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梯）质量还不错，虽然硬件有点陈旧，但很少能一次塞下这么多可以信任的人……”
“想不到我们这辈子还能进一次空中餐厅，不是来吃饭的，估计也会是唯一的一次……回头跟大悟与焦作仁他们讲的时候，羡慕死他们……”
“先别让你自己没了，这并非开玩笑的话，仅此而已。”
“哼！谁都不可以先离开我们，你也是，假面小子。”
“罗伊德”右脚上的作战靴轻踩着护拦板上的锈迹。黎辰砂拉动枪机，看着退膛的弹壳落入几乎无法见底的电梯井道。“逆火”调整了下雕有蓝玫瑰的假面，重新遮住大半边的脸部轮廓。少量的警报灯光穿过半透明的楼层，在五人的黑色瞳仁里映出闪烁的鲜红。
“可以帮我联系到留在楼上的工人吗？”
“没……没问题的！”
“我需要传达一些指令，光是运转货梯还不够，形势太复杂了……”
“是……老乡们，听社安员的指挥，别靠近井道！就近躲好，不乱跑！”
确认指令被完整传达到楼上的空中餐厅后，苏岚雨将临行前借用的对讲机放到战术背心左上侧的口袋，拿出暂时关上保险的M16A4，在它的前端下侧装载M203榴弹发射器。
“记住，没有仿生智能（可以离开）……”
苏岚雨按下枪管锁，向朝前推的枪管后侧装入40×46毫米的弹药。
“这么大一颗弹丸啊……”
“没必要惊讶，这是武装社安员的常备技能。”
龙欣瑶目瞪口呆地盯着平视前方的苏岚雨。
“我们承受苦难，但终究会挺进过去，仅此而已。”
金属电梯门相对地下降到众人面前。“逆火”预先装填位于右手背侧的微型弩箭，整理好面具并从“罗伊德”的躯干左侧探出头；黎辰砂挡在较矮些的龙欣瑶身前，手持的武器换为一把QBZ95自动步枪。站在最中间的苏岚雨打开M16A4的保险，将挂载的榴弹炮口斜向上朝着正前方，星光顺着逐渐增宽的门缝，照亮她的额头、鼻尖，以及端丽而不失英勇的身姿。
“看到了吗？社安员来救我们了！真的！”
“别光顾着热闹，真以为还有下辈子……”
“各位，我们快要到空中餐厅了，在我开枪之前，谁都不要离开货梯。”
隔着电梯门的缝隙，无数块液晶屏幕与少量的蓝色圆点汇集到柜台附近，如同群狼找到草食动物，或是猎人队伍找到群狼那般，纷纷对准苏岚雨闪着清亮光芒的橙色双瞳。
“就是现在！站稳了！”
苏岚雨稍稍移动左腿，拦住试图迅速冲出电梯的黎辰砂，右手抓住握把稳定枪械，左手食指用力扣下榴弹发射器的扳机。
头部涂有醒目红漆的高爆弹被苏岚雨从膛内击发出去，远离五人所在的货梯和尚处于半开状态的电梯门，划开周围由于寒冷而暂时减缓流动的空气，飞过数十米长的走廊和客流通道，扑向地板上附带半透明装饰图案的碳纤维加固层。炸裂的弹头将周围的酒瓶、座椅和半边柜台统统掀飞出去，现场并未直接出现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而是以大量的塑料、金属外壳和冒着火花的电子元件取而代之。
“货梯留给真正需要撤离的人们，其余的人都跟着我！”
苏岚雨将透明护板拉到头顶附近，先前的战斗已在头盔附近留下明显的裂痕，靠近右侧的尖牙在嘴张开的一瞬之前划破唇皮，留下属于她自己的血液。
“前进！向仅存的希望前进！”
高亢而不失气势的战吼几乎完全胜过同时期的所有男性社安员，以至于可以比肩社安局内的固定司号。试图阻挡走廊的仿生智能几乎和周围的残骸融为一体，苏岚雨和“逆火”从左右两边突入空中餐厅，其他人暂时守在门口，严防从外侧进入的仿生智能。
“就这一次！尽情高歌……呸，尽情战斗吧！”
“直达的安全通道暂时失去了作用，估计没有从下面袭击过来的……”
“罗伊德”向半透明墙体的壁灯上连打出五发子弹，再将枪口对向无人所在的一侧，激起不均匀铺散在地板周围的残骸；“逆火”连续射出预先装填的三发弩箭，前两发迅速瘫痪了两台普通仿生智能，被剩下那一发击中右腿动力软管的CBAI则丧失了快速机动的可能，暂时退避到餐厅的北侧。
“知道你有卖力的时候了，章先生。”
“小姑娘嘴还挺甜的……那个家伙是打算上哪里去？”
拖着一条残腿的CBAI用钛钢做的双拳捶开门上早已失灵的智能锁头，佝偻着被电子元件划伤烤漆的身体，单脚跳向位于通道另一侧的后厨区域。
“交给我。”
“逆火”用左侧手臂上仍未断裂的弹射钩爪缠住CBAI唯一用于承重的腿部，待到它再次弹跳起来的时刻，“逆火”的右手握住被部分炸开的皮沙发凹槽，同时以中等的速度收紧左侧的硬丝线。
“竟然有些信号，新的战斗方式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由于重心不稳而跪倒在地的CBAI试图再次站起，“逆火”拿出用于骇入的黑色手机，部分恢复的信号协助着他完成对它的定位，多条指令在随后进入身前这台CBAI的控制主板。
“到此为止了！”
CBAI的另一条腿逐渐陷入过热状态，沸腾的机油顺着烧化的外壳缝隙流淌出来，它的双臂贴着地面不断抽搐，头部向后拧过一百五十多度，直到控制主板由于侦测到过多故障，数秒后便强制进行了重启。
“可惜没能继续看下里面……”
“怎么了，假面小子？”
“没别的事，北面的威胁已清除。”
“很好，我们也在肃清残敌……能听到吗？可以让你在楼上的同伴离开了……”
对讲机的另一端迟迟未有任何回应，只剩下嗡嗡作响的杂音，
“诶？喂？留在下方的检修工人，请回答……”
“罗伊德”的左脚踩在失去战斗能力的CBAI头上，用鞋底不断摩擦着它没有半点皮肉和骨头的面部。
“银幕的战士哪里是浪得虚名……然后就是你们，除了抢走本属于市民的工作，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它可不是为了拧螺丝和写代码而被制造的，你似乎搞错概念了，仅此而已。”
“银幕”的两名成员迅速赶往连接餐厅与后厨的通道。前方出现两名正在巡逻的智能保安，“逆火”果断收起等待装填的弩箭，换为装有抑制器的P7手枪，瞄着它们的传感器中枢和控制主板各打出一发鲁格弹。“罗伊德”背对着“逆火”身后的区域，吐着火舌的枪口始终朝向通道外侧的餐厅。
“我们在后厨找到了被困的检修工人，虽然数量有些对不上……”
“放轻松，罗伊德兄，还有很多地方没被找过……这次就让你帮他们撤离。”
“我能说不吗？”
“哦？”
苏岚雨难得疑惑地晃了下脑袋，右眼快速眨动一次。“罗伊德”同时听见M16A4被换上新的弹匣。
“恭敬不如从命……大家都是为这座城市奉献的，我们带大家走……”
“罗伊德”领着几名戴着安全帽与护目镜、手持检修工具的人们，踏过空中餐厅前方的废墟，站到尚未停运的货梯上。
“看你的样子就像是公司里的……没准还是大型公司。”
“企业文化如何，小伙子？反正比我们要……”
“为何……要这样说？”
留在监控室的其余三名检修工冒着枪弹声来到空中餐厅的门口，所幸绝大部分的CBAI均在与诸葛探员的小队进行战斗，仅有的阻拦者——加装新型涂层的智能保安被一把砸在电池附近的扳手打退回去，这名短暂昏倒的检修工被另外二人抬着肩膀和腿部带了过来。
“也罢，我们或许应该相互怜惜彼此……”
“其实啊……我从未像今天一样，自豪于使用只在电影和纪录片里看过的武器，去做些力所能及的……”
“罗伊德”协助检修工将晕倒的同伴放在货梯的正中间。
“这倒不用担心，他戴着绝缘手套，就是太累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前脚跨出货梯的“罗伊德”将脑袋左转九十度，电梯的反光门夹到他的身体两侧，慢慢退回到完全打开的状态。
“抱歉，我还在诸葛探员的队伍……各位晚安，不必担心我们。”
电梯门重新关上，临时准备的货梯缓慢加速向下移动，带着剩下的检修工回到靠近地面的楼层。
“呼~看来是最后一个，至少是被我们碰见的最后一个，跑不了的。”
“果然没猜错，带着这种丑到家的图案，那个佣兵集团真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染指这座城市。”
“我听说过，那个成天输出战争的雇佣兵公司，唯恐天下不乱……”
“尽快完事收工，仅此而已。”
龙欣瑶、苏岚雨、黎辰砂和“逆火”包围住仅剩的一小片亮蓝色圆点光——属于某台CBAI的，它的双臂无法继续移动，所有能用的武器也几乎完全失灵。
“我看到你们了，别急着开枪，我可以说……”
“废话，你最后看到的也只有我们，不过，你或许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
苏岚雨将挂载的榴弹发射器抵在CBAI的头上，左手托住握把稳定枪械，右手食指则被搭放在击发子弹的扳机上。
“这些行为……不是出于我们自己的意愿……”
“每个被俘虏的家伙都会这样说，然而直到投降前一秒，他们还在扣动所有能被摁下去的扳机……仿生智能也会用演化的程序，来糊弄几个人了，还挺棒的哦。”
“罗伊德”试探性地踢着CBAI的腹部——汇集并分配指令的控制主板的大部分位于其中。
“绝不对失败者抱有怜悯，这不是我说的，是贴在敝公司门内的……”
“别对一块铁疙瘩唧唧歪歪……不过某种方面，我想听这家伙要说什么。”
龙欣瑶迅速半转身体，抬起的右臂差点撞在“罗伊德”准备扣发扳机的手上。
“这次可以随你，但危险动作不要再重复一遍……”
“都放小声点，章先生以及其他人……虽然不是冤枉的，但是你们对城市的欠债，总该有幕后的主，对吧。”
“那肯定的，不论联邦、王国、帝国，或是围着亚夏东部的那一圈小国，除了你们这些……铁着心一路行进到此地的东煌人以外，真正愿意为他们母国效力的，恐怕……”
CBAI摇动着下垂的右手，掌心忽地亮起又变暗下来，两颗亮蓝色的圆点投射在黎辰砂双侧脸颊的皮肤层上，
“这是在赞赏你们的果断与积极！不仅是新亚，但凡没有恐龙和食人族部落聚居的地方，都在承受混乱分子制造的类似的苦难……”
“插科打诨也该到此结束！”
苏岚雨对着CBAI右旁的空气再次开火，若无其事地重新拉动M16A4的枪栓，退出一发5.56毫米口径子弹的外壳，落到地上发出两次清脆的响声。
“我说！我马上说……怀特西尔佣兵和那些布列科沃旧贵族完全不一样，我们只需要为自己今后的生活考虑，对于旧历上古板至极的殖民主义毫无兴趣，事实上，除了几乎难以弥合的共同利益，我们和那些西装佬完全坐不了一张椅子……”
CBAI头部最下侧的金属片不断晃动着，合成的类似中年男性的电子音则是从它的腹部传出。
“所以布列科沃尚且会把皇家银行的空余位置让给就近撤离的市民，唯独你们和那群袋鼠帮众，以及被混乱分子唆使的部分市民沆瀣一气，借着这场灾难去残害我们的同伴？”
苏岚雨拍了拍“逆火”偏瘦的肩膀，后者将弩箭瞄准CBAI头部的传感器中枢，
“看来我们问不出什么了，能被他们听懂的，只有枪炮和军号。送它最后一程，逆火。”
“不……不要……克利夫中校有说，你们会认真对待战俘的……”
连接传感器中枢的钛钢手臂仿佛再次恢复了知觉，在与特勤干员一起并肩交战的数小时内，苏岚雨从未看到举起双手求饶的仿生智能——尽管它已经被一把弩和数支枪同时瞄准着。
“先辈的仁慈真是惯坏了匪帮的后裔，仅此而已。”
“还有，他们是人造的杀人机器，不必遵循任何既定公约。”
“逆火”与龙欣瑶几乎同时开枪，一发特化的穿甲弩箭钻入钛钢外壳，直击正中心的传感器中枢，在CBAI的头部留下足以借此窥见对面的孔洞。
“到最后也只是吐了个完全接触不到的名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人知道吗？”
“太阳尚未升起，但希望犹存，仅此而已。”
“新亚市人口众多，面积相对而言却很狭小，更何况试验都市成立了十五年，社安体系就和各种势力真刀真炮地交流了十五年，从六龙会到袋鼠帮，从密达伊斯混乱分子到怀特西尔雇佣兵团……”
苏岚雨拨动嘴唇慢谈着社安体系的公开信息，同时继续搜索着空中餐厅的剩余角落，“罗伊德”拾起仅剩的半边柜台上的烟盒，将三根暂存在圆筒里的雪茄塞进战术背心，左手对着口袋内侧胡乱抠挖数秒后，背过身子哼起小歌，拿出一根开盖的圆筒递到苏岚雨的面前。
“社安员可不接受这种奢侈的上流物品，你自己用吧，别对着其他人抽就可以。”
“留着纪念也不赖啊，社安员女士。我们为城市所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是必要的小费……”
苏岚雨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接过“罗伊德”手上装有雪茄的圆筒，随手丢在最不方便拿取的口袋里面。
“也得给他小子……人还忙着，就不叨扰了，可惜……”
“没事吧，黎辰砂女士？”
“逆火”收起弩箭，瞥见从黎辰砂双眼里映出两束海蓝色的光，她按住自己左侧的太阳穴，头部与手臂几乎同时颤动起来。“逆火”挪动脚步并凑近到黎辰砂的面前，海蓝色的闪光完全消失，瞳孔依旧是显露热情的绯红色。
“头有一小点疼，不过，我毕竟还可以继续作战……”
“别勉强自己，认真休息……焦作仁和黄玖鑫后来去什么地方了？安全撤退了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得先休整一下，跟上你们的……一定。”
黎辰砂的腿脚逐渐不听自己的使唤，眼前的“逆火”连同他的假面一起，逐渐被某个狰狞且并非存在的怪兽形象取而代之。她靠在沙发椅尚未损坏的一侧半躺下去，空中餐厅的废墟里伸出五彩斑斓的触手，紧接着化作附有暗红光点的灰白，双眼视野的中心区域变得更加昏黑，唯有耳边未脱稚气的少年音没有出现过大的变化。
“行，在这里好好的，等我们……队长，黎辰砂女士她……”
“看来我们得暂时减去一人的力量，时间和市民不会等待我们。”
苏岚雨举起右手并吹响口哨，召集剩下的保持有行动能力的队员，共同前往信号塔的顶部——距离地面约五百米，可容纳数千人同时站立在上方的透明平台。
“战斗必然会伴随伤亡，总得习惯这些，假面小子。”
……
“哪怕刚才，我们仍未想过，可以真正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从地面上带来的沉闷被一扫而空了，很好。”
“俯瞰敝公司的大厦和布列科沃饭店，它们不过只是一半高些的侏儒，更别提嵌着玻璃窗的水泥墙……”
“服务器刚好在只连通观景台的楼下一层，虽然得爬垂直楼梯才能过去，但胜利与希望，都已经近在咫尺了……跟着我继续前进吧，加油！”
“银幕的锋刃将为你扫清前路，仅此而已，队长……”
龙欣瑶脱下留有凝固的血块与黑色脏污的手套，擦干留在突击步枪握把上的水渍。“罗伊德”刚将“银幕”的盾徽贴在平台的护栏上，即被“逆火”当着面摘下来，不得不重新放回他自己的左胸前。
“这不是什么高雅的宣传，罗伊德兄，先戴回去。”
“遵命啦，戴假面的小精灵……”
苏岚雨无心观赏弥漫着冷湿雾气的夜景，周围只有队员的交谈声和自语声，见不到平时放眼可见的霓虹灯和液晶屏幕，整座城市在零日攻击中失去了往常的倔强，却也与部分未被发现的普通市民一道，在沉默中挣扎反抗了数个小时。
“Те из вас, кто может здесь гулять, уже потрясающие, это правильно（能走到这里的诸位已经很了不起了，对吗）?”
盘踞在塔尖的阴影从天而降，经过三秒左右的自由落体后，瞬间产生的反冲力掀起朝向四周扩散的剧烈气浪。
“全体队员，准备迎敌！”
所有人将战术头盔的透明护板盖上，苏岚雨打开挂在突击步枪右侧的手电，从逐渐变亮的阴影中看到一枚黑底白边的盾徽。
“是我们的队友，仿生智能‘杰斯特（Jester，弄臣）’……”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越靠近终点，越不能放松警惕……”
苏岚雨迅速拉住“罗伊德”的肩膀，右手紧握已经补满子弹并额外装载一颗榴弹的M16A4，枪口并未完全移开没有确认身份的仿生智能。
“嘿，可靠的伙伴……啊啊啊啊！”
“罗伊德”捂着突发剧痛的脊椎右侧，他的战术背心、防弹插板与作战服均被并非常规士兵装备的尖刀割开，留下一个可怖的长伤口。混杂着雨滴和汗水的血液不间断地流淌在无法自行闭合的裂痕旁边，他的整个身体很快瘫软下去，四肢开始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被称为“弄臣”的仿生智能毫不犹豫地抽出扎在“罗伊德”身后的刀片，装在左侧的机炮开始了新一轮的充能，瞄准的目标并非趴在地上的将死者，而是迅速与它拉开身位，且已经拿起M16A4持续射击数秒的苏岚雨。
“可恶的家伙……”
“杰斯特！你是在做什么！”
“逆火”朝着表现极度反常的“弄臣”掷出一枚电磁脉冲手榴弹，“弄臣”非但没有向侧方隐蔽，反而突然跳起并展开收起刀刃的右手掌，如同扣杀网球那般往反方向打掉弹体。所幸特化的手雷并未产生大量破片，“逆火”没有直接受创，但他的右耳被震得隆隆作响，暂时丢失大部分的听力。
“果断的决定，逆火。我同样没法对此留情，仅此而已了。”
“你到底是谁？请回答……糟糕，我的耳朵不太对劲……”
面前的阴影相较于来到塔顶的队员们都快了一步，同时完全显现出它的本来面貌——比较于怀特西尔的实验品，仅在颜色和标识上有所不同的战斗仿生智能。两只带有十字准星的电子义眼紧紧盯住在射击的同时保持机动的苏岚雨，连发的机炮打下苏岚雨别在腰间的Glock 17手枪，两颗勉强擦过去的子弹在她的左肩留下一浅一深的伤口。
“刚才那些听不见也罢，总之，我们有必要互相给对方上一课了。社安员女士，以及旁边某些奇怪的家伙们。”
“尽管来吧，站在你对面的，不会仅是我们。”
苏岚雨直视着眼前的战争机器，“逆火”却有些魂不守舍的望着自己所在位置的背侧。
“你这是怎么了，假面小子？”
“逆火”仍被先前的攻击失误影响着，仅凭5.56毫米子弹几乎无法贯穿“弄臣”的钛钢装甲层，贸然使用爆破榴弹更有可能导致下方服务器受损——苏岚雨的念想很快被下一波次的攻击打断，M16A4差点被跳开的子弹从手上除去。
“弄臣”分别盯着平台上最具攻击性的目标——社安员苏岚雨和身为制裁者的同伴“逆火”。黎辰砂沿着隔离服务器的金属障壁，躲开眼前与脑海里浮现的各类幻觉，走完剩余的安全通道，身后跟着一个似乎素未谋面的，且并非战斗型号的仿生智能。
“龙欣瑶？快回答我！龙欣瑶女士！”
卧倒在地并不断向侧方滚动的龙欣瑶避开了速射机炮的绝大部分攻击，但不是所有好运都能完美地站到同一边，她右臂上留下的弹孔成为“弄臣”此波攻势中仅有的一发命中。
“我……我的右手拿不了枪了，其他的……还好……”
“好什么呀！唉……千万别功亏一篑了……”
苏岚雨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尝试驱散再度笼罩下来的挫败感，她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继续喊道，
“能听见吗？假面……”
没等苏岚雨将剩下的几个字从声带里取出来，另一股力量直冲向自己手上的M16A4突击步枪，刚好打坏在下方挂载的M203榴弹发射器。
“终究只打出来一发，不能物尽其用啊……”
非战斗型号的仿生智能被动地关闭皮肤层，脖颈附近掉落一块刻有“035”标号的碎片，它的记忆体连同部分传感器均被苏岚雨紧握的拳头和枪托尽数击飞出去，没有了加入后续战斗的可能。
“我也绝非孤军作战……该提醒假面小子了，试试这个……”
发觉“逆火”对声音的感知存在异常后，苏岚雨不断地靠近他，假面下的双眼很快捕捉到她的存在。她用右手食指先指胸部，随后将掌心朝下，在胸前平行转过一圈，紧接着，她的双手五指微曲，自上向下作弧形移动，再让所有手指撮合起来，指尖相对彼此，向下甩动的同时放开五指，最后把食指朝向“弄臣”装有控制主板的腹部。
“我们，一起，解决，它（弄臣）……”
微微点头的“逆火”大致明白了苏岚雨的意图。
“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没关系，还能对它们进行反击……”
“逆火”拔出P7手枪，勉强打中的两发子弹被钛钢装甲弹开，仅仅留下清脆的两声响；连续击发的微型弩箭被提前算好弹道的“弄臣”攥在双指之间，满脸不屑地丢到透明平台的边缘；弹射出去的钩爪被躲闪过去，几乎要贴身才能发挥作用的袖刃，更是难以接近眼前早已站到对立一面的金属狂徒。
“恐怕……真的会成为我们小队的最终战，我知道这是丧气话，但没必要再进行粉饰了。”
“我们的希望快要熄灭了，但这座城市……”
苏岚雨取出被在购物中心时的同伴交给自己的磁盘，趁着“弄臣”难以同时兼顾二人的空挡，苏岚雨举起鲜黄色的磁盘，将其抛向已经站立起来，托住右臂的同时迈步靠近自己的龙欣瑶。
“我们……争取时间……完成任务，不惜一切……”
“放心……我可以做到的！”
龙欣瑶用所剩不多，却又无比铿锵有力的言语回应苏岚雨的请求，她接过磁盘，没有任何迟疑地赶往连通观景台的垂直楼梯，也是抵达服务器区域的唯一路径。
“我会在……狮虎山的陵园，看到……城市走出灾难，迎来重生……”
即使中途拿到“罗伊德”身边的突击步枪，补足了部分火力输出的空挡，“逆火”依旧无法用常规的方式匹敌张牙舞爪的“弄臣”。
“人世上从没有永恒之物，至少……我们快要完成了，没有愧悔的最终战，还算不错的……旅途的终点……”
“弄臣”故作轻松地躲开“逆火”的下一次攻击，右上角带有蓝玫瑰雕饰的假面在挡下“弄臣”的反击后碎裂开来。苏岚雨看到对自己而言并不完全陌生的清秀侧脸，尚存意识的“逆火”勉强撑开自己的眼皮，瞳孔周围依然闪烁着澄亮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