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黄金河教导军团仅仅调离北方黄金河流域不到半年,就发起叛乱。皇上,我担心教导军团已经和北陆旧贵族串通,如果教导军在南域叛乱,北陆旧贵族在北方起事,局面恐一发不可收拾……”等到亚图尔·达·卡尔顿元帅得令离开后,大内侍向女皇进言。
宰相说道:“黄金河八镇的首领,东疆白流城的林藻家在几天前就已经派出其长女来访帝都,他们的忠诚虽然无法保证,但至少还没有确定反叛。”
女皇目视帝国宰相,宰相便知其意:“大内侍是担心教导军团曾长期驻扎黄金河流域,与黄金河总督卡尔顿元帅是否有所勾连……卡尔顿元帅有什么理由跟着康拉尔发疯?如果处理卡尔顿元帅,朝廷将无人可用。”
“发疯……吗?”女皇喃喃道。
“恐怕这次反叛,就是因为维玛·康拉尔不满其军团调离防区所致。帝国精锐的教导军团,几乎变成了此人的私产,我想请索尔仁尼大人再审慎思考如何处理近卫军之事。”大内侍说。
又一名仆人急匆匆地向宰相送上纸条,宰相一看,对女皇禀告道:“林藻家的飞行战舰开到近畿司令部了。”
“一同谋反吗?”大内侍急忙问。
“不,宫中侍卫说,林藻家向叛军喊话,命令叛军投降。”
“索尔仁尼大人,我有一个疑惑。叛军打入帝都,他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宫中的我等,而真是什么‘秘密兵器’?不过是个兵器罢了,我以为康拉尔的目标可能还是皇上!”
“叛军虽有机兵十架以上,但宫中禁卫队有多架飞艇,皇上的安全可以保证。叛军如果直插皇宫,可能会被达·班度中将调派部队包围,因此才选择首先突袭近畿司令部吧。”
“群臣怎么样了?”
“回皇上,他们大多已经聚集在金羊厅了。”
“嗯,传我的话,安慰群臣,叫他们稍安勿躁。朕等太子护送太后到达后自会与他们在一起。太后到哪里了?”
“我这就去看看。”大内侍一挥袍子,步履匆匆地出去。
远处传来舰炮射击的声音,祈祷室内的烛火微微摇晃。
女皇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唇线紧绷。
金狮中队巡02号希法斯·火生近卫副尉座机内,西比拉盯着驾驶座上的希法斯·火生,有意劫持他一下,犹豫一瞬,还是放弃了这个主张。只见阿妮拉猫着腰,手指弯曲成爪子,正对准那少年的太阳穴,歪着头看向西比拉。西比拉摇摇头。
正在这时,所有人的魔导频道传出一个声音:
“通告叛乱军:本舰为帝国白流镇麾下一等飞行战列舰“牧歌”号,要求你方立即停止敌对行动!否则本舰将开始炮击!”
一艘飞行巨舰巍然挡住月光,比乌云更彻底。月光照映着它高高擎起的数面巨大风帆,它就像一条翱翔云海的大鱼,背部和两侧的风帆上下摇动,似乎每一次缓慢、富有节奏的摇动都产生磅礴推力。巨舰的尾部不但安装了两部巨型螺旋桨推进器,在船身还精心设置了数十个小型的螺旋桨以保持升力和平衡。牧歌号的风帆在月光的照映下闪亮着,就像大鱼身上华美的银白色鳞片。
希法斯·火生:“副校!”
查拉克副校:“不要惊慌!我们已经得到过白流镇战舰到访的情报,他们出面干涉虽不在计划之内,但我们仍要完成任务!该舰的主炮是68磅魔导重炮,破坏范围太大,不可能在帝都区域对地射击。我们需要对付它的其他小型舰炮射击……”
从魔导广播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副校的指示打断了。
“喂?喂喂?听得到吗?反贼们听得到吗?”
这个声音在音质上非常有磁性,但却非常油滑,故意似的抑扬顿挫。
“大家好!我是你们最甜甜甜甜的小玫瑰,洛兹巴德·唐薇坦教授!你们可以叫我唐唐!”
“教授,对方是叛乱军哦,现在是在军事政变中呢。”
“哦对不起,还以为在上课……,呃,反贼将士们,能不能容许我们和你们谈判呢?您说如何,小姐?”
男人问他的同伴,于是又传来温柔清雅的女性声音:
“黄金教导军金狮中队的将士们,我是白流城的菲尔戴娜·芙伦。我曾经作为主人招待过教导军的各位将士,我也记得你们,到现在为止,你们尚有可被宽宥的余地……”
查拉克副校:“芙伦殿下,本人也曾记得贵家高雅之风姿,但是,我等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恕我不能从命!而且,我们不得不警告殿下!如果您持续压制,我们也不得不对牧歌号发起攻击!”
“……那真是……很遗憾……教授,请你启动吧。”
“遵命殿下。喂喂?副校,我们有一个合理的要求,请将达·班度中将之女和她的朋友释放,她们是平民,与你们的反叛没有关系!”
“这一要求实难从命——!”
“副校,差不多得了!你还有军人的荣誉吗?——”
“查拉克副校,我以牧歌号的主炮做交换如何?”女声说,“你们交出西比拉和阿妮拉·康拉尔小姐,则牧歌号保证在今晚不对你们射击。”
她又补充道:“作为林藻氏嫡流长女,白流城储副,我以白流城东疆之主的家名起誓,牧歌号将会遵守约定。”
男声道:“正是正是!用班度小姐买牧歌号的主炮,康拉尔小姐买牧歌号的副炮,你们看怎么样?”
机兵里的康拉尔小姐大叫:“凭什么我只能换副炮!”西比拉急忙抱住她。
查拉克副校:“康拉尔小姐是统帅的亲人,恕不能留给你们!我们只能放走班度小姐!”
男声:“那就是说你们只买得起主炮咯——”
菲尔戴娜·芙伦:“——那也可以,牧歌号一样遵守约定,所有炮火不对你们射击。请你以军人名誉起誓不伤害她们。”
查拉克副校:“我答应!我以金狮中队的队名起誓!巡02,将班度小姐释放!”
阿妮拉听见,在西比拉怀里扭来扭去:“我不要离开西比~~!”西比拉在她耳边轻轻嘘一声,说:“我保证救你出去。”
“那好吧!大不了就到伯伯那里去,伯伯不会把我弄死吧?”
西比拉放下她,驾驶舱的舱门打开,机兵的手掌平摊在舱门外,希法斯·火生离开驾驶位,要帮西比拉下去,西比拉摇摇头。
她火红头发的身影出现在牧歌号的视野中。巨大的飞行战船缓慢向着金狮中队开去。
“西比拉·班度,请你抓住牧歌号放下的绳梯!”男声要求。
西比拉从机兵手掌上站起来,在夜风中牢牢抓住牧歌号侧舷高高垂下的绳梯。
希法斯·火生:“哎?”
她出其不意地返身一脚踢掉旁边火生的手枪,对阿妮拉大声喊:“快来!”阿妮拉一猫腰嗖地从火生副尉身旁窜过,抱紧西比拉的腰。西比拉大喝:“起来!”
牧歌号迅速地将绳梯升起。这时月光从船舷一侧漏出,映得火红色和金色的头发飘扬。
希法斯·火生捡枪瞄准:“副校?”
查拉克副校:“不能射击,毕竟康拉尔小姐是统帅的侄女。她们两人是平民,意外收获,放走吧。”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攻陷司令部的问题……。副尉,回到你的驾驶位。”
“是!”
牧歌号巨大的船体下,绳梯就跟黑乎乎的细线似的快速上升,西比拉眼见自己离船舷越来越近,从船上伸下一只手掌。
“阿妮拉,你先爬上去,不然我很难动弹。”
阿妮拉慢慢爬上去,那只手掌将阿妮拉拽上船。又伸下来,西比拉握住那只手掌。此时,船边露出一张男人微笑的脸。
“抱歉,西比拉小姐,你还有活儿干。”
他扣给西比拉手腕一副手环,随后一甩,西比拉从绳梯上掉了下去。
西比拉·班度发誓自己永远忘不了这道奸笑。风声呼呼地从耳边经过,夜风凛冽。她模糊地听见男人对她大声喊:“放松!放松!别那么严肃!”
风在她身下聚集,托起她,西比拉耳边响起无机质的声音:
“临时驾驶员体征……确认。基本诱导完成。”
“请求母舰开启发射管……已开启,魔导链接已确认。警告:没有检测到战术皮肤。”
牧歌号广播男声:“坏了,忘了给西比拉小姐穿上战术皮肤。”
芙伦小姐:“教授,你太马虎了!那她怎么驾驶?脖子会断掉的!”
男声:“没关系啦!西比拉小姐天赋异禀,一定会没问题的!”
这道愚蠢而油滑,丝毫不负责任的声音在西比拉的脑海里回荡,她甚至来不及面对自己要么摔死、要么脖子断掉的事实,只觉得这声音很讨厌,而且也根本没记住那“教授”长什么样。
“战术皮肤已忽略,本机将提供机师保障临时措施。高速高空试验中型突击机兵‘刺鹃’即将发航,请准备!”
芙伦小姐:“——准备完毕,教授!”
男声:“‘刺鹃’,发航!”
一道白鸟似的巨影从牧歌号的侧舷发射管中喷出,它切出利落航迹,高速接近下坠的西比拉。女孩飘扬的红发犹如一点火星,白鸟优雅地展开肢体,那白色的机兵摊开巨掌,准备接住西比拉。
芙伦小姐:“西比拉小姐……不会变成肉饼吧?”
男声笑道:“我们对于水平动力牵引术和重力的计算肯定没问题。”
西比拉的手环牵出一道淡淡光晕,这道光晕是一道魔术,它使西比拉轻轻落到白色机兵的手掌上。
男声:“但是牵引完可能就不管用啦!西比拉小姐!刺鹃不会飞!你必须快快爬上去!快!爬!”
芙伦小姐:“喂!喂!西比拉小姐要变肉饼啦!”
阿妮拉:“您二位是在幸灾乐祸吗!!”
耳边传来自己朋友气急败坏的声音,听着飞行战舰上三人毫无紧张感的一唱一和,西比拉用指甲抠住机兵外壳上的接缝,一点一点向机兵中央部分的驾驶室爬去。幸好,手环好像还有作用。这架机兵已经开始慢慢滑翔,在高空狂暴的大风中,手环还能保护她不被吹走。
西比拉把她在纹章学里学过的林藻家每一个先祖,以及她朋友的伯父维玛·康拉尔给骂个遍。她加快速度,手掌和大腿内侧蹭过机兵坚硬的外壳,终于看到眼前掀起一个盖子,她也没多想就赶紧向前爬几下,侧身滚进去。眼前一片金星,她跌落在驾驶室中央。驾驶室里只亮着微弱的红光,她只好连滚带爬地坐上驾驶席。
她完全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操作,眼前的操作台跟她以前学过的其他型号几乎完全不同,那些型号都跟蒸汽机车的驾驶台差不多,左右几根竖杆分别对应两边的不同档位,脚上还有脚踏,开起来跟蒸汽拖拉机没什么不同……而这架机兵,驾驶座的两边分别是两个长方形仪表盘,各有一个操作杆,座位前还有一个圆台,台顶镶嵌着一颗球。西比拉要骂人了,因为她没有战术皮肤和战术眼镜!这操作个鬼啊!
她手腕上的手环亮起白光,继而那圆台上的球也响应似的微微亮起光。西比拉只好尝试着将手掌放上,果然,她听到一连串的无机质魔导系统调整声。
“超幸运!及时接通导力波!你还差几码就掉地上了。”
“教授,请你立刻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芙伦说。
“西比拉小姐,你的左侧操作台弹出了滑槽,请你将手环放入。”西比拉依言照做。
“太慢了!林藻家的姐姐!西比拉要摔死了!”阿妮拉大喊大叫。
“没关系,”唐薇坦教授笑道,“我的漂浮术还顶在刺鹃下边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教授胸有成竹。”芙伦殿下恍然大悟。
“那当然!”
“真的吗?”西比拉挤着后槽牙缝发出声音,她早用安全带把自己牢牢绑在驾驶座上,“我感觉我还在往下坠!”
“哦,那可能漂浮术对这么大的机兵不好使……”
西比拉感到自己的皮肤仿佛都皱起来,全身的肉在往脑门顶上涌——关禁闭,被袭击,被绑架,快摔死……我受够了,西比拉咬着牙。
那颗圆球终于好像充满光线,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它缓缓从圆台上升起。
猛烈罡风中,白色机兵的肩甲如长羽般分成数片张开,喷出气流,强行调整了机身角度,使双足着地。它砸在地面上,冲起一阵浓尘。
然而,此时月色明艳。尘雾散开,它锐利的身影高傲伫立在巨大飞行战船“牧歌”号下,如同雪白的优雅刺剑般,狠狠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