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距离会展中心约有三十公里,算上可能遭遇的战斗,起码要花上一小时……”

“獾”连续三次从前侧正中央的驾驶座上起身,确认BMP-3步战车上方的装甲舱盖被完全关闭。滞留在地表附近的灰色颗粒物顺着观察孔钻入步战车的舱室,戴着防毒面罩的“獾”也感觉喉头喘不上气。

“呼……这可能……是亚夏战区的……万分之一,如此庞大……损失,市民……恐怕担负不起……”

“银幕”的作战频道陷入有些诡异的寂静,购物中心的行动也几乎杳无音讯,“洛西亚”与“海盗旗”二人最后发出的信号却是来自东南侧的海岸线。远处信号塔的蓝光变得暗弱许多,两分钟内仅有三到四次闪烁,如同插上呼吸机的危重病人那般,面对即将降临的死神进行最后的挣扎。

“无论如何都应抵抗下去,别否定大家先前的努力,獾先生。”

罐头、巧克力、医疗包和备用弹药等补给被放在驾驶座左侧的乘员位上,坐在右侧的“梼杌”重新嵌回防毒面具上的镜片,将一个完全崭新的滤毒罐递到“獾”的嘴边。

“没事,烧橡胶的……烟气而已,忍一下就……过了……”

“坚守下去,无论时局如何,持久战就得打到底……虽然这样有些冒犯,獾先生,但某些战就不胜的国家很难明白这些。”

“战就不胜……呵呵,呵呵……”

“獾”将左胳膊肘固定在回正的方向盘上,把换下来的滤毒罐丢在左脚旁边,

“依塔利亚的人民并不打算支持那群身着黑衫的篡权者,以及凯撒里尔的战争狂魔。若是协助背离人心的统治者打赢战争,后果可能会比战败还可怕……当然,这只是我这外乡人的一己之言,不能代表银幕组织和试验都市的各位,以及……身处都市以外,俯瞰着我们的某个人。”

“俯瞰我们?这次零日攻击的始作俑者?”

“某个与我们完全隔开的窥察者,如果确实存在……扯远了。”

“噢,难怪吧,我们的前辈本就分属世界战争的对立阵营,是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有点失望……”

“梼杌”仰起头来,四周除了步战车的内层金属壳,就是钢筋、混凝土与玻璃幕墙组合成的楼宇,他拿起装有能量代餐的软包,拧开盖子对准面具下方的嘴唇,像挤牙膏那样把里面的半流质慢慢塞进肚子。

“我听得很清楚,梼杌。想法总是由经历、学识与教育决定,不必完全包容与理解,但也应互相求同存异。”

作战频道上传来位于炮塔附近的“饕餮”的喉音,夹杂着“凶兽”的成员“混沌”含糊不清的言语。

“你是说我欠这个依塔利亚小子一个道歉,饕餮队长?”

“闲谈而已,我也没放心上……另外,直接叫我迪诺就可以了。”

“獾”拨动步战车的换挡杆,降速的同时稳定住底盘和炮塔,右侧履带压着路肩拐过交叉道口。

“才过去数个小时,感觉却像是经历了一整个月的晨昏交替……”

“这还不奇怪,我一个来自天照的普通高中生,能加入到诸位的队伍里,算是何德何能……”

周围几乎没有能够显示清晰画面的监视器,“坏小子”摊开左手,合上放在右腿附近的笔记本电脑。武藤大悟猫着腰坐在她身旁,只带有两把Glock 17手枪、数个满装弹匣和一张折叠后的班级名单。同在步战车中后侧隔间的,还有分属“银幕”与“凶兽”的制裁者“小猎犬”与“穷奇”,一顶黑色的高礼帽被扣在正中间最靠近发动机的空座上。

“我们不能在路上浪费太多弹药,一切以特勤局的任务为先,可是……为何非得干等那位探员率领的小队赶过来?”

“饕餮”向前方的街道同时发射两枚烟幕弹,步战车的观察孔及附近的前装甲被街旁的土制燃烧弹击中,火焰的亮光透过防毒面罩的玻璃镜片,冲入“獾”灰绿色的双眼里。

“你还好吗,迪诺先生?”

“又是这种独狼般的袭击……我没事,但观察孔被火焰挡住了,看不清楚外面,需要暂时停车收拾吗?”

“不用。先把灭火器拿出来,混沌。”

“诸葛探员可能暂时来不了……没别的意思,我希望他能和自己的队伍一起活下去,哪怕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战果,活下来也值了……”

“不出意料的高投降倾向言论,迪诺先生……但你依旧在朝着信号塔的方向开,这是我看到的现象。”

“梼杌”的指甲盖不停地刮擦腰带左侧的佩刀柄部,右手轻点喉结旁边的送话仪,

“在试验都市成立之初,一支来自东煌本土的军队始终驻扎在北部的基地,没有比这场零日攻击更加紧急的事态了,所以……”

“新亚市……啊呸,新叶市政厅是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你也跟着梼杌起劲,穷奇?”

“饕餮”迅速打断了“穷奇”的下半句话,

“尽管很多事都明摆在台面上,但有些话必须藏在心里,永远不要去说出来。”

“嗯?”

“别迟疑了,早点明白是没错的,穷奇先生……你也一样,梼杌。”

“獾”向左拨过方向,“混沌”打出第三枚100mm炮弹,用于清理横在路中央的汽车残骸,前两发则分别用于试手和警告射击。

“为何特地强调驻军?这是我们所在的东煌共和国的城市,何况还是高度开放的试验都市……”

“作战频道太吵了,小声点,饕餮队长旁边的哪一位。另外,我们的负责人想了解制裁者组织‘冲击伙伴(Dash Mate)’的下落,作为回报,我可以和诸位共享运行这类组织的经验。”

“银幕的领导者会同意你这样做?”

“仅限当下,您或许会认为我也是负责人之一,当然,纠结这些是毫无意义的……”

前方的交叉道口被塌陷的建筑以及一辆停下来的巴士拦住,“獾”像先前那样调整方向,观察孔中的障碍物却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初速向自己靠近。

“怎么回事?方向盘拨不过来了……”

“有两个家伙贴在旁边,靠……”

两辆涂有蓝白色迷彩的反地雷伏击车分别靠在步战车的左右两侧,锁定住它可能改变的转向与速度,准备在到达交叉道口的一瞬间反打方向,只让中间那辆步战车径直地冲向废墟。

“不要慌,迪诺先生,只管往前开,我和混沌会解决他们。”

“混沌”确认第四发炮弹装填完毕后,却刚好看到炮管刚好被反地雷伏击车的顶部挡开。当机立断的队长“饕餮”探出半个身子,拿出冲锋枪对着左侧的车辆扫射过去,没有一颗子弹打进反地雷伏击车的外侧装甲板。

“这可是专门防御‘特洛伊’那个爆破狂魔的车辆!啊嚯嚯嚯嚯嚯……”

“他老娘的,都没有用,前面的巴士上还有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唉……”

自求多福的语境显然不适用于可能留在巴士上的人们,“饕餮”没有更多念想,只将送话仪的话筒移向自己的下嘴唇旁。

“都固定住自己,虽说迫不得已,但我们得撞过去了!”

“放肆!”

来自左侧的冲撞让“饕餮”的臀部与双腿迅速朝右平移,若不是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恐怕头部以下的知觉都将仅存在于回忆之中。

“呃,呃嗯……”

确认自己的手脚仍能感知冷热后,“饕餮”以及其他成员的意识几乎同时陷入短暂的昏迷,耳边仿佛还留有那声仅有二字,却令人无比战栗的怒吼。

……

“试验都市成立了快十六个年头,头一回有成批的新亚市民朝着南江洲跑……”

“这是东煌共和国的都市,怎么有其他国家的军事装备?”

“不奇怪,伊尔和黑鹰也没完全退役啊……”

“右边的MRAP快跑远了,赶紧追!”

“亚美利加的白手套试图染指这座试验都市,俄伦西亚安全局的特工也在伺机而动……”

“被挤扁的反地雷伏击车已经完成破拆,里面的人正转移到驻军基地那边,能成为俘虏算他们撞大运了。”

“可惜没有直接让他们见主上……现在三个处于和平的世界强国,顶多只是在表面上还未正式宣战罢了。”

“零日攻击的始作俑者,绝不是那种单纯的破坏狂,少说也是个走火入魔的战略家。”

“说得太对了,长官……怎么了,恽先生?”

“夸我有什么用?巴士里的人不打算管了?还有那辆俄伦西亚的履带式步战车里面,带人仔细找找,有没有幸存者。”

“是!”

炮塔顶部的舱盖被打开,“饕餮”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两名戴着深绿色头盔的军人,他有些恍惚地自言自语着,声音几乎没有传出自己的喉咙: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怀特西尔佣兵?不像是……”

“快清醒过来吧,两位先生。”

“需要食物吗?这里有方便面和矿泉水,每人可以先拿一份。”

“饕餮”下意识地举起右手,腕部很快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抓住,紧接着是被托起的左臂与半个躯体,他的全身很快便被抬出步战车的炮塔。

“你们……不是来这里,要我们的命……”

“先暖暖身子吧,这位先生。”

“驾驶室里也有两人,一个还没醒,那位驾驶员的意识恢复了些,但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Non siamo arrivati ​​in Colchis, ma Argo è sprofondato sul fondo del mare(我们尚未抵达科尔基斯,但阿尔戈号已经沉没了)...”

“獾”并未立刻接过那些军人的手,而是再次尝试踩下油门,打转方向,以及对柴油机进行点火。连续三次失败过后,他举起那顶常戴的黑色高礼帽,满脸沮丧地爬出驾驶室,径直走到步战车右侧的裙甲旁边,用高礼帽的边沿遮住部分视野。

“我们需要联系翻译吗,恽司令员?”

“试着自己解决,他老人家也没法面面俱到的……”

“不是必须的,我会……一些简单的汉煌字词,只是普通的对话,就没有太大问题。”

尽管仍然夹带着部分依塔利亚小舌音,“獾”基本可以表明自己的来意,

“我来自依塔利亚的撒丁岛,作为旅客在去年来到新亚市,中途也去过城市北边的南江洲,不过那是今年五到六月份的事情……”

“大概了解了,去第二辆卡车上拿点方便面和矿泉水,需要处理伤势的话,就到第三辆车旁边的医疗帐篷。”

“Grazie mille...那句话的意思,是很感谢你们。”

“獾”用手臂推开最靠近自己的两名军人,“饕餮”将矿泉水夹在腰间,腾出右手拍了拍“獾”的肩膀。

“稍微放尊重点,你这依塔利亚小子……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只做暂时的休整,再次感谢了。”

“饕餮”与被推开但脸上并无怒色的两人略交谈几句后,拉着“獾”的胳膊来到装有饮用水的卡车旁边,将杯面与调料完全泡开。

“这里没有葡萄酒与小薄饼,但也完全胜过空无一物的肠胃。”

浓重的调料香味毫无阻挡地冲入“獾”的口鼻,“饕餮”背过身去,移开手里的杯面,任凭他的唾液落到细雨过后的潮湿路面,

“别露出这种模样啊,你也有份,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行吧……我只是想,载具已经开不动了,剩下的二十多公里路,我们得怎么走?用这两条腿吗?”

“獾”侧过脑袋,看到打开笔记本的“坏小子”和正在大快朵颐的“小猎犬”,以及紧挨着巴士停下的步战车。他将身体朝向步战车的左侧裙甲,看到装有大口径长炮和众多反应装甲块的重型战车——更准确地来说,是辆主战坦克。

“开玩笑,这里到处都是完好的载具,为何要死盯着那辆步战车不放……我是说,等他们的上级来问的时候,将我们的任务与当下的难处都讲出来,他们会选择伸出援手的。”

“那个炮口朝后的家伙,难怪能把两辆装甲车撞停下来……”

“你在听我说话吗,迪诺先生?”

“在的。”

“他们过来了,如果你知道怎么做,那就好。”

“饕餮”迅速挺直腰板,将只剩汤汁的杯面扔入垃圾桶内,面对前来问询的三名军人敬出标准的东煌军礼。“獾”把高礼帽扣在胸前,右手掌心朝外,腕部举到太阳穴旁。

“这些人到底是谁?别的不说,直接就帮了我们……”

“他们是在新亚市的驻军,走到中间的这位,估计是恽将军的副官。”

“明白,只是个负责现场指挥的人,还带了副官,和我们几个人差不多……”

“住嘴!明白甚么了你……说话先过脑子,把你的右手也放下来。”

“獾”的右手小臂被“饕餮”牢牢握住,朝着腰带猛拽过去。三人几乎同时摘下深绿色的制服檐帽,“獾”的视线有些躲闪,始终未敢直视正中间那位老者的资历章。

“我们来自东煌人民解放部队新亚驻军,目前与南江洲总部的联络尚未恢复,希望能够直接了解诸位当下所面临的情况。”

“好的,我们计划前往信号塔,重新启动遭受零日攻击而无法正常运行的城市通讯,诸葛探员的队伍已经尝试恢复了部分地区的网络,但相较于整座城市……只能说是任重道远。如果可以找到恽将军,我会亲自具体陈述。”

“我就是驻新亚分队的司令员,恽养诚少将,叫我恽先生即可,请继续。”

“是的,恽将军。诸葛探员是我们的队长,但我们不久之前失去了联络,绝大部分在编以及见习的社安员与特勤干员正在全力保障我们与城市的存续,几乎每分钟都在付出两位数的伤亡。我们作为预备的队伍,率先前往信号塔侦察敌情,并试着给探员的队伍清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站住!”

所有队员的耳边同时传来数分钟前似曾相识的“河东狮吼”,试图离开的“獾”先是全身僵直,随后更是难以挪动脚步,直接倚靠在卡车的深绿色迷彩篷布旁。

“不愧是恽将军的大嗓门……这位是和我们一起的队员,语言不太通……”

“继续说明情况,还有,这位诸葛探员是谁?”

“从属新亚特勤局的卧底特工,反混乱特别任务组成员,我很奇怪为何他要同时选择去教书……尽管这两个职业或许不算是矛盾。”

“饕餮”用余光瞟了眼处于相对静止状态的“獾”,黑色的高礼帽落在潮湿的地面上,迟迟没有被捡起来,

“在黑灯瞎火的路上开着步战车,的确不像是普通的新亚市民所为,但要说放肆的程度,我们真的比不上那群趁乱打劫的佣兵和蒙面匪徒。”

“饕餮”的嗓音有些颤抖,周围嘈杂的人声让他并未提及自己的些许往事。

“我明白,放肆不是对你们几位喊的,是反地雷伏击车里的外籍雇员。”

恽将军长呼出一口热气,走到迷彩篷布旁边,拾走那顶落地的黑色高礼帽,

“其中一辆仍在潜逃,另一辆已经连人带车被我们押送走了,是他们试图伤害你们以及被困在巴士内的群众,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能……去找其他队员吗?”

“没事,但为安全考虑,提醒他们不要擅自离开这片街区,木棍和燃烧瓶都没有长眼睛。”

目送“獾”前去其他队员所在的位置后,恽将军支开身旁的两名军人,与“饕餮”一同步行经过卡车、巴士和抛锚的步战车,走向人言较为稀少的街尾。

“试验都市的成立只是在十几年前,从未想到自己能与复员前所在队伍的长官见上一面,不免有点诚惶诚恐……”

“我又不是披黄袍的老爷,惶什么恐……日子过得还行吗,老姚?”

“勉勉强强吧,给南古打过工,也做过些个体与合伙的生意……得亏在机步营里学的旧知识和这些新朋友,让现在的我勉强死撑了下来……”

“多难兴邦,只要斗志存于心头,敌对分子就永远别想毁灭它。”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为了重新恢复这渺茫的希望,相信您也不会怀疑我们的,长官。”

“饕餮”小跑着跟上前去,恽将军依旧像观看试验都市成立时那样健步如飞,言语始终保持清晰与浑厚:

“当然的,这段路不平坦,我们必须先替市民们试走过去。我们的摩托化步兵先遣队遭到部分闹事分子的袭击,但这些不足为惧。我们又抽调了一些装甲步兵作为补充,很快就可以安排诸位前往就近的避难设施。”

“别这样做,长官。”

“哦?是质疑这支军队的反应速度,还是我们对待市民的举措?这里没有别人,有意见就单独提出来。”

“并非你们的问题,只是……我不想躲在设施里,干看着探员的队伍继续挣扎。”

“饕餮”抬头望向信号塔顶部的天线,破败甚至倒塌的楼栋形成无数近在咫尺的废墟,却几乎没有拦住塔身仍在闪烁的弱蓝光,

“虽然这个要求实在过于冒昧诸位军人,但……”

“原来如此。只有八个人和一台步战车的队伍,尚能继续努力着走下去,还有那些用自己的血肉与青春,为市民砌筑御敌长城的社安体系成员……”

恽将军握住“饕餮”的手臂,两人迅速掉头跑去,来到紧挨着主战坦克旁的步战车前,

“若要选择袖手旁观,恽某人的老脸怕是没得要了……除了分担社安体系成员的部分工作,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用特殊的频道,将一些影像报告给南江洲军区的总部而已,真要论及贡献,还是你们本地市民拥有的比较多。”

恽将军的背影仍然留在“饕餮”的眼前,直到“獾”和“凶兽”的其他队员来到他身旁,他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

“多给我两个苦胆,我也做不到和那样的大人物谈笑风生。”

“我在驻军的机步营里服役过,早些时候复员了,恽先生当时是负责维护驻军纪律的,还没当上司令员。”

“接下来要怎么做?去避难所?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阿尔戈号早已沉入海底,但迎接我们的,是一整支舰队。”

“饕餮”并拢的左手五指先后朝向数十辆卡车与ZBD-08步战车所在的街道,以及那辆同时撞停BMP-3和MRAP的“重型战车”——原产自东煌的ZTZ99主战坦克。

“十号与十三号卡车带巴士内的乘客就近前往避难设施,伤病员用野战救护车分开接送到基地内,二十四号到二十七号步战车负责开道和掩护,其余部队原地集合,向信号塔进发!”

“獾”以及“凶兽”的全部成员均留在队伍里。武藤大悟和“小猎犬”则跟着巴士内的人群,依次进入卡车后方的迷彩篷。

“赶紧上去吧,小家伙,别粘着其他人……”

“坏小子”抓住“獾”的腰带,恽将军的副官拍打着她的肩膀,让她放手并回到市民撤退的队伍中。

“我可以进行提供信息作战方面的协助,让我也参加吧,长官……”

“你劝一劝这小伙子吧,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像是上前线的料。”

“交给我处理好了。Questa fatina folletto(这笑嘻嘻的小精灵).另外,这是位成年的姑娘,长得像男孩子,也有胆识,和我们一起没有问题的。”

“坏小子”甩回左侧的袖口,遮盖住略微露出的小臂纹身,挎着一个装有巧克力与矿泉水,以及轻薄本和充电器的普通背包,低垂着透明伪装迷彩下方的紫色双眸。

“都是一支小队的,至今还有点见外……”

“只是把眼睛附近的伤遮住而已,脸还是原装的,嘿嘿……”

“留下可以,不仅得出一份力,还要时刻做好阵亡的觉悟,你能做到吗,银幕的坏小子?”

“哼~”

“坏小子”撇着嘴角,握紧“獾”的双手,跨步登上属于东煌军队的另一辆步战车,撤离的队伍很快消失在街区的拐角。

“除了鲜血、汗水与努力,我们能尽力奉献的别无他物,但这些也足够了……”

“饕餮”闭紧两片嘴唇,内心有些五味杂陈,欣喜难得占据了较大部分,

“人定胜天,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诸葛探员的小队……”

……

“三楼的安全通道被障碍物挡住了!”

“这里迟早会化为一片火海的!”

“现在叫嚷也没有用,龙欣瑶和罗伊德二位女士……看啥呢、我没说错,岚雨女士比你们沉稳许多了。”

黄玖鑫背起已经损坏的MSR,听见“逆火”抛出连接弹射钩爪的细钢丝绳的摩擦音,

“别太冒险,小子。能救这些人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收获,不可以因此让你牺牲。”

“尝试能否用弹射钩爪,将大家直接送下去,多来几趟……”

“逆火”回头与黄玖鑫对视片刻,将先前在设施内挑选的MP7冲锋枪递到他的手上,

“我压不住它的火力,有一把消音手枪,足够我防身了。”

弹射钩爪被固定在水晶吊灯灯柱旁的彩带上,“逆火”稍稍收紧绳索,彩带毫无疑问地迅速绷断了。正在撤退的怀特西尔佣兵抬头看到伸出的绳索,迅速举枪射击,在天花板上留下至少三种口径的十余发子弹。

“看到了吧,天庭玉帝都想要拦着你,尽管我不信神……”

“玖鑫在开玩笑,看来你暂时冲淡了他苦涩的败感,但我是认真的,下面的佣兵可以看作是拿着精良制式武器的袋鼠帮,我们需要集中行动,以及支援部队的配合……”

“嘣!呼呼呼呼——”

苏岚雨话音刚落,黄玖鑫放在安全通道前侧障碍的一整块C4炸药走完了倒计时。塌落的天花板与支撑墙和右侧的瓦砾堆刚好组成一个三角形的隧道,足以让人们弓着腰挨个通过。

“龙欣瑶、罗伊德,还有‘逆火’,和这些员工一起离开,岚雨也是,由我负责殿后。”

“没有你的后续消息,我们就不离开,玖鑫。”

“市民不一定能等到这些……五分钟后还没消息,也就别再惦记着我,立刻乘坐特勤局的载具,火速前往信号塔。”

支撑墙的顶部尚未停止缓慢而不可逆的塌陷,黄玖鑫站在入口附近,一手持枪,另一手顶住仍在向下位移的天花板。

“你们真是我们市民的守护者。”

“多谢了,你们都是英雄,我们不该在网上责备你们的,实在无以为报……”

其中一人将脖颈上闪着金光的长生果项链摘下,拨开黄玖鑫的外套口袋,准备将整条项链塞进去。

“一切都过去了,抓紧时间撤退,你自己留下它吧,总能有用的……”

黄玖鑫将MP7挡在被撑开的口袋前,语气坚决地拒止了非必要的恩惠。

“天不绝人,希望你和那几位同伴都能长命百岁。”

“嗯,这就对了,我只要这份祝福。”

黄玖鑫守在从四楼通向三楼的出口,龙欣瑶排在队伍靠前的一端,走过半条被挪开的紫色沙发,原本被其挡住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

“青椒他们的影子还没看到……哇,唔……”

一双大手捂住龙欣瑶的嘴,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松开,带着购物中心员工袖标的人毫无掩饰地敞开外套,露出笔挺的黑西装与领带内侧的“W”形标识。

“看你能上哪去……手榴弹?”

没等龙欣瑶反应过来,一声闷响将纠缠中的二人同时击倒在地,龙欣瑶用仅能活动的右手摸过脖颈与躯干上侧,并未找到明显的伤口。

“快醒过来,龙哥,那不是你的血,别睡去。”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龙欣瑶的视野里重复出现六只棕红色的眼睛,只发觉自己的背部与膝关节下侧被一双大手同时抬起,五感暂时受到干扰的她尽力保持着仅剩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