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Я в режиме ожидания в запланированном месте. Пожалуйста, приезжайте как можно скорее(我已经在预定地点待命,请诸位尽快抵达).”
快艇沿着岛礁外围的航线曲折行进,说着俄伦西亚语的男子裹紧雨衣,握住右手边的操纵杆,擦去飞行员墨镜上的水雾,露出背鳍与尖牙的食肉鱼类在快艇劈开的海浪中游弋,划破雨云的闪电瞬时照亮他的脸颊,墨镜下的绿瞳扫视着危险的水面。
“好的……等下?你……”
“时间可不等人,海浪比你们几个预想的还大,我必须沿着此地巡航。”
喧闹的雨点不断打在快艇的木色甲板与镀铬喷漆上,寂静的风暴伴随着信号与数据线,在各个国家与地区间蔓延扩散出去。男子敞开有些潮湿的夹克衫,摸索着刻有“Валерий(瓦列里)”的铁片,相似的多枚铁片上曾写过罗曼、塔夏、卡博斯基等人的姓名。
“我听说你们去了印狄恩利亚。看来……佩切涅夫的队伍容不下你了,瓦列里·阿尔克诺耶夫先生?”
瓦列里清了清嗓子,继续向另一头的“洛西亚”问道。
“从来没有过,瓦列里,除了伊利亚所希望的世界,再也没有值得我去战斗的其他理由,哪怕是对我还不错的,前联盟元帅佩切涅夫先生……”
“伏尔加”几乎失去血色的脸迅速贴到对讲机的另一侧,
“你来得很及时,阿尔克诺耶夫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的阿尼娅女士和我的下属曾将你从贝加尔湖附近救出,净化军的装甲车还在后面追……”
“我还以为没人来接我们了……且不说燃料和设备问题,坐这台深潜器回去,恐怕得等到二月份才……”
“没时间叙旧和抱怨了!”
“听起来,你们最少也有四个人,两名东煌人,俄伦西亚女子和身份不明的……”
快艇右方溅起巨大的水花——也可以说是浪涛,失去平衡的瓦列里踉跄着向左侧移动。
“Мы идем вверх, Валерий(我们要上去了,瓦列里)!”
银灰色的平台出现在瓦列里的右后侧,几乎倾斜四十度角的快艇也基本恢复到接近水平的角度。快艇逐渐放慢速度,恢复重心的瓦列里回头看到从水中冒出顶盖的深潜器。
“Количество людей кажется... кажется, что их немного больше(人数似乎……好像有一点多)...”
瓦列里的下巴几乎要落到锁骨旁边,冰凉的雨水顺着唇舌落进喉咙与食管。如何将接近二十人都带往快艇并安顿好,甚至还不是接下来最难的事项。
“为什么非得把这些瓜娃子救出来?市政厅的叶某人估计已经给他们的家长发抚恤金了……”
“抚恤金?社安局早年的那批人他也敢拖欠,更别提这些普通的孩子们……”
“我怎么记得,貌似还有个南古重工执行董事的千金……”
“是片区总经理的,我在南古调整程序的时候,有去过她的满月酒……”
在“海盗旗”和“伏尔加”争论的同时,“洛西亚”接过瓦列里丢出的绳索,带上氧气瓶和面罩,将绳索的一端固定在深潜器没入水下的前侧拉环上,另一端已经被瓦列里提前缠绕在游艇后侧的防撞栏杆附近。
“这下子……估计能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到新亚市……”
“我们都先上去吧。”
瓦列里不断收紧绳索,“洛西亚”与“伏尔加”二人跨过快艇与深潜器中间的浪流,躺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不过,印狄恩利亚的岛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汉煌族的孩子?”
“被一个南欧的疯女人绑到这里来的,她目前没什么进行大动作的可能,但也保不准。”
“塔夏?伊利亚队伍里的骨干队员?”
“现在是匹狡诈且残忍的‘木马’,人总是在变,而她变得有点多。”
“还有科萨克拉夫先生,生理意义上的面目全非,不过人还活着,在城市里也算安分的。”
“伏尔加”摇晃着疲倦的脑袋与躯干,起身从“海盗旗”的手上陆续接过两个孩子,将他们搂在自己的怀里。
“宝晟,俊武,都快点上来,别说是孩子们,我们也……有些站不稳了。”
“伏尔加”撬开在要塞地下部分被淹没之前搜到的玉米、黄桃和炼乳罐头,给船上的所有人都各分了两勺。
“我没事,再带两个孩子上船吧,我留在漂浮的深潜器内,还能哄一哄孩子们。”
诸葛俊武咬着舌头,试图留住自己即将飘离的意识,“伏尔加”把剩下的炼乳装在塑料瓶里,扔进诸葛俊武所在的深潜器。“海盗旗”在深潜器内留下自己的背包后,用仅剩的力气带着孩子们跨步走上快艇。
“这太冒险了,如果没人来接我们,恐怕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干瞪着龇牙的鲨鱼。”
“往好处想,宝晟,至少我们拿到了攻击源头的证据,以及……”
伏尔加将战术背心敞开,原本放置插板的地方被一块硬盘取而代之,
“我们回去以后,就把仅有的这串代码隔离起来,除了获取情报,算账也是必须的。”
“这是你当年留下的旧账,我没来得及劝你删除……”
“我们几个都有责任,于我而言,则是最主要的。”
目视着诸葛俊武将背包中的食物分给其他的孩子们后,“伏尔加”清理完残留在罐体的炼乳,倒伏在操纵杆右旁的座位上沉沉睡去,
“别说是……船上的孩子们了,留在城里的两位……还没有下落……”
“凭直觉说,我似乎错过了一场足以载入历史的特别行动……希望这座城市可以慢慢抚平攻击带来的创伤。”
阿尔克诺耶夫牵着孩子们的手,小声哼唱着远东地带的民歌,确认孩子们咽下分得的食物后,仰起脑袋喝下残留在黄桃罐头中的汁水,
“错过是难免的,瓦列里。既然这段时间也回不了俄伦西亚,不如在这里呆个小半年,你看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佩切涅夫的队伍暂时没有做好完全接纳的准备,就这样定了。”
瓦列里摸了摸“伏尔加”愈发滚烫的额头,脱下雨衣盖住他的身体。拉上深潜器的快艇则由“洛西亚”掌舵,径直朝着忽明忽暗的试验都市航行过去。
……
“插播多条紧急新闻,根据东煌方面提供的数据,被称为‘零日(Zeroday)’的网络病毒正在新亚市内广泛传播,攻击地址初步确认为东南方的印狄恩利亚国,保障试验都市运行的CDPOS系统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大量与CDPOS配套的仿生智能和基础设施脱离控制,部分仿生智能个体甚至对普通市民发起多轮无差别攻击。社会与信息安全保障局已指派网络特勤部队执行各区域的修复任务,全体社安员与驻守在市内的东煌各级官兵正在奔赴城市各处,帮助幸存者的同时,遏制部分非官方组织的违法行为……”
在送走包括焦作仁在内的五名伤员后,“月季”小队的黄玖鑫将拦截车停在环城公路右侧。留在信号塔平台上的苏岚雨被随后赶到的救援直升机接走,其他成员也陆续离开信号塔,协助抢救市民,回收尚未被“无赦”侵蚀的仿生智能,或是继续追击在“零日”之前仍未落网的犯罪分子。
“这里是社安员DR867F,中央病院一楼。”
“我想询问一下社安员‘山药’目前的状况,可以吗?”
黄玖鑫将脑袋向上仰起,环顾空旷的沿海公路,随即关紧两侧的车窗,俯下身子,直到鼻尖与仪表盘顶部齐平后,他拨通对讲机,连上社安局内部的频道,并将音量调得更高了些。
“没问题,只有社安员获准使用该频道,请先报出自己的社安号。”
“32H89S,代号‘韭黄’。”
“已确认……‘山药’恢复地比较好,可以正常下床走路,但仍需要留下来观察,不过相较于她之前那位奇怪的搭档已经算好了……”
“奇怪的搭档?也算是吧……我听焦糖说过他的事情,‘银幕’内部只有他的人品能让我相信。”
对讲机被夹在黄玖鑫的左肩与左侧脸颊之间,空出的右手重新握住“逆火”暂留下的MP7冲锋枪,
“对了,那他现在怎么样?是还在抢救吗?”
“不必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听力受到损伤……或者说,他之前就存在相关的障碍,现在有些恶化了。直到转入普通病房,那人依旧坚持戴着假面和伪装迷彩,并未回答我们的任何问题……”
“行,能否替我转达一下,我刚好能途经中央病院,马上就过来。”
“可以。”
“能听见吗,韭黄先生?”
在接上焦作仁到将车停稳的时段内,黄玖鑫仅联系到了“甘蓝”甘霖麟和负责看护苏岚雨的另一名社安员。
“听得到,甘先生,话说回来,购物中心那边如何了?”
“那里已经由‘银幕’的成员们负责了,他们和特勤局一起,目前正在破拆受损的门窗,同时收拾内部的躯干残骸,以及身份卡、学生证等文件……”
“某些不该出现的人也出现在了那里。”
“你是指……有匪徒和混乱分子?”
“没错,可能比他们更坏,尤其是之后即将作为安保人员引进的那批佣兵,简直是从大洋对岸舶来的人形瘟疫。”
“这也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但……”
“没什么但是不但是的,市政厅的举措越来越难于捉摸,还有佣兵……话虽如此,至少他们还没有露出爪牙。”
先后有三辆救护车和一辆带有云梯的消防车从黄玖鑫的右旁驶过,部分恢复的CDPOS正在小规模地汇总并统筹信号,指导特种车辆前往较严重的事发地区。
“一部分人有全局观,另一部分有脑血栓,就是这样。”
“别说是市政厅,大规模的组织总有相对先进或落后的……话说回来,现在统计的遇难者有多少?”
翻涌的潮水拍打在沿海公路外侧的堤坝边缘,黄玖鑫收起MP7的枪托,把它放回到车门下侧的置物夹层,重新发动拦截车并将其推向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限制速度。
“这个……我得问下月季队长……”
“经由官方确认的遇难者共有四万二千九百八十七人,接近十万人不同程度受伤,目前还仅是会展中心、市政厅和部分避难所附近的统计数据,此后这些数据恐怕还会再翻两倍以上。”
对讲机另一端传来“月季”有些急促的声音。“甘蓝”归还对讲机后,倚在休息室的窗户旁,俯瞰着如白昼般的都市夜景,彩色的霓虹在漫天火光的旁侧变得愈发黯然,喧嚣并非来源于市民的声音与车辆的轰鸣,而是带着愤怒或是惊愕的喊叫,以及仿生智能行动时的金属撞击声。
“至少……楼还没塌下来……”
“月季”迅速回头并与“甘蓝”四目相对,“甘蓝”把手搭在嘴边,扭过头将后脑勺朝向窗外,冒起浓烟的信号塔,焯成大厦与布列科沃皇家饭店先后从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另外,你可以直接回到总部的,大家今晚都辛苦了,休息会儿。”
“多谢了,队长。”
黄玖鑫降下一半的车窗,任凭寒风顺着缝隙驱散车内的暖湿空气,略微犯困的大脑稍有了些精神,
“可是……求助的市民不会等我们。”
“那也行。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玖鑫。就像……”
“就像谁?”
“十几年前成立之初的社安局内,当时来救我的那三个人,如果都继续干下去……最少都能是社安局的副局长。”
“月季”深呼吸一口气,喉头有些哽咽,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休息室。黄玖鑫升上车窗,把对讲机甩到副驾驶位上,举起MP7并在枪口前端加装抑制器, 瞄着从转弯路口驶过的一辆白色吉普车。
“真……真的……”
“我只是刚好负责你们这支见习小队的队长,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加入社安局的意愿……”
“我只想在二十岁,或者三十岁前纠正错误。”
“等你察觉到了过后……不,估计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不是这个意思。”
黄玖鑫打开爆闪灯,鸣笛驱散堵在干道上的车流,加速赶往中央病院。
“我想纠正那个曾经害死父亲的错误,不管它是人,是组织,还是混乱分子与战争犯,哪怕是……目前的试验都市……”
“这个想法没错,不过,直到你离职或是离开,都请永远记住一点。”
握紧对讲机的“月季”先后与回到总部的“灵芝”、“平菇”和“决明子”擦肩而过,
“你是位社安员,要为条律以及市民负责。”
“当然会的。”
“只要让我看到,在你承诺过后的表现即可。”
“我将为此负责,哪怕不再是社安员。再见,队长。”
黄玖鑫迅速挂断电话,没有等待“月季”继续说些什么。身高约一米六出头的男孩拿着类似遥控器的物体,走到拦截车的右前侧叶子板附近,黄玖鑫迅速把右脚移到刹车踏板上,将有些滑溜的方向盘往左拨去,拦截车的防撞梁顶开道路中央的部分护栏,最近的爆闪灯距离他仅有十公分长。
“还好……别着急……总会调查出来的……”
黄玖鑫低声默念着,将配枪藏在尚未脱去的战术背心内,打开左前侧的车门。
……
“别怕,孩子,社安员的叔叔阿姨们都在这里,我们已经没事了……”
“没想到它的功能还挺强,要是晚来两分钟,这里恐怕就要……”
“别着急感叹,先将一家人全带到医院去……还有,多谢你了,佐渡小朋友。”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
“没问题,佐渡先生。”
两名社安员将出租屋内受伤的男子和他的妻女带往冲锋车的后排座位,一名特勤队员娴熟地拆下仿生智能的控制主板和记忆体,将其圆滚滚的金属躯干踢到客厅的角落中。
“我也只是用电磁脉冲暂时瘫痪了这个金属做的狂徒……焦作仁怕这小玩意估计还是有原因的。”
佐渡尚文让“Vortex Predator”无人机悬停在出租屋外侧的两盏节能灯中间,随着特勤队员一道离开房间并在楼下待命。
“已完成B0456号的紧急事态处置,‘莲藕’联络官,请指示。”
“E1632号,一辆无人驾驶四轮轿车闯入草坪,撞倒并压住他们家的独生子,网络特勤部队已经夺回一部分E区的基站……”
“我马上就到……佐渡先生,接下来……”
“抱歉,我可能得去趟中央病院。”
佐渡尚文收起无人机和遥控器,后退两步的同时准备转过身去。
“没必要抱歉的,接下来你完全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
“好的,只要别过于担心我们的日常训练就可以,这也是搭档所希望的……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防患未然啊……没办法,互相体谅彼此吧。另外,我的代号是169,合作愉快。”
特勤队员保持立正,摘下目镜并出示自己的特勤执照,佐渡尚文向其敬礼,眼中映出她严肃而不失活泼的微笑。
“对的,愉快……是有点可爱的小……大姑娘。不对,我想到哪去了?”
特勤队员小跑着回到冲锋车上,在佐渡尚文的前方留下两道扬尘与胎印。佐渡尚文背过身体剧烈地摇头,收住差点流下嘴角的液滴。
“还有,欧阳佳韵貌似还没消息,再走至少五个街区就是中央病院,没准可以……”
佐渡尚文握着无人机左侧的橇式起落架,神情恍惚地走到部分净空的道路中央,直到一辆拦截车刚好停在他的身前。
“快到有社安员的地方去!别在街上晃悠啊你……”
“你……你不就是……”
眼前的爆闪灯光与耳旁的鸣笛声让佐渡尚文有些晕头转向,口齿不清的他扶着拦截车的引擎盖,看向把右手掌心朝向自己的社安员。
“说的也没错,32H89S,代号‘韭黄’,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暂时……”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别浪费时间!”
黄玖鑫喊话的同时轻拍着佐渡尚文的胸腹和背部,确认他只携带着无人机和遥控器后,他拉起佐渡尚文的胳膊,将他的手从拦截车上移开。
“我想去……中央病院……”
“哦,原来是顺路的。”
黄玖鑫回到驾驶位上,将社安证插入中置车载屏幕下方的卡槽,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队长叫我们回去了,你是我今天的最后一位过客,记得关门。”
“是第一位,司机……不对,是社安员先生。”
佐渡尚文捂住嘴唇,关上车门之后,有些不知所措地挠着头。黄玖鑫注意到屏幕的左下角,新历537年的第一天已过去约半个小时。
“特勤局刚才征用了你的无人机,对吗?”
佐渡尚文点着头,继续摸向自己的上嘴唇,见到没有反应的黄玖鑫,他将手从嘴唇上挪走:
“是的,它属于我的朋友,智能社团的搭档,我在……”
佐渡尚文的喉头轻抖一下,黄玖鑫将车停住并调低鸣笛声,等待过马路的儿童和带队老师有序离开,会展中心的穹顶出现的多个缺角被佐渡尚文同时收入眼底。
“看来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说下去吧。”
“你……不打算回去吗?”
“虽然是得到了指令,但既然我还没回到总部,那就依然算是执勤状态。”
黄玖鑫踩下油门,轮胎压过坑坑洼洼的路面和成片的仿生智能残骸。
“要是每个社安员都和你一样就好……我想找一找在文艺汇演中途离开的伙伴。”
“嗯。他的姓名,体貌特征,最后出现的地点与服装,你还记得吗?”
“欧阳佳韵,头上有个偶尔变色的倒三角发卡,蓝色眼睛,头发有点灰……黑不黑白不白的那种,穿着演出服,有圆边帽子……剩下的我也记不清。”
佐渡尚文拿出有些花屏的手机,把在文艺汇演现场拍摄的照片放到黄玖鑫的手上。
“我明白了,请将手机保管好……电话,要接吗?”
黄玖鑫将振动的手机还给佐渡尚文,损坏的的屏幕上仅能依稀辨认接听键、拒接键和屏幕左侧的“超导体”三字。
“诶,是佳韵吗?”
“是我,黎辰砂,中央病院十三楼,六号病房,欧阳佳韵同学也在这里。”
“那太好了,我也想过去找他。”
“他的状况不如你想得那么好,肚子和背部都有较深的割伤,右侧小腿和两根肋骨骨折,耳朵旁边也被震伤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马上过来……他是在撤退的时候被攻击了吗?”
“不,恰恰相反,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无愧于大家的期望与自己的选择。”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话里有话啊……”
佐渡尚文操纵着无人机飞向约五十米高的上空,拦截车与中央病院仅相隔不足五十米的直线距离。
“这是与社安局相关的一次大行动,细节不方便做过多叙述……对了,你现在怎么样?前往避难设施了吗?”
“社安员征用了佳韵和我的无人机,我在市区周围……顺手帮了一点小忙。”
“不赖啊,尚文先生。我还以为你会偷偷溜回自家的宅子,趁着自己的妹妹不注意……”
黄玖鑫略微侧头,佐渡尚文轻抓着自己的脸皮,仿佛底下有两群蚂蚁在爬行。
“少无中生有吧你,社安员都在旁边听着呢。”
“哦,那好,先到这里,医院见。”
黎辰砂挂断电话,用右手在欧阳佳韵的眼皮前方晃动,另一只手则从自己的额头摸向颈部,略显红润的肉色肌肤逐步覆盖绝大部分的深灰色的外壳。
……
“内桑……偶多桑……你们在哪里……”
欧阳佳韵的喉头开始颤动,有些烦躁地晃动插上针管的左手,一双绯红色的眼睛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央,氧气面罩将他的鼻子与来自床头的火龙果香味隔离开来。
“别担心,先休养好自己的身体。”
“你们……在哪里,内桑……”
见到欧阳佳韵有些茫然地看天花板,黎辰砂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把嘴唇靠在他的左耳边,将先前的话语再次重复一遍。
“哎呀,你……刚才已经听到了啊……”
数条蜿蜒的血丝爬上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除了右眼眶附近留下的一块淤青之外,他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
“好……好羞耻啊……”
黎辰砂轻轻按住欧阳佳韵的肩膀,欧阳佳韵不情愿地扭过头去,同时拭去头顶冒出的汗珠。
“没什么羞耻的,医生说过,现在你就好好静养,乖一点,别让姐姐太担心。”
“好……可以的……”
欧阳佳韵侧过脸颊,看到被切成两半的红心火龙果,黎辰砂拿起勺子,稍稍摘下他的氧气面罩,挖出火龙果最中间的一块,塞进欧阳佳韵的嘴里,再迅速将面罩复回原位。
“总算……到这里……哈啊……啊……”
“是这儿了……这个小男孩是从哪来的,玖鑫?”
“顺路来的……另外,不是说了要好好休息的吗,岚雨?”
“我想多了解点情况,而且也能陪着你。这不好吗,玖鑫?”
黎辰砂起身并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分别拿着无人机和加大尺寸的公文包,后面还有一名身穿遍布血色的作战服,脸上与脖子侧面缠着绷带的女士。三人先后推开1306号的房门,苏岚雨坐了下来,看着倒三角发卡从天蓝色变为青绿色,黄玖鑫放下公文包,站在紧挨苏岚雨的位置上,佐渡尚文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放下无人机和遥控器。
“无人机……我……都回来啦……”
欧阳佳韵将脸和小半边身体转向佐渡尚文,忍着麻药退去后的阵痛,露出极不自然的微笑。
“还是聊些……舒缓心情的事吧……明天就是……放送轮椅仆长……第十三集……”
“外面的信号还没完全恢复,就算能放送,也不一定能在这里播出来啊,佐渡先生。”
“真是非同凡响的回答,我有点佩服你,玖鑫……”
苏岚雨敲了下黄玖鑫的背部,意识到说过的话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巧克力,掰下一块放到欧阳佳韵的床边。
“哎呀……你现在还戴着面罩,暂时不方便吃东西,是我没注意到……”
“没事……另外,尚文兄,轮椅仆长不是第十四集吗?”
“最近一集是总集篇,就是把女仆长和保镖,二人最近一年的过去和能力再次复述一遍,顺便提醒我们余下的大BOSS还没动。说实在的,要鸽也并非不可,别费尽心思糊弄我们观众啊……”
佐渡尚文拿出屏幕右侧早已裂开的手机,将照片呈现在欧阳佳韵面前。欧阳佳韵对其中的多张照片会心一笑,直到看见那条白色的连衣长裙,心底的不安再次浮现在他的脸颊上:
“一定要和大家平安地回来啊,内桑……”
“放心,佳韵兄,善良的人将盈满福祉,佳音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里估计是找不着‘逆火’那小子了……话说回来,龙欣瑶和那位公司人呢?”
“一个在十楼,另一位在十二楼,我在走廊上看到他们的,玖鑫。”
“岚雨还真是细心……算上他们人就齐了。”
“还有焦作仁那小子呢。”
“我知道,之前带他去了狮虎山那边,他坚决要下车,说是要见自己的妹妹……对了,你为什么在旁边照顾着他?”
“是诸葛先生……或者说是诸葛探员的命令,虽说照顾他是额外选项,至少不能让他再乱跑了。”
“嗯……还挺合理的。”
黄玖鑫把巧克力完全掰开,平均分给病房内的其他人,
“不过我还有个小问题,焦作仁先生的头痛,你们有了解吗?”
“没有,那时候我们在军训,彼此都不是很熟……但最近一次是在上个月的周末,不过那时候他浑身都是伤,头痛估计也不明显。”
“比起头痛,我对他的身份档案更加……有所担心。”
“为何如此说来,玖鑫?”
“我在送他到医务室后,试着去找到他的身份档案,但他最近三年的教育记录完全是空白,甚至小学的也没有。”
“难道他是自学后参加中考的?厉害啊……”
“别急着感叹,黎辰砂女士,今年六月在南江洲实施抓捕的时候,其中几个参与犯罪的家伙依旧下落不明,虽然有充分的证据确认,没有落网的那些人也陆续死于逃离的过程中,但我……还是存在些许疑问。”
黄玖鑫走到窗边,把手放在苏岚雨的左肩上,后者以肯定的眼神予以回应,
“两件案子,包括我的父亲在内的另一件……”
“现在我们得站开点了,让出些位置,尚文先生。”
黎辰砂听到推着小车的护士在门边停了下来。另有一名男性护士进入房间,两人推着欧阳佳韵所在的病床,准备前往最近的换药室。
“等我们考完试后,再多带一些同学组团过来看你……不过考试大概率要改成线上了,总之先再见了,佳韵兄。”
“嗯……真好……大家……”
欧阳佳韵闭上泛着泪光的双眼,准备在换药过后迎接新年第一天的早晨。黎辰砂向守在走廊上的社安员借来保鲜膜后,分成两片贴在火龙果的布满黑色籽粒的粉红切面上。离开病房的两名社安员并排站立在走廊的落地窗旁,隔着双层玻璃眺望着远方。
“你先留在医院里,岚雨,我回总部去向月季队长……”
“不着急的,玖鑫。还有,我知道你想说的那件事,至少现在,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苏岚雨微笑着侧过身体,黄玖鑫收住将要跨出的脚步,两人的手臂搭上对方的双肩,倾斜的身体以彼此作为倚靠,
“现在,看看属于我们社安员的胜利成果吧,玖鑫。”
“是所有共克艰险的新亚市民们的成果。即使有的人们……还有父亲,没能亲眼看到这些……”
黄玖鑫转过脑袋,将脸贴向光洁的墙面,手背遮住有些湿润的眼角。
各区域的人流变得稀疏,其中的一部分人在社安员的护送下离开避难设施,大多选择回家、就医或探望亲属,社安员、医生与维修基础设施的车辆陆续离开闹市区,前往试验都市的其他各处,继续着抢救伤员与恢复通信的行动。尚未倒塌的大厦与居民楼内亮起零散的灯光,劫后余生的人们仍未忘记迎接已经到来的新年,十余束焰火从楼宇间或空地上飞出,升向比信号塔更高的夜空。
迷雾与烟尘渐渐被寒风吹散开来,群星与焰火的点点微亮投向海滨,新历537年的试验都市将迎来拂晓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