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能称得上朋友的，只有杨帆一个人。
这倒不是说他不受人待见，相反他人气很高，算得上是校园风云人物了，学霸这一标签也是别人对他的认知。
换句话来说，把向南当成朋友的人很多，
是他向南，没有把他们当成朋友，
那些所谓的人际关系对向南来说，不过只是客套而已。
真心也好，虚情也罢，都是无所谓的。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迎合别人，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蟾蜍。
没有任何恶意，
但他还是会莫名低落。
也许，他这复杂的情感更多的还是偏向银幕下的唐伯虎，而不是太宰治笔下的蟾蜍那般。
幸好，他在这小小的世界里遇见了杨帆，也不算孤单。
他们是从小学开始就认识的，互为竞争对手，常年霸占校园榜，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十分戏剧性。
那天阳光正好，教室一如金色教堂般圣神，杨帆找到了向南，对他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好啊，我等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向南笑着回应。
这一略带敌意的开场，贯穿了他们的友谊。
像一支没有箭矢的箭。
不过很可惜，杨帆从未超过向南，哪怕一次。
这一晃便是5年。
初二下学期时，以杨帆认输结束了这一场无言的比赛。
那是一天夜里。
杨帆约了向南在公园见面，顺带去超市买了两罐啤酒。
距离期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杨帆断开了和周围所有朋友的联系，包括向南。每次下课他哪也不去，就坐在座位上复习功课，放学也是急急匆匆的跑回家了，在书店买了一堆的资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刷题。
在他的眼中，只有那毫无生气的文字。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然而他输了。
当他站在校园榜上寻找自己名字时。
久违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向南上方时。
他内心没有丝毫开心时。
……
“这一次是你输咯。”
杨帆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对向南打了声招呼，两个人坐在一起。
“怎么，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嘲讽我啊？那我可走了。”
“别啊，请你喝酒呢，庆祝杨帆有史以来第一次打败向南同学！”
“你这人还真是无聊。”向南无奈的笑道：“大晚上的就是为了这个？怪冷的这天。”
“我也没办法啊，你又出不来，只能趁你补课的时候出来，谁知道要这么晚。”
向南没有说话，从杨帆手中接过那罐啤酒，伴随着清脆的开瓶声，两个人碰杯。
然而第一口向南便感觉不对劲。
“逗我呢，这不是雪碧？”
“我草，看错了！”
“……这都能看错？”
“不都是绿色的包装？？？唉，算了算了，雪碧就雪碧吧，话说你妈不是不让你喝酒，这不刚好？”
“所以说这就是你买错雪碧的原因？可真够傻逼的。”
“怪我咯？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的是。”
“？？？”
这是重点吗？
向南一脸无语的望着他，也懒得和他计较什么，仰头将余下的雪碧一口喝了下去，然后随手把瓶子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
“三分球。”
向南得意的望着他。
“切。”杨帆不屑的哼哼一声，学着向南的模样，也将瓶子扔了过去，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的扔进了垃圾桶。
“就这？！”
“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杨帆微微一愣。
“哈？”
“没什么，就是挺担心你的，最近你都没理我，还以为你学傻了。”
“咦惹，别说的这么恶心好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呢。”
“这不是挺好？”向南坏坏的笑道，一双手已经勾搭在了杨帆的肩膀上。“听说学校还有觉得我们俩是一对，元芳，你怎么看？”
“别！我性取向正常的很！”
“搞的谁不是一样？不过我有的时候真是不能理解那些女生是怎么想的，两个男的在一起……想想都觉得恶心，反正我是接受不了。”
“那你还靠我这么近？？？”
“首先你要理解近和进这两个词分别的含义。”
“滚吧你！”杨帆推了他一把，向南笑出声来。
“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你看我就喜欢比较小的，你是了解我的吧？明明就是一件很正常的是，不一样还是被人说变态，萝莉控什么的……你看我干嘛？”
“我觉得你挺有成为变态的潜质……”
“呵，我要是成变态第一个弄的就是你！”
“唉，”向南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做人好难，不管变成什么样，还是会有很多人不喜欢。”
“哟，咋突然感慨起来了，夜来非？”
“这有什么？多着呢，只不过你没机会听。”
“嘶……我竟无言以对。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喜欢你的人不比讨厌你的人多多了？”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不还是有讨厌的？”
“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啊人人都喜欢，你管他们干嘛呢？”
“你错了，人民币也有人不喜欢。”
“那人指定是有点毛病。不对，特么跑题了，你想说啥？”
“我也不知道，但有的时候就是会胡思乱想，可能就是不经意的一件小事，自己也能乱想半天，弄的自己特别难受，莫名其妙的。”
“不是，你想这么多干嘛呢？”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吧。”
“我又没想那么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
“不管是下课还是放学，你都是一个人。不管谁叫你，你都不理。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陌生的让我害怕，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坑我？”
“没有。”
“对不起。”杨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你担心了。”
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们认识多久了？”杨帆问。
“五年了吧。”
“时间过的真快啊，想想当年我们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这么久了，我们还是。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长大？”
“还有四年，我们就十八了。”向南说。
十八，一个法律上长大的年龄。
杨帆沉默了一会。
“话说，这次考试后面的大题是你故意没写的吧？”
“不会写！啊，我也没办法。”向南耸了耸肩，表情无辜。
杨帆笑了笑，没有说话。
“真不知道你这人是什么怪物。特么的，我收回小学说过的话，不比了，比个锤子。也是，想那么多干嘛呢？”
“认输了？”
“算是吧，不过这并不代表你比我厉害，懂？”
“啊啊，你开心就好。”
“你这家伙很敷衍唉？”
“不然你还想怎样啊？”
杨帆想了想，“夸我……之类的？”
“做梦吧你！”
“唉，”杨帆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本来还打算欣赏一下夜晚的星星的，屁都没有。”杨帆仰着头，夜空中零散的点缀着几点光亮，一轮弯月泛着微黄，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真不知道那些把夜晚的天空写的天花乱坠的人是在哪看的，我都怀疑自己和他们是不是同处一片天空下，真的假。”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作文写的是啥？”
杨帆伸出手，触摸着眼前的月亮，极为的虚幻。
就像他这五年来追赶的影子。
那些被文字记录下来的，也只曾出现过在他的梦中。
“……说到底不过是一堆辞藻堆砌的句子，是吗？”
向南望着杨帆，他的神情有些许落寞。向南并不是第一次见。
他想起今早杨帆站在榜单面前，也露出了过这副神情。
那时的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向南沉默了一会。
“那不一定，说不定真的有呢。”
“是吗？”
“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看的笔记吗？关于家乡的回忆，虽然夸张了点，但都是存在的。”
“也许吧……”
杨帆放下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