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助的时候记得叫一声，只会独自硬抗的家伙，也不算真正厉害的男子汉哦。”
“나도 당신을 도울 것입니다（我也会帮你的）。”
“獾”的灰绿色双眼盯着“坏小子”的暗紫色眼睛，“坏小子”将视线稍往左移，右侧的脸颊有些发烫。
“多谢了，女士们……后来那个目标被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不问他把我怎么样了啊！”
“坏小子”弹出弯向掌心的右手食指，戳在“獾”的高鼻头与右眼之间的区域，随后将整只右手藏到背后。“獾”继续盖住高礼帽下的手机，表情并无变化：
“Non posso ferire l'autostima dei miei compagni di squadra, vero（咱没必要挫伤队友的自尊心，对吧）?”
“坏小子”将笔记本挪到眼前，移动鼠标微调摄像头的视角，看见数十个西装革履的人们坐在前排。
“我花了数天的时间，用网络和自己的小腿，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当我过去的时候，那个目标也许还在自己的小二层里看电视……”
“也许？要么在场要么离开，难道是幽灵吗？”
“什么呀……一楼的墙上有台放映老电影的液晶大电视，可偌大的客厅里根本找不到人。再往后我就听到了那句台词……”
“坏小子”将左耳朵捂紧，身体猛地一颤。
“那就先到此为止吧，我猜，目标把你抓了起来，却没有杀掉你，不仅如此，还给了你一个号码，将你带进银幕组织，和我们平起平坐……”
“大致意思都对了，所以……我想找到当时的那个人，他把脸遮了起来，兴许还留在银幕组织……”
“这种事可别问我，我只负责未来的银幕成员，同级的状况我一无所知。”
“獾”摸过鼠标往下移，黑色或白色的数个圆圈分别站成两排，中间是躺倒的群演，脸上戴着筒子面具。发色锃亮的“三郎”扔掉其中一人的面具，大声怒骂起来：
“看见没有？这就是当匪的下场！就算是亲爹，也得……”
“有味道了！能留到现在的老电影就是厉害！”
“小声点，大姐头还在睡……”
“摄像头是怎么回事？”
“坏小子”将鼠标夺来，屏幕上出现大片黑白相间的“雪花”。与此同时，货厢的侧门被打开，裹着风衣的“洛西亚”焦急地冲向三人。
“有人躲在会展中心干扰我们，我截获了他们的通信，他们不仅打算让我们离开，还想直接抓住……”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才让焯成公司感到难堪……”
“哈哈……看来当下也到此为止了，女士们。”
“獾”摊开双手苦笑一阵后，迅速清了下嗓子，
“下达命令吧，大姐头。”
“坏小子，追踪入侵信号；狼獾，去舞台后面调查；我会将卡车挪到安全些的地方。”
“我这边呢，大姐姐？”
“Не волнуйся（别着急）.小猎犬去观众席那边查看情况，最好把逆火一同找来。”
“又是那个见首不见尾的影子……”
“你又有什么意见了，獾？”
“No, lo farò subito（没有，我立刻办就是）.”
“獾”戴上高礼帽，确认面部的伪装迷彩正常运行后，从后门刷脸进入。“小猎犬”将弹射钩爪固定在会展中心的顶部，如同先前在大图书馆那般操作后，很快登上房顶。“坏小子”盯紧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像另外两人那样戴上耳塞式耳机。
“作战频道连上了吗？”
“No fault!”
“Non c'è colpa.”
“결함이 없습니다。”
“Действие начинается（行动开始）!”
三人的耳边同时传来“洛西亚”嘹亮的嗓音，
“Положите то, что они сделали на экран（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呈现在银幕上方）!Нет необходимости отвечать（不用回答）.”
……
“光是彩排就能让人倍感留恋，我真是盼着今年的最后一天快点到来了，对吧，邢女士。”
“焯成公司的内鬼你不负责管，还有闲心来这里看彩排？”
“CEO会有办法的，我只是他的传声筒罢了。再说了，你这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要你来管我吗？”
会展中心最前排坐着清一色的西装客，一只深红色的高跟单鞋踩在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性的脚背上，后者强忍着没喊出来，任凭印欧语系的闲话在自己耳边兜转。
“布列科沃东煌分部的成员都这么猖狂？真以为自己是凤凰或者哮天犬吗？”
“你不也是升天的鸡犬吗？别破坏我的雅兴……权且当作假日好了。”
邢经理将右脚挪开，自然地举到左腿上，拿出手机走到舞台后方，
“喂？别告诉我他们已经消失了……”
“都在掌控之中，别着急。我们已经派车去跟踪和拦截了，信号还没远离会展中心……”
“那就好，顺便纠正一句，不仅是跟踪和拦截，而是直接逮住，等我来处理。”
“遵命，邢经理。我的编号……”
“不必多说，事成以后，今晚你可以单独来我的办公室，我会给你除了奖金以外的另一样惊喜。”
邢经理顺着舞台后方的小路进入准备室，改编自《让炮弹飞》的舞台剧结束后，是由多所高中带来的独舞串烧。她的双眼聚焦在曼妙的舞姿和华丽的演出服上，毫不减速地靠近另一名从对向前来的男子。
“呃啊！”
“Are you all right, madam?”
邢经理没有接住男子的右手，重心后移跌倒在地，男子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掉出一张类似于身份卡的黑色卡片。
“布列科沃的人？”
“In the name of glory, dignity and sovereignty（以光荣、尊严与君权之名）.”
会展中心内的数十个音响将邢经理的耳朵震得发鼓，她勉强听清那些夹杂着依塔利亚口音的联邦语字母。
“看来是我们的人……喂，别走，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
“呼叫全体社安员，新亚会展中心发生肇事逃逸案件，多量民用车不同程度受损，肇事车辆的牌号为……为……”
“还没来得及看节目呢，就要离开这鬼地方……”
“也不是没有收获吧，至少我才抓了个潜逃挺久的家伙，虽然没‘董姐’那么严重，但必须让他被条律制裁……”
“快上车，别磨叽了，两位大少爷……”
苏岚雨坐到社安局拦截车的副驾驶位上，黄玖鑫踩下油门，同时拉响警笛。
“今天的车有些奇怪……没准是幻听了。”
“怎么了，山药？”
“没什么，我感觉周围有‘嘀’的几声，好像就是在车里面……”
“可能是太紧张了，深呼吸几口气再说……如果那辆卡车不停，大概可以射击车胎……”
“十月初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做的，然后呢？”
“以前的事情不必再管，焦糖……前面是怎么回事？”
作战频道上的话音刚落，黄玖鑫用余光看到路上的血迹，或者说是血泊，三四个人横躺在其中，背部或是腹部被货车的轮胎轧凹下去一大片。
“简直他老娘的丧病……”
“现在骂粗也没用了，焦糖。”
“山药这次是对的，我们需要抓住肇事者。”
“嫌犯鲁莽驾驶，极度危险，请求部署路障和钉刺带！”
“再次重复一遍，肇事车主同时涉嫌无照驾驶，已批准直升机参与此次追缉行动……”
“早就该这样做了！”
黄玖鑫等人的队伍紧跟在货车车头的后方，不时有滚圆的物件从车头的左侧窗户内掷出来，有的化为一片烟雾，有的则变成了“哑弹”。
“企图用烟雾干扰我们？这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千日战争前面吧！”
直升机的飞行员将探照灯打向火车头，白天的照明将灯光掩盖大半，除非聚集的灯光直接射到眼前，
“该申请狙击许可了，记住，先打车胎。”
“玖鑫，车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嘀！嘀！嘀……”
不同于警笛声频率的响动传入黄玖鑫的耳朵。苏岚雨将扶手箱拽开，发现一个黑不溜秋的盒子，数根细线和跳动着数字的暗红色荧屏，里面正在播放一段录音。
“Dobro jutro ili laku noć（早安，或是晚安）!
很高兴见到你们，维护城市秩序的，最可爱的人们！
虽然与你们肯定算不上朋友，但问候和礼仪还是必须的，文明的美德嘛~”
“是谁！”
“说得不错，可惜，善者不来。”
没等苏岚雨继续发问，继续播放的录音几乎把握着方向盘的黄玖鑫吓出一头冷汗：
“旁边的盒子是我给你们精心准备的礼物，一颗熔铸着怒吼、决心、果敢与一丁点热爱的——感应炸药！”
“开什么……玩笑，在社安局的拦截车上搞小动作？”
“放个盒子就像把我们吓退？唬谁呢？”
苏岚雨举起缠着线的盒子，准备扔出去时，同时被黄玖鑫的右手和录音阻止下来：
“它会精心计算你们接下来的举动——请尽量避免以下行为：尝试拆除，嘭！跳车逃跑，嘭！速度低于八十码，嘭！嘭！嘭……”
“那么，刚才掷出的烟雾弹……”
“玖鑫！闪开！”
黄玖鑫猛打方向盘，转入仅容一车单行通过的巷道。烟雾裹挟着爆炸的气浪冲入巷道，后窗玻璃被飞舞的碎片击中，数个星形裂痕嵌在挡风玻璃中间。
“祝大家拥有美好的一天！Zbogom（再会）!”
“我呸！只是……我们最好别在这里光荣……”
“你这就慌了，玖鑫？”
苏岚雨理清连接感应炸药的接线，拿出随身携带的剪刀，将刃尖靠近黄色的那根线，
“你将速度保持在九十码以上，安全带系紧了！”
“他是怎么摸到这辆车里面……”
“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专心点！”
……
“我找到逆火了——准确来说是他的无人机，本体不方便直接见我们……”
“兴许他想在观众席上继续享受节目，但谁知道那只獾溜到哪里去了？”
“我找到入侵者的IP地址了！具体的坐标立刻发给大家，我会拖住他一段时间，总之所有人尽快！”
“小猎犬”在自己的手机中看到“坏小子”传来的定位，
“下面的保安室……这回有点麻烦。”
与此同时，“獾”从舞台后方回到观众席，将后排的一名西装客揪出座位，绕路去往保安室内，连人带手机扔到邢经理的面前。
“为您效劳，女士。”
“很不错，就是这个家伙试图让公司的仿生智能名誉扫地，科技博物馆的那家伙想必没给他足够的教训。”
“有些东西不仅需要用脑子记住，还有自己的身体。”
“太对了，我应该给你点小费的……或者哪天有空的时候，请你出来搓一顿？”
“乐意奉陪。”
“獾”背对着邢经理，朝“小猎犬”丢出一个飞吻。
“구역질……”
“小猎犬”捂着整张嘴和右眼，撇开脑袋的同时，侧身进入保安室内。
“即使是我们也不能久留，走吧，小伙子。”
邢经理的鞋跟踏出保安室后，“小猎犬”将从“逆火”手上拿到的U盘接入保安室的控制终端，解锁会展中心的内部网络。
“我找到入侵者的IP地址了！具体的坐标立刻发给大家，我会拖住他一段时间，总之所有人尽快！”
“你是什么人？不对……快报案！”
“怎么回事？警报拉不响了？”
“嗞——嗞——”
“小猎犬”用电击枪击晕室内剩下的人后，顺着入口来到保安室外。
“洛西亚呢？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Я в порядкe...не волнуйся...”
作战频道的另一端只剩下刺耳的杂音，无论“小猎犬”如何敲打耳机，都没法再次听到带着俄联邦口音的言语。
……
“韭黄、山药，你们怎么了？出勤任务不是给你们飙车的啊！”
“社安员32H89S，汇报情况！”
黑白涂装的拦截车往道路旁边偏移出去，先后开上人行道和绿化区域，从环岛的右侧疾驰而过，右前侧的叶子板蹭上商业街店面的墙壁。留下一串火花和右侧灯罩的碎片。
“我们的拦截车被人动过了，扶手箱里多出奇怪的玩意，这可不常见。”
“我希望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保持严肃，韭黄先生。”
“我们够严肃了，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苏岚雨轻敲耳机，唾沫星子飞到连接社安局内部作战频道的话筒上，
“车上有混乱分子……”
“混乱分子？你们的后排没有乘客吧？”
“是混乱分子留下的感应炸药！”
“那你们还有闲心，搁着在闹市区里赛车？”
“赛你的头……我和韭黄就要没了，合着轻重缓急没法区分吗！”
苏岚雨对着话筒怒吼起来，
“让联络干部过来！新亚A区可能发生混乱袭击事件，叫他来听！”
“你个见习社安员以为自己是谁啊？给我……”
“没错，是给我！”
作战频道连接的，位于社安局总部大楼的指挥室内的另一端传来数声争吵，
“对，这里现在是莲藕。请立刻汇报状况。”
“好的，韭黄正在操控车辆，我会试着摸清炸药的引爆方式……”
“没时间给你摸清了！立刻联系网络特勤部队……536S69Y，把你身上设备的实时定位打开，总部的增援很快就到……”
“希望如此……”
苏岚雨将黑色的盒子缓慢放下，荧屏上的数字突然变得高亮，除了忽闪的“Bomb Active”字样以外，数字也在不断跳动着，
“五十九，五十八……定时引爆？”
黄玖鑫的右手将后视镜扳到视线的右后方，一辆除了牌号以外几乎没有不同的拦截车的左侧车门被打开，里面的社安员试着将全部的身体挪出座位。
“小心点！这么高的速度下……”
“嘭！”
从底盘蔓延到顶盖的火焰迅速吞噬处于黄玖鑫右后方的那辆巡逻车，发动机、座椅、地垫等能够燃烧的物体逐渐化作弥漫在闹市区上空的浓烟，呛人的气味从鼻尖延伸到肺泡，苏岚雨迅速用右手捂住口鼻，忍不住地干呕或是咳嗽起来。
“坏孩子们的下场，就是这么凄惨哦~”
“他老娘的……给我闭上那张臭嘴！狗都要啐上一口的混乱分子……”
苏岚雨一拳砸向那些联邦语字母，
“你们不会真得以为，我会想着只上一颗炸弹，就干翻你们一整个社安局了吧？”
“如果这是离线语音，那她的预测未免也太准了，不可能……”
“你没猜错，玖鑫，那个混乱分子就在附近，没准那辆肇事的半挂卡车头就是那人在开，或者是劫持了别人开的……”
“在此之前还是得跟紧他们，这个诡异的玩意随时有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废话少说……当心！”
苏岚雨看到半挂卡车的车头从右侧车道转至前方的双向单车道，黄玖鑫向左猛打方向，拦截车与卡车头擦碰后迅速远离彼此，前者的右侧头灯连同右前侧的叶子板一起被撞掉下来。
“说好派网络特勤部队呢？”
“先管好我们自己吧，玖鑫……不，韭黄。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是叫代号吧……”
……
“大概有二十年的确是过去了，总觉得……好熟悉……”
印狄恩利亚的地堡内，B720房间的中央，无数条银白色的抓手接入藏在隔间内的机箱，三到五个仿生智能在过道上巡逻，电子音的回响在顷刻间消散开来，
“你来到新亚市，为了毫无血缘关系的所谓的家人，以及那颗依然柔软且脆弱的心……而且你越来越我行我素，早就忘掉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和谁一起……”
“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不，现在的我不过是个箱子而已，一台飞越了平凡的，甚至有些多病的躯壳的，除了生锈和能源以外，不必担心任何生存问题的铁箱子。”
“那么，请问……”
“别问了！你也是不用吃饭睡觉的铁壳王八，但我只想保持安静。”
“无赦”的主程序驱动其中一只抓手，拍向正在看门的某个仿生智能的肩膀，将他从房间内侧驱赶到昏暗的外部走廊。
“让我再用那颗老旧的卫星，看一看现在的新亚市。”
“无赦”将其中一块屏幕的画面切换至轨道上的同步卫星，
“以我十多年前的印象，这里起初只是个养鱼和捕捞的地，最高最大的建筑，甚至是统销南江洲各地的水产批发区。直到……”
三角底座的赛迪普斯信号塔直插云霄，布列科沃大饭店、焯成科技与社安局的总部大厦也被银白色外壳的“无赦”尽收眼底。
“碎铁城、流浪人、怪兽企业、鸟笼公寓、无恶不作的帮众、赖着难走的贵族……”
“无赦”将接入音响的抓手收回，逐渐变得嘈杂的电子音戛然而止。
“富裕伴随着贫苦，先进掩盖住落伍，自由会带来束缚，秩序与混乱的界限，早已变得模糊……”
B720房间内的“无赦”凭着身体中的记忆，仰起脑袋，向前屈身，“呼”出一口热气，
“我将静待零日（Zero day）的到来，希望你会有所准备，死亡（Death）。”
收回的那条抓手被接入另一个负责防御武器控制的插槽，走廊上的墙皮剥落大半，露出无数个黑色的小疙瘩，这些“小疙瘩”的外壳逐渐展开，露出一长排黑洞般的枪口和亮红色的感应光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