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吟声中，顾云帆三人互相对视，眼中都有去意。他们顾不得其他，沐筱悠和醉此生二人一左一右拉住顾云帆，夺路而去。
玉清门果然是不擅长飞遁的，萧逸远又恰好中了毒，法力的调动颇为吃力，刚想御空追去，视野中却已经只剩三个小小的黑点了。他心中一急，催动法力，好不容易提了几分速度，剑吟声却已经从天边追到了身前。
恍惚中，燕凌霜御剑的身姿擦肩而过，除去猎猎风声，还留下了一句淡淡的轻语：
“萧师兄不必勉强，交给我便可。”
萧逸远身子一歪，险些栽落云端。
远处，顾云帆三人听着越来越响的剑吟，面色沉重。
良久，他在两位魔门少主间来回巡视，斟酌着开了口：“若是没有我的拖累，你们能走么？”
“先生特意来救小生，小生却抛下先生走了，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醉此生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别说是燕凌霜，便是她师父剑无涯在身后，小生也绝不抛弃先生半步。”
沐筱悠嗤笑道：“现在知道惦记师叔的安危啦？早干什么去了！”
醉此生眉头一皱，却又没法反驳，只好悻悻作罢。她感受着越来越近的破空声，决然道：“你带顾先生先走，我去会一会这位正道最有名的天之娇女。”
沐筱悠没回答，反而没头没尾地说道：“燕凌霜入四品了。”
四品明照境是上下三境的分水岭，向来是修炼中人最看重的境界之一。从这一境开始，修士便从“修炼”转为“修道”，开始触摸到“道”的边缘。
也正因如此，明照境一向是衡量天赋的重要标准。入四品越早，就代表修士和“道”的契合度越高，日后便越有可能触摸到“道”的真谛，最终身与道合，达到一品合道境界，上达天听。
醉此生沉默了一会，试探着问道：“我没记错的话……燕凌霜才满十八岁吧？”
沐筱悠轻轻点头，予以肯定。
醉此生轻声呢喃：“十八岁的明照……虽然恐怖，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不一样的。”沐筱悠摇摇头，“她和你我不同。你我自小就入了宗门，从记事起就已经在修炼了，而燕凌霜是杂役出身，哪怕从她在剑宗外门练剑时开始算起，至今也才九年。”
顾云帆突然插嘴：“这么说，她岂不是跟我更像？”
“师叔可是堂堂天道之子，哪有跟普通人比的？”沐筱悠摇头，然后看向醉此生，“现在还想会一会这位天之娇女么？”
“小生自有办法。”醉此生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这是秋木白的解药，我若一去不回，这解药便算作报酬，提前送予幻公子了。”
自有办法……顾云帆忽然想起顾烟霞先前说过的“移形换影”。
原来如此，怪不得醉此生能够独身一人为同门殿后，还敢亲自去会会燕凌霜，还好意思假称“不抛弃先生半步”。但面对燕凌霜时这一招还能否奏效，也不知她有没有考虑过。
想到这里，顾云帆可不愿给迷花沼欠下人情，他接过药瓶，拦下了还想要劝阻的沐筱悠，心思急转，忽然灵光一闪，插嘴道：“两位且慢，我又有了一个馊主意。”
沐筱悠一愣，伸出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问道：“什么？”
醉此生没说话，但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既然你们都没把握对付燕凌霜，那不如让我断后。”顾云帆解释道，“她知道我是天道之子，不会为难我的。”
哪知道，沐筱悠一听就不乐意了，腻着嗓子叫道：“那怎么行？她可是觊觎师叔好久了，你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醉此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明明每个字都认得，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顾云帆察觉到她的疑惑，解释道：“燕凌霜和我是旧识，她在青阳城中帮过我一次。”
醉此生点点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很显然，顾云帆和燕凌霜不知为何有了交情，这让沐筱悠充满了危机意识。顾云帆现在是幻云宗的顾云帆，那是因为幻云宗对他多有栽培，有这层关系在，旁人轻易挖不动他。但燕凌霜不同，人家原本就有交情在，要是燕凌霜多劝几句，再以她剑宗少主的身份承诺点什么，顾云帆说不定直接弃了幻云宗，转投剑宗去了。
毕竟一个是人人喊打的魔门妖宗，一个是驻守北疆的正道大派，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但这和她迷花沼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醉此生心中暗暗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等她回过神来，却正对上顾云暗中使来的眼色。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不依不饶的沐筱悠，又看了看手中的解药，顿时心领神会，默默把解药收了回去。
下一刻，沐筱悠身体一软，居然连站着的力气都分毫不剩，软软倒回顾云帆怀里。她吃力地抬起脑袋，泛红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又是秋木白。
顾云帆低下头，轻轻擦去沐筱悠眼角溢出的泪滴，心中一阵悸动。他深吸一口气，忍痛把沐筱悠推进醉此生怀里，沙哑着开了口：
“筱悠就摆脱公子了。”
醉此生一阵漠然。半晌之后，她重重行了一礼，道一声“放心”，而后便抱起沐筱悠，抽身而去。
只留下顾云帆站在原地，仿佛也中了秋木白一般，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白衣按下云头，缓缓停在顾云帆身边。燕凌霜歪着头看了看他，轻声说道：“先生看上去很不好。”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顾云帆没来由感到一阵烦闷，皱眉道：“怎么连你也叫我先生？”
燕凌霜的面色清冷依旧，看不出心绪如何，开口道：“只是尊称而已，你不喜欢，我不叫便是。”
顾云帆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摇头道：“没事的，你别在意。”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燕凌霜回身望去，轻声道：“有人来了，你先躲一下，我来应付。”
半晌，萧逸远御空而来，歪歪扭扭地停在燕凌霜面前。他环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影，皱着眉问道：“那群魔道妖人呢？”
燕凌霜缓缓摇头：“没有追到，让他们跑了。凌霜有负重托，请师兄责罚。”
“燕师妹哪里话。对方有两位魔宗少主，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高手，燕师妹何过之有？”萧逸远连连摇头，“为兄中了那毒公子的奇毒，便不在此久留了，师妹请自便。”
说完，他急忙御空而起，歪歪扭扭地飞遁而去，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掉下来摔个半死。
等他走后，燕凌霜的影子一阵波动，缓缓现出顾云帆的身影。他后怕地抓了抓心口，吐槽道：“你这剑意可真扎人。”
“先生果然机敏过人，居然想出躲在剑意里防备望气术的法子。”燕凌霜冷冰冰地称赞，“凌霜的剑是杀人的剑，若非你和天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就不止是扎人那么简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