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的销量一路走高，都是给您别墅里添加的砖瓦啊！”
“哪里哪里，只要我赚的多了，工作室的大家也少不了好处，哈哈哈哈……”
“不发誓我们也会相信你的。总有粉丝会维护我们的，就像中世纪的狂信徒……”
“什么狂信徒，那叫虔诚，虔诚的崇拜，对不对？”
“有几个人老是拿您说事情，我将他们逼到删号了，怎么样？”
“嗯……（短时间的沉默，包括嘿嘿哈哈的不明所以的声响）”
新历536年12月28日，E区北部住宅区，“獾”将四门的冒险家皮卡停在一片空草皮上，黎辰砂戴上与“跳跳怪”携带的收听设备相连接的耳机，三种及以上音色的话语在她的耳边盘旋。
“没想到你帮我回收了这台小车，虽说是无心之举，但表扬是必要的。”
“哪里的事，何况我把你小车的一根天线弄坏了……”
焦作仁拉动摇杆，“跳跳怪”将E2986号的通风管道的栅栏打开，一路来到疑似客厅区域的中央空调附近。
“万一被社安员发现，才会造成大麻烦。而且你操作小车的技术越发娴熟了，不得不承认，你绝非那种从街上就能招来替代者的类型。”
“怎么说我也是在新亚赛区的全国智能锦标赛上晋级的人，真当我是幽灵社员啊？”
“把小车原地旋转一下，逆时针，三十五度左右。”
焦作仁按照“獾”的要求照办，透过屋顶夹层的空隙，
“E区基本全是这种小二层，欧阳佳韵他们家住的也差不多。不过这家人的装修实在有点……晃眼睛……”
“平板地给我看下……大概是撒丁岛那边的平均水准，稍微偏上那么一点……”
“又开始说鬼话了，这只獾……”
“别吵，两位，他们还没说完呢！”
黎辰砂将两根食指分别伸向“獾”和焦作仁的嘴唇，“獾”半张着嘴准备咬下去，一下扑了个空。
“微观的舆论导向如何了？”
“热搜没那么容易下去，几百万新亚币不会那么容易打水漂的，更何况您是焯成签下来的红人……”
“只要您有命令，哪怕是那个什么银幕隧道的暗网，我们也给你一锅端……”
“沃来了，莫想多……已经有保镖看货的家伙，还需要我们滴……特别滴胡务。”
“少废话，一群怀特西尔的外乡人……”
“老凉系汉……汉煌银滴后裔！再敢多嗦神么，担心肠紫……给你车出来……”
“长得挺漂亮，说话有够难听的……赶紧就位，竹大人雇你们过来不是吃闲饭的。”
“Yes,madams!”
客厅里已经先后出现过包括目标在内的六人，其中两人发音不准的汉煌语言尽入黎辰砂的耳中。
“至少有一对男女既不是保镖，也不是竹某的士大夫（staff）。尤其是那种汉煌拼音……连小学两年级的孩子读起来都比他们标准。”
“按照贝莉内塔小姐的意见，我的汉煌语能赶上小学毕业的孩子们……我们这里只有三个人和一台小车，由于要避开社安局的注意，我只带了消音的轻武器……”
“也就是说，万一我们被那些家伙们发现，能不能在新亚市继续呆下去，估计都是问题……”
三人说话的同时，宅邸旁边的贝菲特跑车从荒地旁边的公路上启动，迅速消失在“獾”的视野中。
“别废话，佐达……客厅里只剩下竹某一个人，两个士大夫刚才开车走了，只剩下他的贴身保镖和两个话都讲不清的家伙。”
“听到的内容已经转成文字，过目一遍吧，焦……佐达先生。”
黎辰砂将自己的黑色外壳手机递给焦作仁。
“原来如此。他只是个连个人风评都得靠新亚币去买的家伙，估计除了那张瓜子脸的下巴长得跟佳韵差不多以外，其他方面就……”
“欧阳佳韵？他招你惹你了？”
“我可没兴趣听你讲同学的破事，讲你自己经历过的，倒是能给我们图一乐。”
“住嘴……还是老规矩，调虎离山，毕竟兵不厌诈。”
“具体说说看呢？”
“好的，辰砂姐……或者说，贝莉内塔女士。通风管道不止连着客厅，我们可以让‘跳跳怪’在其他地方搞出动静，分散他们的人手……”
“但我们还有几个问题。”
黎辰砂将面罩往下放，露出小巧玲珑的鼻尖，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类似专辑大小的盒子，
“其一，我们还没有进入房间，设备的资料需要我们实体骇入；其二，房间内的警报、陷阱、监视器的部署，我们一概不知，贸然冲进去的后果简直没法想象；其三，从委托的内容上看，他在新亚的影响力也不算小，银幕在委托人和群众口中的风评会因此受到影响，至少不要给獾叔叔增加工作量，对吧。”
“有够体贴的啊，贝莉内塔小姐……”
“獾”从右侧仪表台下方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张半透明的薄膜，
“我这里有面部的伪装迷彩，不过没有变声器之类的东西，考虑到他的粉丝大多是女孩子，所以……”
“不要。”
黎辰砂下意识地将脑袋撇向窗外，将放下的高马尾重新扎起来，
“在他门前大喊应援台词？简直羞耻到极点，还侮辱我的智商。倒不如直接把我扔到海水里，让我的身体与灵魂一块生锈。”
“要不……我想个法子到房顶上去，欢哥把小车开到显眼的位置，将屋里的人都带到二楼，然后我把房顶砸开，一招天降正义……”
“且不说你的计划是否靠谱，若是把跳跳怪砸坏了，新买一个的钱全从你日后的委托金里面扣。”
“獾”将右手往后排伸过去，先后接走操控“跳跳怪”的手柄和连接小车前端摄像头的平板。
“行吧，焦作仁也别在屋顶干蠢事，我去引开那小白脸得了，反正他们也认不出我来。”
黎辰砂取下发箍，将伪装迷彩展开，脖子后仰四十五度，双眼微闭，屏住呼吸，
“就像是敷面膜那样……怎么启动啊，獾？”
“稍等片刻。如果皮肤比较湿润的话，可能会有轻微触电的感觉，但说明设备运行完全正常……”
“獾”在黎辰砂的鼻头上轻点两下。
“啊哦——这样就可以吗？”
绯红色的眼瞳变成有些发暗的藏青色，凹陷的酒窝和风字脸呈现在焦作仁眼前，几乎让黎辰砂变成另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
“如果有争斗，记得保护好你的鼻子。”
“要是有人把你炎上，记得关掉私信，或者直接删号也行。一定记得留下他们骂人的话，交给网络社安员们……”
“你也可以去准备了，佐达。这次行动不适合两个公众人物见面，况且还包括银幕的成员。”
“行吧，那我就告辞了……甭管你在撒丁的影响如何，新亚市的你算哪根葱……”
焦作仁在心里默念着后半段话，随即走下皮卡关上车门，来到E2986号的后院。
“外面有人来了，竹先生，是个女孩子，手上拿着你的专辑。”
“直接让她滚出去。狂热小姐用过类似的方法，差点就把逆火弄死了……后来他怎么样？”
“这你得问那个天照人，是他们在货轮上战斗，天照人负了伤，至于那小子……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没什么……迪诺都去了那种组织，这才是我更关心的……”
贴身保镖和两名佣兵对话的同时，门把手被“竹先生”转过四十五度，屋外的小女孩转动着藏青色的双眼，声情并茂地念叨：
“你的长歌，如爱神之箭，穿入吾身；你的薄唇，如天使之语，直击我魂……我们都爱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神奇男孩……”
“太勇了，不愧是辰砂姐……这辈子都不会听到第二次了。”
“可惜这段应援词错付了这个屑人……该买单的人就别想躲开，以为不是自己敲键盘，就可以免除自己在赛博世界施暴的责任吗？”
毫无捏造痕迹的轻柔嗲声通过作战频道钻进焦作仁和“獾”的耳中，前者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后者摘下黑色的高礼帽，拍打在皮卡的副驾驶位上。
“慢走不送。”
“狂热”突然冲向门口，直接将女孩往台阶的位置推。女孩转过身体躲开“狂热”的手掌，“凯旋”和那位贴身保镖各拽住“狂热”的一侧肩膀，将她带回客厅。
“我雇你们过来保障我的安全，没要求你们把我的粉丝轰走！真是一批不解风情的佣兵……放她进来，准备好相机，让他们知道我是比较宠着粉丝的类型。”
“可是……她真的……来者不善的那种……”
“你就是嫉妒人家女孩子，狂热小姐。”
“凯旋”拉住“狂热”的胳膊，回到E2986的后门附近，将有些漏风的窗户拉下去，
“我们赚着那个人妖的钱，万一出事就让魂风和克利夫他们过来，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佐达已上线，我已经从屋后的窗户那边翻进去了……”
“很好，把银幕隧道打开，透析周围区域，注意隐蔽位置的摄像头信号。”
“多谢提醒……用依塔利亚语怎么说？”
“不必了，直接用汉煌语言交流。”
“这里进，女士，我们先在录音室合个影……准确来说，我来给你们两人拍照。”
黎辰砂跟随贴身保镖的步伐，与此同时，焦作仁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进入二楼的走廊。
“红外感应线、抓老鼠的夹子、声音监测……就差一挺机枪或是阔剑地雷了……”
“倒不如说这样的家只差个你，平房二楼的窗户全被你拿木板钉得死死的……”
“我是为了防御那些对阿妹图谋不轨的人，他呢？”
“没准是要防我们呢，制裁者算是灰色组织中的一员，要不是某人辛苦地……”
“好吧，您没事了……哦不，您辛苦了。”
“Penso vagamente che tu stia imprecando（我隐约觉得你有在咒我）.”
“这里是贝莉内塔，你们估计也听到了，屋内有佣兵，除了贴身的保镖……还没准备好，能慢些按快门吗？”
焦作仁跨过红外感应线，把夹子甩到楼梯的拐角处，打开“银幕隧道”，试着骇入进行声音监测的设备：
“竹某的房间大概在我左手边，只有那里是锁上的……”
焦作仁踮起脚尖扶着墙壁，整个躯体猛地一颤，侧身拐进卧室旁边的卫生间，一屁股坐到马桶盖上面，
“还好没被他们识别出来……”
“有两个智能保安朝你那边赶过去了……不得不说，焯成的产品还是可以的，你的反应也有很大进步……”
“我的身体先替我作出反应了，还好没往反方向过去，否则就大头朝下了……该怎么做啊？”
“问我做什么？上次的训练忘到精光了？”
“行，那我尝试获取管理员权限……目标居然是离线？”
焦作仁从马桶盖上站起来，一只脚抵住房门，双手敲打着手机屏幕，挡住向卫生间赶去的智能保安，
“那只矮脚虎试图往房间里冲过来……铁疙瘩就是铁疙瘩，也太一根筋了吧！”
“别慌，我的小车可以把它引走，或者尝试实体骇入……”
“跳跳怪”在屋顶的支撑架上待命，旋即跳到另一台巡逻的仿生智能的正上方。数条导线从“跳跳怪”的腹部展开，掀起智能保安顶部的盖板，其中两条导线接入盖板下方分别对应芯片和记忆体的两个接口，另外两条导线连上智能保安的电池，智能保安没有挣扎或是拉响警报，一摇一晃地向卫生间的门口赶去。
“现在你可以把门打开，智能保安大乱斗马上要开始了……不过还得避免闹大动静，就有点麻烦。”
焦作仁将脚挪开，门板迅速撞向门吸的同时，两台仿生智能从焦作仁身边呼啸驶过，耳边的巨响让他下意识地捂住双耳。
“简直像是恐怖影片里的异形……”
马桶盖飞进右后侧的淋浴间，堵门的智能保安一头扎进下方的深蓝色水洼里，“跳跳怪”所在的那台智能保安举起短粗的手臂，对着眼前的“落水狗”一顿猛敲。
“换成塑料外壳、机油和导线，至少胃里的感觉会舒服点，不好吗？”
被按进马桶的智能保安很快停止工作，露出大片的灰色金属底漆，塑料外壳和螺丝纷纷掉到淋浴间和马桶边上，湿润的空气中掺杂着淡淡的机油味。
“那两个佣兵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觉得更像是家里的智能保安……”
“佐达，贝莉内塔那边就快要完事了，你那边的情况呢？”
“……但你这边最好停手？”
“仿生智能又不是人类，你难道会对红烧肉存在敬畏吗？”
“为什么不会？”
焦作仁将话筒放到远处，擤掉右侧的鼻涕后，又很快移回来，
“以前的妈妈……每两个月就会给我和阿妹做几次，说实在的……我都快忘掉那种味道了，得去问下阿妹才行。”
“La risposta non ha nulla a che fare con la domanda（回答有些偏离问题了）.”
“别乱开玩笑了，獾叔叔。高个子保镖已经准备上楼了……能问一下厕所在什么地方吗？”
“二楼，有个房间是锁着的，旁边就是卫生间。”
“你也在里面？那就快出来，网络红人带着他的保镖赶过来了！”
黎辰砂小跑着进入卫生间，
“真希望扎进马桶水里的，是你们猎隼当中那几个混账的脑袋。”
“里面已经满员了，是智能保安还有跳跳怪……”
“那台小车？我没看到……顺便补充两句，该按住脑袋的，首先排除老黑那个二五仔的，其次也排除你的，好心的佐达先生。”
“我没时间感谢您的不杀之恩。”
焦作仁拐进约有四分之三个自己那样高的柜子，将身体蜷缩起来，露出一条用于观察的缝隙。
“哇啊啊啊啊……”
“什么事情？我的小粉丝……我的智能保安们怎么了？”
“最近的公共基础设施隔三岔五就会遭到攻击，智能保安也难以幸免，社安局那边已经焦头烂额了……”
“难怪玖鑫他们的脾气变成那样子……”
“小声点，佐达……”
“另外两个佣兵去哪了！我还以为怀特西尔是什么良心安保企业呢……”
“先生息怒，别伤着喉咙了……奇怪，那两人跑什么地方去了……”
“我得带上笔记本，投诉那家擅自离职的佣兵公司，让那些士大夫帮忙控制下……替我准备前往工作室的车，一定要快！”
黎辰砂悄悄跟在身后，拿出藏在专辑盒子里的面部扫描仪，焦作仁将柜子略微打开，借助内嵌的镜面反射后，将“竹先生”的面部数据记录下来。
“那张人妖脸真是看一次恶心一次，新亚市的女孩也真够饥不择食的……”
“所以还要进去吗？”
“干得好，贝莉内塔小姐！佐达也是。他的真实身份，就交给社安局的孩子们去办了，嘿哈哈哈……”
“社安局？你们又恢复合作了？”
“没有，名义上依旧是敌对状态。不过上次的合作伙伴们没有这么想，其实……算了，你别知道的好。”
“什么？”
“这里是新亚市，没有什么是无法交易的，仅此而已……你直接回到车上来，委托还有一半等着我们完成。”
“那好吧。”
焦作仁被持续的晕眩感包围住，连续跳过早饭和午饭的他确认他和贴身保镖也离开后，踉跄着回到一楼，如同踩着棉花做的毯子。黎辰砂拽住他的肩膀，打开后门旁边没有完全关紧的窗户。
……
“除了失踪的战车（Rook），其他成员已经全部归案，冲击伙伴已经名存实亡了。”
社安局的信息干部“决明子”摘下遮住上半张脸的护目镜，踏着高跟长靴，清亮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联络干部“莲藕”。
“唯独这次，银幕真的不够厚道，而且我有理由怀疑，战车就在他们的手上。另外牛蒡那边怎么样了？”
“他还没走出来。虽然他比较鄙夷苦胆先生，开会的时候总这样，但苦胆先生打算既往不咎，我们也没什么需要再说的。但他对于社安体系的忠诚也已经饱受质疑，至少现在不可能再翻出大的浪花了……”
两人顺着电梯来到大厅，再通过较隐蔽的某个入口，前往位于大楼地下的网络社安员基地。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假设这样的情况，社安局还打算继续和银幕合作吗？”
“这不是现在的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微观上的破事还得处理，某个网红的粉丝去威胁别人，受害者匿名举报到社安局里了，尽管多半会在线上收尾，但也不得不予以必要的行动干预。”
“决明子”环顾着周围严阵以待的社安员，以及除局长和技术员以外无法直接进入的超大型服务器阵列，
“代号‘枫杨’的那位早已不在社安体系，换做他去处理，特勤队可以连夜顺着信号把网红家给掀了……手段还是其次，作为‘枫杨’的师妹，我定会无条件支持他的。”
“枫杨啊……他和大黄，黄陆鑫先生，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后者几乎是把整个自己献给新亚市的英雄，几乎所有市民都会感谢他；前者只能说是普通觉悟的人，但他无疑能够保持底线。两位都是社安体系不可或缺的力量，也都是我的榜样……”
“嗯，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何况对于‘枫杨’和我的下一代而言。”
“莲藕”转过身来，平视着“决明子”那双有些忧郁的碧蓝色眼眸。
“一手组建最早的网络特勤部队的白杨将二十出头的我带进了社安体系，没有他就没有现在作为信息干部的我。而且我们走过完整的程序，他现在依旧在带那两个相当优秀的孩子。”
“但你也不能因为他离开社安体系，去带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制裁者组织，就对他们……放松警惕？”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谁了，至于孩子们……”
“我们还是继续说那个发专辑的网络红人的事吧。”
“他的粉丝在网上寻衅滋事，哪怕是删了，社安局的服务器里也有完整的备份，如果骂战上升到社安员、医生、军人之类的群体，或是他们的子女……”
“没准你就在等那一天，然后算总账，决明子女士。”
“莲藕”瞥见其中一名网络社安员的屏幕，左侧是最新爬取的微观话题中的消息，右侧清晰地显示着某条消息所属账号的实际身份、网际协议地址和坐标定位等信息，
“看来不远了。但愿你只是临时出于保护子女的目的，而不是作为信息干部时的常态……”
“记得联系月季小队，他们准备分批去抓三个带头的。”
“职责所在，乐意至极。不必送我上去的，决明子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