高尚的医生！”
“那么，这样不就没问了吗？现在，瑞尔你还感到不安吗？”
“完全没有了，反而更为期待明天与母亲她们的重逢。”瑞尔睁大双眼，因为先前泪水的湿润而显得有活力了许多，“不过我刚刚似乎说了很多令人羞耻的话，老师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坏心眼了的。”
“大概这就是家人间的潜移默化吧。因为有了家人，我们支撑彼此，才更有勇气面对苦难。不止是家人，同事，甚至是对自己关心的陌生人，大家都在追求着彼此，从中得到安心，也就是勇气。有了这些互相的需求、追随，人们才能面对那些令人恐惧的局面。”
我将我的手以及瑞尔的手层层叠在一块，以此来表达人与人间的联系。这种一层一层的联系，就如我们间的关系那般，随着叠加而越发深厚。
“你的父母以及千千万万的在一线奋斗的人们正是这样，面对这可怕的瘟疫也能坚持到现在。自我献身精神固然重要，但正因为彼此的扶持，才给予他们继续努力的希望。明白了吗？瑞尔同学。”
“呜……老师又在说教了。不过，确实如此。”
“既然瑞尔讨厌说教，而我们现在也算是如同亲姐妹一般的家人。那么，瑞尔以后叫我姐姐如何？这样我就不说教了。”
“嗯，姐姐。”
瑞尔没做犹豫，露出了她那若白百合般清纯的笑容。
虽然早就想听她这么叫我一次了，但真的亲耳听到还是让我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就这样，我们坦诚相待并推心置腹地聊了很多。
今夜，是值得纪念，是成为家人的第一夜。
我们将今晚的事件连同祝福在电话中告知了未来的父母，用开心的事情给他们的归来接风。
期间发生了诸如一直严以律己的母亲都喜极而泣的插曲就不多赘述了。
今夜的梦，酸酸甜甜，是菠萝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