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请同学们清空课桌，带好备考物品进入各自考场，并做好考试准备，下面进行相关考场的清场工作……”
高一的十五个常规班级，外加五个靠近厕所和楼梯间的空教室，总共有二十个考场，每个考场的座位被限制在三十个以内。广播中响起的并非仿生智能的电子音，而是德育主任事先录入的原声。学生们听到广播后就开始向自己所在的考场进发，四条走廊变得像早上的街道那样，虽然拥挤了些，但人数还没有多到可以堵住走廊的地步。
诸葛老师拿着两纸袋的语文试卷，他略高而较为健硕的身躯在人群中稳速穿行。
“莲心刚好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任啊……不知道语衡会怎么想，改天再找他聊聊，或者就在家长会过后……”
在C区及以外地区新办的那些高中的学生们每天都要在近六十人的班级里学习，六到八人生活在同一间宿舍内，即使看到致良知高中的学生，他们的眼神也有些放光，如同致良知高中与朱行理高中的部分学生臆想一中和天语宫高中的教室、饮食和住宿那般艳羡的模样。
“老焦加油，既然顶着这样的伤都过来了，不如认真一点，考后心情舒畅对恢复很有好处的。”
“我倒是有点庆幸，用来写字的那只手没受什么损害，一成分数全部归零的滋味，光是想想都不甘心……”
“少说两句废话，然后找你的考场去，临近大考还搞出一身问题过来，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你……”
作为一班之长的龙欣瑶将手臂抱在胸前，武藤大悟盯着焦作仁左手肘部以下的石膏。
“反正这周也得考试，大家都能消停点，你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诸葛老师怎么和你的家人交代……”
“呀哈！”
龙欣瑶的左肩连同脖子周围被一只稍显粗糙的小麦色右手拍上，
“没想到龙哥也有如此像女孩子的一面啊！”
“你怎么也变得像汪寰宇一样奇怪了……可别给我抓住了！”
不同于喜欢反复抱住别人——尤其是男生的汪寰宇，焦作仁试探一次后便快速收手，溜进人群意图蒙混过关。
“焦作仁同学，不要老对班里的女生有那点小心思。”
自己的右肩膀被略白一些的大手轻拍三下，身后的人托着黄褐色的纸袋，相较于刚开学的时候，只是将衣服和裤子的颜色来了个对换，卡其色的薄羽绒服搭配灰色的牛仔裤，脚上换了更为轻便的运动鞋。
“诸……诸葛老师？”
“赶紧去考场，别在原地磨蹭，少做些不着调的事情。”
“明白！但我想……”
“废话别多，分就不少……这些事情先放一放，等到考完之后的家长会上，我会亲自和你父母说明的。”
诸葛老师抱着纸袋前往高一二班的教室，焦作仁在随后的三分钟内，于隔壁五班的考场准备就绪。
“为什么我要在他的前面考试啊……”
古鹰业坐在高二九班的考场里伸了伸自己的胳膊，顺便思索着古文翻译、现代文阅读技巧和作文的决胜句段它们正在他的脑子里不停打转。
“昨天晚自习校对过的卷子能借我看下吗？我漏了几个关键的古文注解……”
焦作仁回过头去，用打上石膏的左臂托住古鹰业递来的对折两次的试卷。补上遗漏的注解后，他没有选择继续复习，只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他的周围只剩下耳边吵杂的声响和右手食指的隐痛。
……
“Evacuazione sicura（安全的撤离）.现在你可以把那条带子解下来了。”
黑色哑光漆的双座M3轿跑从“银幕空间”内驶出，焦作仁的右手刚摸到后脑勺旁边的打结处，在车门内夹层处的手机恢复通讯信号，开始振动并播放铃声。
“喂，是哪位？”
解开带子的过程暂时被延后，焦作仁目前尚能使用的右手摸索到手机后，食指下意识地摁在屏幕中央，向接听的绿色按钮处滑动。
“克仁，你住在哪间医院里面？我已经准备好东西，打算和你我的妹妹一起去看你了……”
“但是我不在医院啊……再说那点伤早就处理好了，我现在就回去看你们，记得帮忙打扫一下家里，萧羽薇。”
“你可别骗我啊！”电话那头沉默了约五秒的时间，“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在那里打斗过后流的血都够我们冲洗一次身子的……”
“打斗的过程嘛……真用不着你们姐妹俩和阿妹去关心，重要的是，我绝不会再轻易抛弃你们和我自己了。”
焦作仁将手机放回车门内的夹层，快速解开蒙在眼前的带子，在其落下的瞬间眯起眼睛，瞳孔正在缓慢适应透过车窗隔热纸射进来的阳光。
“先别挂电话，我还有……”
“别急别急，慢点说。”
焦作仁揉了揉眼睛，同时把手机拿回。外景逐渐变得柔和而清晰，运河将C区及以内的区域和D区、E区分隔开来，轿跑通过横跨运河的桥面后，减速并跟随在检查点的车流后面。
“明天的考试请你一定要加油，克仁。至少不要违反校规或是考得太差，千万别再和以前那样被学校给开除出去……”
“那我多谢你提醒啦。只是注意几点，第一，尽量别再叫我那个名字，第二，开除也不是因为我的学业太差所导致的……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好的。既然你真的如此选择，我……也包括你的和我的妹妹，会永远……永远等到你回家。”
电话那头有些哽咽，话语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电子音。
“bye～欢哥，能送我到老地方吗？”
“Nessun problema.”
通过检查点后，“獾”将油门直踩到底，轿跑以近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布满坑洼的D区干道上行驶。他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握着自己用于骇入的手机，正在派送外卖的仿生智能开始加速，刚好在轿跑通过路口前到达街道另一边。
“我好像听见，你之前有被开除……”
“这点过往你都想了解？切，谁还没点羞于启齿的事……”
“不是想笑你啊……你要有正常上学的时间，也没必要跑到那个组织里鬼混的。”
焦作仁面朝自己一侧的车窗隔热纸，背对着“獾”灰绿色右眼的余光。
“更何况彼此深入交心的很重要一点就是坦白自己的过往，你要是说出真心的话，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奉还的。”
“开除就是开除呗，还有其他的解释？谁要管其中的过程和操作，只看结果……”
焦作仁的上下两排牙齿不断磨动，双脚也有些焦躁地在车内跺起来。
“你该不是在学校把女孩子的头发给弄秃了吧……”
“我才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情！”
焦作仁瞪着眼睛，挥动右手捶向车窗，由于玻璃经过特化处理，他的食指关节此后一直在发痛。
“Oppure c'è un'altra possibilità（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
“獾”将刚拨好档位的右手放到左胸前面，五指伸直手心向上，大拇指先弯曲，剩下的四指紧随其后，很快整只右手连着胳膊如同抽风一样颤抖不停，嘴巴张得能塞下中学生的拳头，随后猛烈地吸气和呼气。
“少来这种奇怪的演示！”
焦作仁不会做抢方向盘或是进行其他攻击的那类蠢事，只是猛敲车门内侧和扶手箱旁部分由碳纤维组成的区域，
“揪成秃子或是扯掉外衣，你总得自己选一个……”
“Selezionarne uno（选择一个）?”
“獾”将方向盘小角度向左打，焦作仁的脑袋磕到之前被他敲过的碳纤维区域，额头有些肿起，淡色的疤痕凸出来，同时变得有些泛红。
“我凭什么只能在你给我的选项中进行抉择？你怎么就不想想，现在的我完全可以把你连同车门一块扔出去……”
“獾”举起手机的同时，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甚至摁了两下。
“不要啊啊啊啊……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自己的扯掉就是了……”
焦作仁把右手臂放在衣领上拼命向外拉，数粒卡扣分离开来，衬衣下面的腹肌线条隐约可见。
“大可不必啦，也不是就这条路可以走啊……遇到给你的选项都难于实行时，不妨遵从你自己的内心，若是事后没有愧悔的，一般都不会有大错。”
“獾”将手机屏幕对着焦作仁棕红色的眼睛，除了几个应用程序和动态桌面壁纸以外，没有“银幕隧道”的外语界面和繁杂的代码，“骇入”的按钮更是无影无踪。
“但是连车门一起被我扔出去的家伙还真不是没有，那是个深色皮肤的联邦人。在西布兰顿卡丁车场上第一次看到你时，我莫名产生了他站在面前的既视感……”
两分钟后，“獾”把手机放到扶手箱内，左手将方向盘往右快速打过九十度，右手握住换挡杆逐级降档。
“Luogo familiare, strada familiare（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街道）...”
从下方的支撑柱附近驶过尚未修好护栏的立交公路，“獾”可以看到焦作仁家门口的D0880号牌子，即使只剩下一个螺钉勉强挂住摇摇欲坠的它。
“到家了，你最好赶紧收拾下自己，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
“为什么？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星期六？你在我们这里整整躺了一天的时间，来电的家伙难道没有告诉你？”
“獾”将车右拐向一片荒地，微调方向盘进入位置，等待车辆停稳后熄火。
“我好像听她说到‘明天的考试’，看来的确……糟糕！”
“还有尚未办妥的事情吗？”
“作业、卷子校对，还有考试用的各种东西，一样都还没准备……”
焦作仁将自己的手机拿上，只背着书包右侧的肩带，拔腿冲到自己家的门前。
“冒失的本性就是没改过……È abbastanza urgente（让人够着急的）.”
"獾"挪动下半边身体，来到副驾驶位置上，腰部向右弯，伸展右臂将车门关好后，看了眼焦作仁背后的衣服和左臂的石膏，回到驾驶位重新发动车辆，缓慢踩下踏板，几乎悄无声息地掉头离开D区。
……
“别睡了，快传卷子啊！焦作仁……”
古鹰业的手不停拍打焦作仁的肩膀，坐在焦作仁前面的人悄悄摸到他额前凹凸不平的碎刘海。
“已经开始了……是吗？”
“看教室前面的电子表，还没到时候呢。”
焦作仁将问卷和答卷各抽出一张后，把剩余的试卷递给古鹰业。
“考试还有五分钟时间开始，请大家写好各自的班级姓名，不要开始答题，巡考人员会随机进行检查。”
仿生智能沿着固定的路线经过教室的每条走廊。焦作仁的手指在笔杆周围不停拨动，笔盖在他不经意之间被弹飞，撞到仿生智能前方的显示屏后，落到后门附近。
“名句名篇勉强能背下来，阅读题大概率只能随缘，作文……想想能不能凑出个八百字来，但愿这次的主题不要太刁钻。”
焦作仁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面，同时也是作文部分的题干：
“赛博时代已向我们敞开大门，仿生智能的发明使得许多危险的事项不再需要人类亲自参与，程序化记忆的研究更是赋予其中新的一代以人类的部分行为方式。然而科技的进步总是伴随着未知的惊喜或是恐惧，收益与风险必将长期相互依存……”
“真够啰嗦的题干……”
焦作仁拿出些许布条，将打着石膏的左手固定在左胸前部，右手继续转动笔杆，目光锁定到作文题干最后一行的要求。
“请从任意角度切入，进行叙述或议论，诗歌除外。不低于800字，但不要超过作文格纸提供的字数范围。”
“还真是够与时俱进的，一看就知道又得写辩证性的议论文……但好像也没限制写记叙类的问题，至于小说的体裁，在考试的时候现场生产一篇？王老师才说过，这样的风险实在太大……”
“叮铃铃铃铃……考试正式开始，请同学们开始答题。”
焦作仁把试卷翻回到正面并摊平，在笔杆上轻咬一下，回忆起十月初在大图书馆内看到的摘抄笔记：
“早知道就先问佳韵那小子把摘抄笔记借我看了，不该先去密集书库的……虽说他大概率不会拒绝这类一般请求，但倘若没有事先要求，就渴望被给予，总觉得不太合适……”
……
“大图书馆也真够多灾多难的，那些匪帮犯和混乱分子都这么喜欢阅读吗？”
“这两者没有直接联系吧……但你为什么要顺手捡走那张照片？”
“小猎犬”将头发扎成单马尾，将之前从F区拿来的照片放到桌上，连同“坏小子”在图书馆大厅地面上发现的那张进行比对。
“既然社安局已经和我们有所疏离，这些可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得需要甄别一下，以保护有涉及到委托者以及线人的重要信息……可惜了伏尔加先生，谈了那么久，只换来一场短暂的联合行动……”
“这对于袋鼠帮的震慑效果已经显现了，怀特西尔佣兵也绝不是能够在世界上任何地区作威作福的怪兽，唉……”
“这不是挺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坏小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银幕空间”的信息作战区，她合起手上有些卷角的黑色封皮书，脱下外套左边的袖管，左手臂上段的皮肤有些发红，纹身也变得黯淡。空调连续一周无休地对房间进行除湿，偶尔打出些许用于制冷的强风。
“如果我能早点接触这些信息安全的书籍，也用不着像逆火（Backfire）那样在银幕的最前线进行战斗，平时连人影都见不着……以他的年纪肯定还在上学吧？”
“估计是的，哪怕就是我这种大学生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你也明白的，课设、实践、过不了就可能重修的考试……另外别小瞧幺弟啊，在网路入侵方面他也不赖的，尤其是凭借无人机这样的机动载体……”
“嗯，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伙子，很多事情考虑得却比我们更多。但就是太沉默了些，除非作战的时候，平时说的句子两只手完全数得过来……”
“闲谈不论人非，当然这种性格也不一定就是缺点……话说你们的委托进行得如何？好消息和坏消息我都没有收到，你们该不会忘掉了吧？”
戴着弗克斯面具的男性推开信息作战区的大门，轻拍“小猎犬”左侧的肩膀，隔着鸭舌帽掠过“坏小子”的头顶。
“委托至上，我们不会忘的，伏尔加先生。”
“坏小子”把鸭舌帽摘下，扣住黑色封皮书和上面的小照片，
“这里就有两张非常相似的照片，小的那张和十月份拿到的其实没多大差别，如果真是如此，委托就好办了。”
“只拿着照片去辨别对象，依照东煌的说法，不就是按图索骥……”
“谁说要拿着照片去比对了！我们只要找到照片是谁掉落的，哪怕不是本人，也可能是和委托人或者目标比较熟悉的人，以此作为线索……”
“你还记得委托我们办事的人一开始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想看……他只是希望我们找到地址，然后……也没说别的事。委托人的那种神情绝不是那种穿皮夹克的闲散青年可以轻易模仿出来的，我们可以先查看一下当时图书馆内的监控设施了。”
“坏小子”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弹动，找到图书馆各层值班室内电脑的网际协议地址后，绕开遭受攻击后尚未完全恢复的防御墙，找到存储于数据库内的两天前的监控录像。空调外机的叶片上下翻动，风力逐渐加强，“坏小子”短发的末梢不停晃动。
“这就是特洛伊的风格？仿佛是接管了被占领的堡垒后，既不重修防御，也不大捞一票，打过之后啥都不干就跑了，留下一片废墟……”
“简直就是骑在马背上的，以游牧为生的征服者，别说是位于库雷尔的家乡，整个东亚夏大陆都差点被他们照单全收……”
“建立秩序与其完全无关，对于制造混乱，她似乎也没过浓的兴趣，不同于传统的混乱分子，她两次出现在大图书馆，这次更是引发馆内的骚动，因为踩踏受伤的人是有，但无一人死亡。”
“坏小子”将监控录像暂停，画面中间出现一名披着黑色绒布夹克衫的青年，他径直跑过一楼的大厅，与此同时，他背后的书包拉链部分敞开着，一个银色的圆形物件悬浮在他后方的半空中。
“后面的部分不必多看，我们的登场没有出现任何破绽，社安局的重点依然在特洛伊和那位牺牲的见习社安员这两个方面，不过最近还是避免外出比较好。”
“但是他的……”
“如果变化太大，扫描面部也无法对已经更新的肖像资料进行识别。但不要因此疏于变通，小猎犬。”
“坏小子”又找出多个监视器的网际协议地址，只对其中的画面进行读取。
“要不是伏尔加先生被社安局的派系给挤出去……诶，人呢？”
“急着做什么啊，银幕的两位公主殿下？”
一顶奶白色的礼帽扣住“坏小子”的短发，暗紫色的双眸中映出的不是白底加黑色胡子的缺角面具，而是一双略带凶光的灰绿色眼睛。
“坏小子”一把抓住头顶的礼帽往身后甩，同时拿起自己的鸭舌帽，空调制冷的风力达到最大，黑色封皮书上的小照片被直接吹起来。
“你能不能别做点奇怪的事情？以为人人都能有你那样的闲情雅致吗？”
“Come mai ci sono così tante opinioni（怎么有这么多意见）?送你一顶好看点的帽子，这也不行？”
“獾”一手接住准备送出去的白礼帽，另一只手顺带擦过照片的某条边，食指与中指合并起来，将那张小照片夹住。
“这可不像狡黠之獾，而是滑稽之獾啊……不过他的汉煌语言是真厉害，我连库雷尔语的发音都有点模糊不清……”
“Доброе утро, все, кроме парня в высокой шляпе（大家早安，除了那个戴高礼帽的家伙）.”
“Oh, sorella maggiore（呵，大姐头）...另外，这张照片上的人我可能有见过，眼睛、碎发，旁边的妹妹……”
“把照片拿回来！这不关你的事！”
“坏小子”趁“獾”不注意的间隙，一把跳起来将照片从他手上拿下来。四人在信息作战室内短暂相遇后，“獾”快速回到停车区，开着昨天送焦作仁回去时用的双门轿跑，前往新亚市的西边。
“每次空闲的时候就去兜风……真没想到这种古怪的家伙也能有对他胃口的线人，是我太小瞧了深藏某些东西的他，还是那位线人有点眼瞎……希望我的第一直觉总是没错。”
“洛西亚”离开信息作战区，找到一个僻静的房间后，脱下大衣并翻找里面的口袋，取出前天在欧风龙湾拿到的U盘。
“特洛伊的目的绝不会只是将我找出并杀掉那样简单，从她离开阿戈斯小队，前往南欧伦曼复兴战线，到现在逃到新亚市内，她没有一次行动处在我们或是敌人的掌控中……”
“洛西亚”将U盘插入自己那台笔记本电脑的接口上，除了在战车的电脑上看到的两段录音外，还有一个事先被隐藏起来，但在自己的电脑上显现的文件夹。
“他如果真的要干掉战车，也没必要特地登门家访……现在连战车的踪迹都没有下落，遭遇生命危险的可能性尚存，等那个撒丁人回来之后，再想想怎么做……”
“洛西亚”将笔记本放在原位，起身向留宿“战车”家中那名较小的女孩的房间走去，
“被掳走的只有战车和他的女儿，特洛伊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更何况她的最终目标可能就是我，甚至是社安局和市政厅，当然还有这个组织……”
……
“语文考试刚刚结束，选择题的答案已经基本确定了。”
“确定就确定吧，本来想要开门红的，怕是一个大灯笼迎面而来……”
焦作仁将头凑在餐盘旁边，空闲的右手手握着勺子，不停敲击旁边的汤碗，打上石膏的左手难以活动，安分地放在自己胸前。
“第一篇现代文的题目没写完，第二篇干脆把原文拿去写答案了，鬼知道那些踩分点藏在什么地方……”
“但愿老师能手下留情……现在先吃吧，朱金泉，还有……”
尽人事过后便听天由命——自己前三年的经历都与运数有不少的关联，相较于身不由己的祈祷，至少现在的焦作仁可以暂时把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中去。
汪寰宇向右看到灰白色的石膏，焦作仁的背上没有往常总是出现的十指的轻压。等到其他人收拾好餐具离开食堂后，戴着牙套的女孩——也就是焦作仁所在班级的班长龙欣瑶，将烤肉饭端到焦作仁的斜对面。
“难得会这么晚才打饭啊，班长。”
焦作仁用筷子戳向餐盘，一小块肉连同脆骨从盘内飞出，落到龙欣瑶的碗里。
“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没手，指望我喂你吃东西？”
龙欣瑶夹起飞出的肉，将筷子头移到桌外后，又缓慢地移了回来，肉被放在距离桌面不到半厘米的边缘。
“谁要指望你可怜我了……只是暂时少了只本就不用来写字的手，谁知道大图书馆里怎么会闯进那么危险的人……”
“你就庆幸社安员来得早吧，再晚两秒，就算是主上都救不了你……事先说明，在战斗方面我可是很难帮到你的。”
“主上？你也信那玩意？”
“我不信，但这么随口一说，你就会相信我相信了？”
龙欣瑶瞪大棕色的眼睛，厚重的眼镜片让那双眸子看上去略小且有些无神，但原本的锐利丝毫未减。
“先不必提这个，我只有一事相求。”
焦作仁把右手搭到出现瘙痒的左臂上，隔着石膏很难摸到裹在里面的皮肤，他尝试无果后只得作罢。
“没想到你也有这天，看在你伤得也不轻，我能帮你的就帮你，当然，奇怪的要求不准提。”
“帮我买杯饮料，校园卡先给你。”
龙欣瑶拿着焦作仁从右边口袋里掏出的校园卡，离开座位去到食堂一楼最右边的窗口，拿起两大杯可乐微笑着回来，其中一杯被放到焦作仁面前，
“好家伙……不打算奢求在受伤期间喝到骨头汤，但你给我买碳酸饮料过来，就……有点意思，挺爱的。”
焦作仁对着吸管不断吹气，深棕色的液面被泡沫完全覆盖住。
“不喜欢可以直说，班干部的任免由诸葛老师亲自决定，我没必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没有的事，我认可你，虽然总是对被你记名字这件事感到不爽，但记多了，诸葛老师就不见怪。反倒是古鹰业那种平时挺乖又懂点事的人，一有小错误就被诸葛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
“别扯开话题，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呃呃——”
龙欣瑶喝掉小半杯可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嗝，随后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
也许自己的那份的确应该在考虑范围内，但今天的当务之急，也就是物理和化学的考试还没开始。
焦作仁暂时没有时间回忆龙欣瑶的话——至少在这个中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