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36年最后一天的傍晚，快速暴发的零日“瘟疫”穿过双绞线、深埋的光缆和空气中的无线电信号，数小时内环绕着整个世界，依旧永不停歇地演奏着扩散混乱与死亡的舞曲。
不仅是首当其冲的试验都市新亚市及其所属的东煌共和国，其他主要国家和部分地区也纷纷采取计划之中或是临时起意的应对措施。暂且无论应对措施的进行是快速还是缓慢，激烈或是温和，就绪或是尚待完成，但它们所产生的结果与后续影响，无一例外地被反映到远在印狄恩利亚地区北部诸岛的要塞中。
进入要塞的四人发现眼前抓手的异常举动不断增加，地下五楼的部分绞缠在一起，地下六楼的部分由于短路和信号接收异常，接近一半都暂停了运行，而在B720房间所在的楼层，它们几乎消失地无影无踪。看似难以接近的始作俑者，甚至未主动进行任何抵抗便直接打开房门，摊开没有携带武器的双手，迎接不完全既定的败局。
任何后续的史书均未过多记载这场生还可能性甚微的行动，但唯有关键的一点，是能通过“洛西亚”严肃的语调得以确定的：
“Вы были арестованы, Каборскй!”
“你已经被捕了，卡……波尔斯基？估计是这样读的……转过身来！”
手持双枪的男子摘下面前的所有阻挡，露出偏向亚麻灰的短发与深褐色的眼睛，见到卡博斯基依旧背对着自己和同属于“银幕”的伙伴，又用联邦语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You were arrested, Kaporsky! Turned around!”
“То же значение было повторено трижды（同样的意思居然重复了三遍）...比起这个，我更想听下你的一己之见，来自俄伦西亚联邦的老兄。”
得到那名男子的眼神示意后，“洛西亚”稍微挪了下本已瞄准卡博斯基的马卡洛夫手枪，弹道可能经过的区域不再是他的心脏或肺叶，而是仅能容纳一人站立操作的银白色控制台，
“居然重逢于此，不必见外，卡博斯基先生……Напротив, я был немного удивлен（相反的是，我倒有点惊讶）...”
“这是伏尔加先生才有的语调，莫非……”
站在右旁的“海盗旗”瞥见站在房间的阴影之下，略显无光却不失凌厉的眼神。
“知道即可，黑宝晟先生。和我一起看管他，这人不像是普通的混乱分子……他的脑海中，绝不仅有着世界燃烧的模样。”
确认代号为“伏尔加”——也是“银幕”组织实际领导者的男子的大致面貌后，“海盗旗”双手紧握完成上膛的HKP7，直指向卡博斯基右侧的太阳穴。
“你去搜索房间里的其余部分，俄伦西亚的女士，他暂时没有遭受任何危险的可能性，Пожалуйста не беспокойся（请您放心）.”
“伏尔加”摸了摸比左肩略高一些的右肩，稳步走向歪着脑袋的卡博斯基，缴获他放在腰间的布满划痕的马卡洛夫手枪，拿出包内的一捆绳索，三下五除二地绑住他并不粗壮的双手腕部。
“Но я должен уточнить одну вещь и одну просьбу（但我必须澄清一件事和一个要求）.”
“Говори, я понимаю твой язык, не играют в словесные игры（说吧，我听得懂你的语言，别玩文字游戏）.”
“Мои предки и я посвятили себя некогда великому союзу（我和我的祖先致力于一个曾经伟大的联盟）. Я не хочу, чтобы смотреть мои соотечественники приходят, чтобы собрать мое тело（我不想看着我的同胞来为我收尸）.”
“Понимаю.但若因此将你留在这里，得让谁为这场新旧之交的苦难负责呢？Любые другие спутники, которые боролись бок о бок с вами（有没有和你并肩作战的同伴）?”
卡博斯基摇了摇头，被绑在一起的双手先后放到脖子的左右两侧，抚摸着依稀可以辨别刻痕的残破铁片，除去服务器产生的噪音，“伏尔加”的耳边只剩下依旧十分清脆的金属碰擦声。
“Они все здесь（他们都在这里）.”
卡博斯基的眼角流下温热的液体，其中一滴落在刻有“阿尼娅”的铁片上。与此同时，尽管没有任何陷阱，或是卡博斯基难以当着其余二人的面触发它，但穿行在服务器阵列里的“洛西亚”已感到有些晕头转向。
“每一块铁片都藏着对你而言凄美动人的故事，或者说是悲剧，对吗？”
“所言是，但他们真正的故事，只有他们明白，并且不喜欢向外展示。我只知道，一些人是死在冻原上的，或许还有小部分的遗体，剩下一些死在更温暖的地方，或是被库塔列夫他们当面处决，恐怕连骨灰都没剩下。”
“相同的志向总是能胜过相同的语言，是他作为赛博世界的‘黑神’曾说过的。”
“没错，洛西亚女士，不过你们这房间里头至少存在两位持有狭隘观点的人，别和眼睛无光的另一位先打起来了。”
“毕竟完成那场劫案后还能有点启动金额，加上为了百万汉煌侨民的必要复仇，两全其美的事情。若是如今再对这些岛上的平民动手，就是彻头彻尾的屠杀与疯狂，没有半点正义和公理可言了。”
“说得轻松，某个疯王刚被运回来的时候，心电图都快成平的了……”
“闭上嘴，诸葛老师……或者说，诸葛探员。”
“都一样……你还有其他的称呼不，要么就直接叫你名字，和我的差不多？”
“伏尔加（Волга），不许再问。”
一小块挂在卡博斯基左胸前侧的铁片被“伏尔加”举到半空中，上面镌刻着他完整的大名。
“前面是我的，中间是父亲的名字。顺便一提，您嘴里的俄联邦语听起来，就像是曾在梅尔法亚克拿过你的学位一样。”
“Вы немного преувеличены（您有点夸张了）.事实上，哪怕能在东煌比较发达的城市完成正常的留学，很多人也说不了汉煌语言。”
“彼得，或者说是老彼得·卡博斯基，我只知道他是俄伦西亚的信息专家，毕竟我的俄联邦语也不是在北部的极地文明所学习的，你知道更多的细节吗，女士？”
“我更了解与他同名的杀毒软件，产自俄伦西亚的数千万电脑里都有它的存在，而不是美联邦黑客乱涂乱画的各类破坏性指令，其位于梅尔法亚克州的安全中心总部，也是俄伦西亚安全局最仰赖的伙伴之一，完毕。”
卡博斯基对着控制台的底座踢了两次，似乎在要求“洛西亚”停止接下来的阐述，或者仅是将声音调小一些。伏尔加蹲起身体，从上到下检查完所有可能藏匿武器的区域，随后自行退开，举起一把MP-443，继续瞄准他的脑干区域。
“我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他是赛博网络的守护者，足以和大洋彼岸的迈克菲先生齐名……而他的孩子，却正在摧毁我们积累至今的全部文明成果，真是够讽刺的。”
一转话锋的“伏尔加”刚好瞥见卡博斯基嘴角与下颚附近皮肤的抽动，
“相较于钢铁做的领袖，留下的那群逐渐生锈的后代，你也做得还可以了。不过，你为何要将东煌的试验都市作为攻击的首要目标？”
“Огромные деревья легко уносит ветром（巨大的树木容易被风吹，即树大招风）.这是你们的古语。卡博斯基安全中心掌握着整个俄伦西亚的网络防御任务，除此以外，获取一些开放都市的基础设施运转信息也绝非难事，至于仿生智能的操控？实在是有点小儿科了。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焯成科技公司的源代码和海洋神盾公司相比，几乎不存在任何差别，但后者明显是早于前者进行研发的。”
“本来就是只想着赚稳定且快速的资金，在美联邦上市的大型企业，真正在研发上有下足功夫的……至少不可能是它。”
“海盗旗”对着附近的地板踩上两脚，“洛西亚”终于从如同经过无数次复制粘贴的服务器阵列里绕出来，如此庞大规模的设备至少需要半世纪前的俄联盟才能完全复刻——“洛西亚”拔出全黑的马卡洛夫手枪，瞄准卡博斯基脑袋的武器又多了一把。
“自从帮助阿尼娅女士逃出库塔列夫他们的追捕后，我来到这个没有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当我在要塞中看到这台服务器时，我似乎可以明白当年父亲很少从安全中心回家的缘由，尽管我不会原谅未归的父亲，但我希望你们能看到，那个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她……”
“我们的时间不多，带他出去，给那个联合刑警组织一次不错的交代。”
“О, Боже...曾被罗曼、塔夏和我一起救出来的女士，如今却成为了……那些西洋人主导的国际组织的白手套？”
“哦，我说的不对，应该是新亚特勤局、制裁者组织‘银幕’和俄伦西亚安全局，联合刑警不在其中。”
“估计没有变得太好……我是说，或许这些陈述都只能指向我们所在的这一个星球，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世界，但仅仅是把它说出来，就已经够讽刺了，不是吗？”
“有什么话，就去对这次零日攻击的受害者述说，或是面对法官和你身边的某位律师。我们的唯一任务，是让你不在坐上审判台之前，就被和你一样下手不知轻重的人打死。”
卡博斯基被“洛西亚”连人带着肩膀抬起来，在为数不多的挣扎过程中，他的一节大拇指刚好触碰到控制台的屏幕，对应着激活某个程序的按钮。
“Это мой последний бой, извини, не пытайтесь остановить мой идеал（这是我的最后一搏了，抱歉，你们别妄图阻止我的理想）...”
……
“怎么回事？他的人呢？”
“Не позволяй ему ... сбежать（不要让他……逃掉了）.”
“左眼一边漆黑，又被白光刺得疼，又是黑的……呼，其余没什么……”
“就知道谈判一定行不通，混乱分子不可能听懂的！你们……快点回答……”
“Чернобог, уничтожьте этих захватчиков（黑神，歼灭这些入侵者）!”
房间内三人的话语均能通过频道传递给守在门外的诸葛俊武。刚才的响动与其说是爆炸，不如说是某个被限制的装置冲出了束缚。
“我看到你们了！除了打算害你们的家伙，我……咳咳咳，又是这种感觉，该死……”
诸葛俊武在跑动的过程中戴上防毒面具，搬开压在“伏尔加”身上的石块，抓过落在旁边的MP-443手枪并将他扶起来，卷起“洛西亚”的袖管，对准她嫩白的肌肤打入一针肾上腺素。
移行中的“海盗旗”背靠着诸葛俊武的肩膀，黑色的浓烟被房间内的自动灭火装置驱散开来，卡博斯基展开双臂，手腕被两条纤长的白色钛钢管线缠住，双腿伸直并微微低下头颅，如同被钉在木十字架前方的受难中的主上。
众人眼前的仿生智能从散开的烟雾中完全现形：银白色钛钢外壳密封焊接形成的五头身，四对灵活摆动，并可随时延展的待命中的抓手，以及分成三节的头部、躯干和尾身，两台机炮扛在头部与躯干之间，尾身安装着如同蜂巢孔洞般排列的小型制导飞弹，除了一张同样是银白色的，近乎拟真的女性面庞以外，其形态早已完全超越了房间内除卡博斯基以外的人们的认知。
“不能说让人神魂颠倒，至少是让人神志不清……”
“言归正传，黑宝晟先生，他真当自己是救世者了吗？”
“疯王是只针对外人的必要的疯，那个家伙甚至在此基础上，略带点蠢的形状……”
“Ой ... Что-то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 случилось （糟糕……果真出事了）...”
也许是肾上腺素失去了原有的效用，“洛西亚”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又再次贴着附近的混凝土墙壁，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Не спи, правда, не спи （别睡着了，真的，别睡）...”
“洛西亚女士？这……千万别在节骨眼上出岔子……”
“呼吸是完全正常的，这点还好……总之，接下来战斗时，得尽量避开她。”
“伏尔加”与“海盗旗”、诸葛俊武三人站成一排，刚好将“洛西亚”置于被抓手举起来的卡博斯基的视野盲区。
“那些和下水管道一样粗的抓手，就是这个家伙操控的。”
“还好吧，伏尔加先生，这些比较细，容易破坏。”
“恐怕会很艰难，黑先生，这些管道更加容易缠绕在脖子、手腕和脚踝等部位……”
“别忘记了，这是赛博时代的房间，诸葛探员，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仿生智能的战斗衍伸型号。换而言之，这里的信号和设备，几乎都是现成的……”
“伏尔加”暂时移开左手上对着自己太阳穴的AF-1自动手枪，他的MP-443手枪和诸葛俊武的M16A2均已瞄准面前的银白色怪物，食指搭在扳机旁边。“海盗旗”保持站定，双脚与肩膀同宽，用健硕的躯干挡住尚未恢复意识的“洛西亚”。
“真是有些不敢想象，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虽千万人，吾等往矣！”
诸葛俊武迅速扣发扳机，打出仅剩的二十余发5.56毫米子弹。这些常规的火力对于战斗仿生智能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然而趁着它抵挡火力的间隙，“伏尔加”迅速来到近乎迷宫的信息阵列中，寻找接口尚未关闭的服务器。
“可恶！不要再管那些家伙了！逮住试图再次将你洗脑的家伙！伟大的审判，是属于我们的胜利啊！”
怒瞪着墨绿色的双眼，几乎奔向癫狂临界点的卡博斯基几乎与那台战斗仿生智能融为一体，而能让他直接通过语音进行操控的仿生智能，正是已在要塞中保存超过二十个春秋的“无赦”。
“但你可以放心的，阿尼娅女士，上次是我们将你从库塔列夫的屠刀下救了出来，至少，我们不应忘记过去的辉煌和理想……”
完成预备指令的第一排左侧抓手绕过“海盗旗”的宽肩膀，将昏迷不醒的“洛西亚”完全卷起，并悬吊在靠近卡博斯基的心脏部位，“海盗旗”迅速拽住向自己发动进攻的右侧抓手，尽管在力量上有明显的差距，但也暂时限制了操控“无赦”的卡博斯基继续行动。
“我真不敢想象，你敢用这台机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海盗旗”的身体牢牢卡住未完全缩回的右侧抓手，每多缠绕的一圈均被“海盗旗”用惊人的蛮力掰开，他和卡博斯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海盗旗”握紧自己的HKP7，将枪口直指向他的太阳穴。
“你没资格去评价我的朋友，独眼的鬼！Вы никогда не оценивали свои собственные силы（你从来没有判断过自己的实力）!”
挂载头部与躯干之间的右侧机炮迅速倾泻出猛烈的火力，“海盗旗”向外躲闪过去，流弹打落了手上的HKP7，下意识的躲闪更是直接让他从三米的半空中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落下，整张背部重重地砸在没有任何回弹的地面上。
“该死！我的腿、肩膀、腰和屁股……没有不疼的地方……”
“别担心，黑先生，我们要做的，只有为领导你们的那个‘伏尔加’争取时间……”
诸葛俊武直接抓住“海盗旗”往前伸出的一条胳臂，在扶起倒地的同伴后，诸葛俊武向左前方冲刺并快速蹲下，从“无赦”的右侧滑铲过去，仅剩的Glock 17手枪对准较为薄弱的尾身装甲进行三次射击。
“真是一群永远不明白何时收手的蠢货！但凡俄伦西亚联盟能早几年撤出亚夏中部，也不可能在你们的眼中显得自成立之初就那样邪恶……”
“欧伦曼的贵族曾说，联盟是以不义的理由而建立……呸！这种荒诞无知且可恨的观点，终究要被清扫出这颗星球的……“
”恰恰相反，它点亮了那个苦闷而残暴的世界。曾经伟大的理想，正在被数十年后迎来新生的东煌人，以及他们的共和国母亲，向着子孙后代传承下去……”
诸葛俊武接着“海盗旗”的话继续说下去，但几乎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话语。数十颗制导飞弹在控制台、主屏幕、服务器阵列以及其他未被填满的区域相继爆炸，与此同时，“无赦”的一条抓手最终发现并戳向“伏尔加”的右肩膀，剧烈的疼痛使得刚离开同步舱的他，再次陷入并非完全未知的昏厥中。
……
“完蛋了……我被困在这台仿生智能内部，出不去……”
新亚市D区的某间平房内，一台本用于家政事务的仿生智能此刻却躲在书房角落里，如同正在铁锅内被翻炒的，粉丝旁边的肉末般不停地打转。周围的道路被巡逻车和拦截车组成的路障完全封死，全副武装的特勤干员在巷道与下水道的出入口附近严阵以待，任何处于社安局使用频率以外的信号均已遭到拦截或是屏蔽。
“真没想到你会成为我们的目标，而且是以如此严重的恶行……真想把你完整的名字说出来，曾和老晁、我、老谢一起的同伴，小吴。”
全身穿着弹力骇客服装，套上灰色迷彩裤与战术背心的男子刚好进入这间平房，嗅到书房内被烧毁的主机和显示器的糊味，不出半分钟即揪出了躲藏起来的仿生智能。
“我不再是你的同伴，贝利尔·汗先生，而且，恐怕是你背叛了参加过劫案的我们……”
“这并非如你所想，事实上，诸葛先生也做了自己的选择，尽管他还是相对普通的一员。还有，我真不该继续像以前那样称呼你，罪无可赦之人。”
距离那场仍然让他有些后怕的劫案已经过去十二年之久，眼前那位“贝利尔”的脸上脱去了诸葛曾说的“疯王”气质，他的左手抚摸着由于过载而被烧毁的主机顶部，右手紧握的HKP7始终对准仿生智能头部的记忆体。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你将被逮捕，不会在今晚之后，所有遭到入侵的设备也将就此结算，哪怕你只是储存在记忆体内的代码组合，也将被囚禁于完全隔离的特种设备中，更别想着重出江湖，成为社会意义上的人了。”
“贝利尔”拿出印在纸上的通缉名单，联邦语的“WANTED”下方赫然写着“无赦”二字。
“你们果然都是认真对付我的……那么，我会给你一个同样认真的问题。”
被标为“无赦”的程序操纵仅有的一台仿生智能，浅绿色的屏幕里映出“贝利尔”胸前的战术背心，以及代表新亚市社安局的联邦语简称“NAPD”。
“我们参加的印狄恩利亚大劫案，最终间接摧毁了萨鲁胡特的专断统治，从一开始，大家就是这些狂妄宿敌的送葬者，行于黑暗却为光明效劳一生之人……”
“旧事不必重提，我的确没有过往，但不代表我的记忆从此失去作用。”
“贝利尔”撇过脑袋，窗外尚未落下的小半部分夕阳散播着仅剩的辉光，他望着橘红与玫红交织的火烧云，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被瞄准的仿生智能身上。
“你是愿意为了那些维序者所说的至高秩序，操劳半生却又承担全部责任，还是愿意……给曾经迷失的同伴唯一的一次机会，为了日后终将得到证明的……真实正义……”
……
“可怜的技术顾问，恐怕已经被那位通缉犯从远端烧焦脑袋了……”
“说句难听的，哪怕去招惹长官的亲女儿，也不能惹与叶市长一起的，布列科沃旧贵族啊……”
“嘘……要是被他们的人知道了，就等着被……”
“各位，还打不打算在枫杨六队里待着了？别以为你们犯了前朝的罪，不做耗费任何代价的觉悟，就想让新朝的队伍接纳你们……”
“模仿得还挺像，这位队员……等等，长官？”
“都别光顾着谈笑了！我找到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新亚国际机场！这家伙终于是百密一疏的……”
“贝利尔”关掉对讲机，将一块磁盘插入记忆体所在的位置。如果其得以在其他联网的设备上完成备份，一旦解除屏蔽与拦截，“无赦”将在以毫秒来计算的时段过后，回到位于印狄恩利亚北部诸岛的要塞里。
“你走吧，回到最初的地方，不用记住眼前的‘贝利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被拔出磁盘的仿生智能迅速趴倒下去，“贝利尔”弯过食指，将退掉外壳的鲁格弹送入它的头部。
“同样的招数别用第二遍，这次应该换你醒过来了，无赦，或者说是小吴……”
……
“病毒已修复，正在进行初始化……”
“这才是……应有的捷径，算起来……整整绕了……二十多年……的长路……”
“Что происходит, мисс Hеумолимый（怎么回事，无赦女士）?”
卡博斯基被突然朝下冲击的抓手甩到地板上，紧接着，更多的抓手将它的四肢和躯干完全缠住。“伏尔加”的左手遮住肩膀上留有的浅伤口，“无赦”抓住他肩膀上的突起——被衣服盖住的小支架，放在其中的磁盘被拐过数到弯的抓手插入主服务器内。
至此，控制权的天平完全倾向到另外的一方，制导飞弹由于“伏尔加”的行动，多半偏移了既定的路线，其余三人，包括醒过来的“洛西亚”也只因此受到部分非致命的损伤。
“你怎么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啦，枫杨先生？新亚市民更需要你……”
“小点声……我找到零日攻击的源头了，就在印狄恩利亚北部……”
“嗯，好的，但不知为什么，两个孩子都没找到，明明网络特勤部队已经尽了全力……”
刺耳的警报声和爆闪的红灯覆盖着整个房间，疑似巨石滚落的声音出现在要塞的顶层，伴随着雷鸣声的暴雨倾泻而下，顺着楼层之间的通道灌注进来，爬上并按原路离开已是几乎不可能的尝试。
“他们还要搜索其他的失踪市民，何况我们家的二位定会遵守社安员的命令……算了，我一定可以回来的，和八年前一样。”
“这次可别真的把脑袋烧焦了！”
“知道，决明子女士……”
“战斗或许该结束了，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伏尔加”举起两把手枪，AF-1的枪口贴着自己左侧的太阳穴，MP-443则瞄准了卡博斯基的头肩，
“该决定‘黑神’的去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