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没有所想的那样疼,有点奇怪……对了,刚刚我想说什么的?能帮我回忆一下吗,小洛?”

“就是你说的那次大劫案……除了你自己肯定是活下来的,我不知道其他任何信息。更何况,这怕是与藏在后方的灾难源头毫无关联。”

“洛西亚”看护着受伤的诸葛俊武,和他一起暂时留在B504房间。“海盗旗”用PKM仅剩的一弹匣子弹开火还击,银白色抓手的前两次猛攻分别打偏到左旁和右旁的混凝土墙上,“海盗旗”盯住它的输出空档,平均一步跨过三级台阶,提前抵达地下六楼。

“赶紧停下来……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似乎在数小时前就出错了,收手啊……”

“Нет, как мой товарищ по оружию, вы сделали ничего плохого.(不,作为我的战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些擅闯禁地的家伙,只可能缓慢而痛苦地迎接自己的死亡,这是无可改变的……”

“我们都没说话,是走廊旁边的喇叭,隔音效果不算好,估计还有裂缝……等一等。”

“洛西亚”的耳边传来逐渐提速的俄联邦语,背后的青年男子似乎在强压着无尽的怒火。诸葛俊武半坐起自己的上身,此起彼伏的痛感不断冲击自己的神经中枢,被割开的伤口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愈合。

“顶多再给我两分钟,伤势很快就……黑先生,请保持联络……”

“我单独躲在一个小隔间里,里头有很多装着奇怪液体的容器和导管,那些印狄恩利亚人恐怕就是因此送命的。”

戴着防毒面罩的三人均未过多留意要塞中的异常空气,“海盗旗”关上连接容器的其中一个阀门,减缓了部分不明物质的扩散蔓延。

“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吗?当年疯王执意要带过去的,当作记忆体用的磁盘……”

“你在说什么?你还没回答我那场劫案的细节呢?以及……为什么会如此清楚这座要塞的构造?”

“我已经推测出可能的一个诱因了……至于细节?就这么点时间,怎么……和你讲细节?”

试着翻身的诸葛俊武迅速被“洛西亚”推回原位,差点被她用附近的绳索固定起来,

“伤口好得还挺快。不过,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你说,能满足的都尽量……”

“肚子有点饿……”

“真简单,我来搞定,探员先生。”

确认相对密闭的房间隔绝走廊的大部分流动空气后,“洛西亚”往背包里拿出两捆巧克力,从中抽出三根并成横排,一股脑地放进诸葛俊武的嘴唇中间,

“反正东煌有句话怎么说的……瘦削的饱汉打得过强壮的饿鬼,对吗?”

“根本不清楚……别暴露太长时间,伤口好得快,但没有你的看护,我非得被那些抓手当球拍打。”

诸葛俊武将剩下一截半长的巧克力递还给“洛西亚”,重新戴上暂时被她摘下的防毒面具,吸入的一小片空气和长途奔波的劳苦让他逐渐加深了恹恹欲睡的感觉。

“巧克力就给你了,不过,起码把计划、过程,以及其他队员后来的事情简要概括下啊……”

“洛西亚”将右手移向后脑勺并不断挠动,隔着防毒面具外侧的白色软壳,又象征性地梳理着被扎起来的头发,

“这事情距离阿戈斯小队的成立也有一个年代之久,我只知道萨鲁胡特在此后逃到外乡,印狄恩利亚因此被各方势力拆得七零八碎……”

“都别纠结那种饭后谈资了,这里才有一件没法忽略的大事,如果可以的话,赶紧过来,洛西亚,你也最好保持在线,诸葛探员。”

“不要紧,我估计……可以继续战斗……作为前辈,怎么能……让新亚市的后辈……看我们丢人……”

伴随着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诸葛俊武走下染有点点血斑的旧军毯,

“别着急,小洛……我们需要时间,正好也有点犯困了……”

“千万别在这时候不堪大用啊,探员先生!”

有些心急的“洛西亚”几乎要往诸葛俊武的防毒面具外侧呼上一巴掌,诸葛俊武不偏不歪地撞到,无意间拔出马卡洛夫手枪射向抓手中央的探照灯。

“它似乎在调整攻击我们的策略……”

“洛西亚”索性拿起诸葛俊武的Glock 17手枪,互换武器的二人共同面对着有些踟蹰不前的抓手,

“看来我们打中阿喀琉斯的脚踝骨了,再接再厉,我们一起……”

诸葛俊武沿着抓手缩退的方向大步跨越,仿佛腹部的敷料下方的伤口从未存在过那般地挺进过去:

“某种程度上得稍微感谢刚才的抓手,它让我想起了很多东西,事实上我从来就没忘掉过它们,但时间总可以冲淡所有痕迹……”

……

“终于就要摆脱国卫军了,诸葛村夫,你和老谢果然都很可靠……”

“我有名字!代表英俊与勇武,怎么会是村夫……那些爪牙又扑过来了!趴下身子,贝利尔!”

戴着鹰头徽章的士兵驾驶着黑色的橡皮艇,其中一队士兵坐在低空掠过海面的武装直升机上,他们正从多个方向包围诸葛俊武和“贝利尔”所在的加装顶盖的刚性充气船,开船的诸葛俊武摁下方向盘左侧的按钮,操控隐藏在艇内且朝着前方的并列机枪,“贝利尔”卧倒在舱室内,同时举起手上的AK-74M和由AF-1衍生的自动手枪,向后侧的追兵开火还击。

“有惊无险……虽然这破船不见得能再开第二次……”

击中腹部的两枚子弹均被预先加装的防弹插板拦在表皮外侧,具有一定角度的船顶也挡开了部分可能直击头颅骨的火力,两发火箭弹落到充气船旁边,掀起数米高的水柱。

“枪打出头鸟啊……不过,该是我们用……”

“贝利尔”将自动手枪收起来,拆下AK-74M的制退器,趁着诸葛俊武稳定充气船的时期,他以点射的方式对抗追兵的小艇,同时拿出手机输入一部分的破坏指令,准备骇入在他们后侧的上空盘旋中的直升机。

“呜噜噜噜——”

由网络特勤总队提供的设备与指令对于后方的追兵几乎形成碾压式的打击,直升机尾桨的转速异常减慢,经过国卫军的人抢救后的直升机依然斜向下坠入他们的领海中,在二人身边掀起最后一波大浪。

“剩下的一群杂碎,统统解决……”

身重数发子弹的士兵纷纷失去平衡,无人负责驾驶的橡皮艇由于重量分配不均,差点翻进海中。追击的国卫军士兵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进行增援,仿佛在移开视线的片刻,就会迅速从身后“刷新”出完整的队伍。

“抵抗运动的小伙子们替我们分散了追兵,好样的。”

“切,猴子没有本质区别,不趁着现在捅我们一刀,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嗷……”

拿着战间期武器的抵抗运动的成员们更加欠缺火力上的优势,尽管部分属于抵抗运动的人也曾在半个世纪的暴力活动中扮演过与国卫军相似的角色,

“除了看到他们的过往,更要清楚他们现在,以及未来会做什么。”

“东煌人就是这样,将这些未开化者的道德水准想得太好了,这片土地以前就是某支食人族部落的天下,现在……呵,还一样的。”

“少说这些了……老晁他们朝右边的废弃工业区过去了,我们要怎么走?”

“左转,别等。”

诸葛俊武与“贝利尔”的刚性充气船驶入两座岛屿中间的水路,航道逐渐从两端向中间变窄,倘若继续按原速行驶,随时都有触岸搁浅的可能。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到老晁他们,只有这家伙明白,撤退点在什么地方……”

“或许吧,但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光是给萨鲁胡特一场劫案作为赠品,还真是够不上他们的‘礼节’……”

“贝利尔”拔出插销弹开翻板,将触发引信的手雷丢向后方仅剩的一船追兵。充气船的底部磕到一块带有坡度的暗礁,“贝利尔”和诸葛俊武连人带艇冲入附近的苇草丛中。

“刚才是怎么回事?”

“靠……追兵没了,我们也走不了,贝利尔,快过来……”

诸葛俊武从驶进沙洲与外围旱地的充气船上滚下去,“贝利尔”则被甩到左侧的岛屿上,二人仅仅隔着一条宽度接近十米,最深处仅到达裤腰的水道。

“这是我答应她的事,国卫军已经找到了我们的行动基地,恐怕……”

“别管这些,管得到也救不出来。我们除了完成任务,更多的是存活下来,拿到不止留在身后的物质与名誉……”

“不,你还是没有明白我所想的,那座要塞里有充足的设备,可以……”

“贝利尔”的身影先于他有些沙哑的喉音,消失在半人高的苇草丛中。

“水泥浇筑的堡垒也拦不住铁了心的疯王……你要走那条路,就自己走吧,我去找老晁他们。”

“就在此告别吧,如果有朝一日,还能在东煌的土地上再会……”

“没有如果,只在朝夕。”

不再理会“贝利尔”之后说出的任何一字,诸葛俊武奔向数百米开外的废弃工厂,站在屋顶的“老晁”已经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近百名戴着鹰头肩章的国卫军士兵拿着冲锋枪和手雷,诸葛俊武换了条路,接近工厂的同时不断瞥向要塞的外侧大门。

……

“贝利尔·汗,那个对自己应该如何称呼,从来都不上心的起名废,和一位姓吴的小姑娘,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我们所在的要塞,稍微碰点运气的话,甚至可以在新亚市找到这类设施建筑的改进版。老晁被追兵逼入一家废弃的化工厂,只有谢大夫从基地里全身而退,外界的压力让士兵放走了他和别的无国界医生……洛西亚女士,我们走到哪里了?”

诸葛俊武暂停了那段经历的讲述。暴露在探照灯下的双眼同样难以分清周围也许近在咫尺的事物,只剩下“海盗旗”的敲门声与洪亮嗓音在要塞的地下六楼不断回响:

“我可以看到你们,快进来,有人在这里……”

“海盗旗”所在的房间只有少数几件飘着霉味的木制家具,能用一只手数完的散落地上的书,以及和周围的风格大相径庭的同步舱,“海盗旗”揉了揉未被眼罩遮挡的左眼,确认它并非是从新亚市的A区转移走,再放到“银幕空间”的那一台。

“你倒是说清楚点啊!”

“怎么觉得是你在装糊涂,诸葛先生?九星尘的名单永远摆在那里,就因为他是以个人原因离开社安局的,你就对他避而不谈,我的挚友?”

“行了!但我们……还要面对这些抓手、仿生智能……微型碉堡之类,根本抽不出空……”

几乎被蛀空的书架旁边放置着不属于自己的双肩背包,“海盗旗”没有在背包中进行任何翻找,用那只仍旧完好的左眼紧盯剧烈抖动的舱室,余光偶尔能看到露出小半部分的弗克斯面具和它早已缺失的一角。

“抓手的行为变得奇怪……不知道在里面的家伙要做什么,但是……”

“海盗旗”将手臂从完全密封的同步舱上方伸过去,踢开,拿起放在有些倾斜的柜台上的MP-443“乌鸦”手枪,透过连接外侧监视器的屏幕搜寻走廊附近所有可能的交火点,

“至少,我也有一些份内事……”

……

“这里是谢医生,基地遭到突袭,重复,基地遭到突袭……”

“那你还愣着做甚!赶紧撤出去!”

“剩下的伤员要怎么办?东煌的侨民也在里面,他们好不容易从豺狼的嘴边逃出生天……”

“想想自己付出多少的艰辛才能成为医生,想想他们毫不值得可惜的价值,更何况抵抗运动的那些人,今后也迟早会像先前的盟友那样,个个都撕破脸皮对着干……”

“你太不敬重生命了,我鄙视你,四分之一的混血疯子。”

“喂!你……”

与行动基地的通讯完全中断后,已经深入要塞地下七层的“贝利尔”神智恍惚地贴着混凝土墙壁旁边,吹风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音,从第二十号房间附近不停地向外传出。

“意料之内的情况,这些丧心病狂的食人者不会放过任何眼前的猎物,但谢大夫不是只吃素的……”

“贝利尔”自我安慰的话语显得无比苍白,甚至没能在走廊里留下多少回响,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既然这样,萨鲁胡特或是后来的统治者,认真看着吧,……”

崩解、垮塌、陷落……无数代表着破坏的字眼出现在“贝利尔”的脑海里,唯有一台蒙着尘土的服务器撞入眼前,吸引着“贝利尔”试探性地靠近过去。

“还在运行,没准这里先前是有人的……啊?”

本应出现在行动基地或是撤退点的“小吴”连同她的病床一起,出现在“贝利尔”的身后,将他的位置夹在自己与服务器中间。

“是你?小吴,怎么会在……”

没等“贝利尔”开口询问,一条纤细且如白瓷般光滑的手臂轻搭在自己的右肩上,“贝利尔”将刚想说出的话咽回肚中,身体转到面对她的方向。

“我们做到了,对吗?这次行动,一定已经成功了吧!”

“贝利尔”头一次听到没有夹杂任何咳嗽声,且保持着来自乡间的质朴的少女音。

“我想是的,老晁他们距离撤退点和时间都不远了,而且,印狄恩利亚共和国已经迎来它的日暮,未来我们不会受到任何的追责与指控……”

“贝利尔”从战术背心的某个隐蔽夹层内取出仅有食指大小的磁盘,靠近噪声最大的服务器的外侧接口。在部分领头仿生智能技术的国家内部,那些技术人员更习惯用较为新奇的名词指代它——“记忆体”。

“但是……它真的会成为我的延续吗?”

“贝利尔”同时看向占据房间内半壁江山的服务器、以及那个蜷缩在病床的被单里,将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的瘦小身躯。

“没错,意识是物质的衍生产物,而所谓的物质,不一定要拘泥于固定的结构范畴……你全部的回忆都已经完成了编写与输入,这里有我的一小部分交集,我会在余生倍加珍惜的……”

“贝利尔”向着服务器跨过一小步,将磁盘插入接口后,绕开“小吴”所在的病床,来到控制台的主屏幕前,按下一个投影的虚拟键位。

“其实,如果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就请你……多多指教……”

“完全没有问题。”

“贝利尔”的语速略微加快了些,病床没有出现任何的声响与晃动,几乎毫无征兆地来到他的右侧。那条手臂的五指从未放开,肩上留存的轻柔力度始终如常。

“唉,不过……”

长叹一声过后,“贝利尔”突然转过身体,迅速抓住摁在自己右肩上的手臂,没有直接去掰开她的手指,而是将着力点上移到腕部附近,用上前所未有的猛劲,一把扯断这条手臂。

“对不起,只有这次,没法如你所愿了……”

“小吴”断裂的手臂与无法分辨的异常表情,连同那张病床一起,同时消失在“贝利尔”迅速变换的视野中。

“我得再次面对这件未尽的往事,这一天迟早会来……”

呛人的焦糊味同时从舱室的内壁以及附加的电控单元中冒出来,同在房间内的“海盗旗”迅速退到另一侧,两条细长的管线被相继丢到书架前方。右半边身体被熏黑的男子从滚烫的浓烟中爬出来,脱去布满透明碎片银色的长风衣,拿上背包并戴回缺角的弗克斯面具,抖掉灰尘并拍了拍“海盗旗”的肩膀。

“银幕的成员从没让人失望过……等着瞧,擅自接管这里,搅得半个世界无从安宁的入侵者……”

……

“能听见吗,你们三个?加上可能和你们一起的……”

“那个家伙凭一己之力脱离被动的同步了,我的天……另外,信号一次就能连接上,更加稀罕……”

“是不是那个……睁着左眼的家伙说的?我的耳朵还没聋掉,黑宝晟。”

三人的耳边同时传来只有诸葛俊武略熟悉些的第四种声音。“海盗旗”下意识地抓住准备离开的男子的手臂,却被他反过身打到第三排的腹肌。

“直呼咱的名字……算了。诸葛探员那边继续,我在楼梯口和你们会合。”

“我想起来了,常先生让我将那几个人带到设施里,然后我们先后坐着直升机和转监巴士,来到看守所、高中校区和购物中心……真的是你本人?”

“没错,就是我,常虞青探员,别再问无关紧要的事,诸葛探员。得亏有个家伙帮我们解除了部分干扰,如今你的小队还在信号塔上激战……你是怎么从购物中心来到东南边的群岛上的?”

“解除干扰?我和洛西亚都在和走廊上的家伙战斗,这是怎么一回事,海盗旗先生?……听着,准备一条船,能开过来带我们平稳回家的,就可以……”

诸葛探员不断提升后续话语的响度。与此同时,从同步舱内离开的男子迅速折返回来,将弗克斯面具塞回背包,准备换上“海盗旗”背包内备用的防毒面具。

“别介意了,我十几年的生涯是有你才能开出个好头,作为社安员以及后来的制裁者,都是如此。”

“恕难从命,诸葛探员先生……印狄恩利亚临时联邦已经向我们提出外交抗议了,换而言之,我们的船不能接近十二海里以内的区域,这段距离还得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零食联邦?照这样说,主食岂不要被……”

“你的战友还真是未泯童心啊,诸葛探员。”

作战频道另一端传来常虞青捂着半边嘴唇的苦笑声,“海盗旗”看着被救出的男子与频道内的人们有所交谈,心里松了口气。

“其他的我不清楚,更没法伸长手臂直接指挥,所以……”

“诶,怎么……偶尔的信号实在是恩赐了。”

被救出的男子带上自己留在房间内的MP-443手枪,以及那把时常佩戴的自动手枪,与“海盗旗”在走廊内并排前进,诸葛俊武和“洛西亚”二人也按照计划,一同前往位于地下七层的目标地点。

“哪怕是被拖着,也已经快要拖到目的地了……”

周围不再出现藤曼、苔藓或是啮齿动物的影子,敲打控制台和抓手抽动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膜。“洛西亚”为RPK-16换上最后一个弹鼓,掂了掂重量并摇两下头,“海盗旗”的PKM在中途损坏,诸葛俊武只剩下一把留着二十余发子弹的M16A2。原本让人恹恹欲睡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四人的意识正被加速抽离出所处的躯壳。

“我们的机枪子弹加起来,恐怕也不足百发,洛西亚女士。”

“别急,伤到我的那只抓手,告诉了我很多……”

“没事吧,诸葛俊武?”

“只有这次,我得感谢你们这些银幕成员……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呢,先我们而来的先生?”

“嗯……是啊?”

“别废话,直接杀进去,还是隔着门板谈?”

“海盗旗”蹲下身子靠在房门的右侧,左手握紧P7手枪,其他人也纷纷将武器对准门板后侧可能出现的活物,做好谈判与进攻的两套准备。

……

“光是空喊口号,没有人会主动跟随着谁,无赦女士。程序指令或许对部分的人造物有用,但对于人这样的群体,还有另一种可以传播的力量。”

卡博斯基将半支阿戈斯小队的铁片串联起来,环绕在脖颈周围带有数颗星星的刺青的白色皮肤上。相较于国际组织的各类声讨,带有浓重的借题发挥色彩的各类国际制裁,甚至是联合刑警组织将他紧急提升到通缉名单首位的改动,由仿生智能的信号频传回来的消息依旧让他感受到数小时前的振奋。

“是啊……你眼中那个的前俄联盟,一个最早走上变革新路的国家,一个最早将人类带往星辰大海的国家,一个曾在世界战争中付出最大规模的伤亡,却仍能保持数十年之强大的国家……理想是它最伟大的力量,没有之一。”

“关键点完全是正确,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并不是给我回答的你的不对。它们早就应该整合为仅有的一个国家,而并非连离开都不用打招呼的松散联盟……”

来自新亚的抵抗早已引起卡博斯基的警觉,先前在信号塔顶区域部署的,转而忠于他的卫士开始行动,面对屈指可数的由社安员带领的小队,有利的战况在最后也几乎完全倒向自己,却从未出现任何休止的迹象,

“理想,探索性的高尚的理想,可以实现也曾有实现过的理想,在保守难前的亚夏大陆,狂妄自傲的西欧伦曼,愚昧原始的阿非利卡,在展翅的白天鹅和萨尔马特都难以抵达的地方,它能轻松地跨越国境、漂洋过海,穿行于包括联邦51区在内的空域,逐步影响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借助新亚市CDPOS塔强大的数据承载与信号中转能力,具有强破坏性与传播性的指令组合,或者说是赛博时代的“瘟疫”,已被大批量地覆盖读写在仿生智能的控制主板上,不论它们曾经习惯拿在胸前的是笤帚、碗碟、等待喂养的婴儿,还是各种本就足以致命的武器装备。

“无赦”除了偶尔干扰几条并非重要的代码,她已经无法使用周围的音响设备,存储在服务器内的,关于自己过往的全部数据正在遭遇不可逆转的格式化。

“那座试验都市的小动作,还是没能脱离常规的解题思路,甚至让我觉得,赛博时代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脱离正轨……当年要是阿戈斯或是复兴战队里能多活下来几个人,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为世界降下空前的大审判……”

“Он все еще судит других по себе, это он(居然自顾自地论断别人,果然是他).”

“贝洛伯格的信使来敲门了……来得算是时候。”

尽管提前在门边安装了的窃听器,处理后的语调已经有些失真,卡博斯基依然可以听出声音的来源——曾与自己在阿戈斯小队并肩战斗过的俄伦西亚女子。

“居然是她,我恐怕有点累了,该做个梦缓一缓……不可能!”

突如其来的恐惧爬上卡博斯基先前故作惊讶且半开玩笑的双唇,紧接着是脸颊、鼻尖,以及始终未曾合拢眼皮的,瞪如圆铃的墨绿色双瞳。

“别以为我忘掉你了,老彼得先生的儿子,先前有个叫塔夏的姑娘也在这座试验都市里闹事情,你的格局真是比她大太多了。”

“你是在夸奖我,还是恨不得把我剁烂了,阿尼娅女士?”

卡博斯基拿出藏在控制台一角的话筒,用走廊外的喇叭向B720房间外的四人高声喊话,

“我可以接受谈判,仅出于个人的自愿。反正外面的空气已经让各位足够想念孩提时期的静好时光了,不是吗?”

卡博斯基扭着嘴角,摁下控制B720房门的按钮,把配枪留在腰间。

“时隔六年,我们算是又见面了。”

“洛西亚”关上房门,MP-443、HKP7和马卡洛夫同时瞄准着站在控制台前,并未直接抵抗他们的俄伦西亚男子,

“普利兹拉克·彼得伊奇·卡博斯基先生,这场赛博瘟疫的源头……其中的一个关键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