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无气力症状的斗争中,那些肩批重负的英雄们逐渐占据了上风,他们已经有能力诊断出疑似病例是否为真的患者,因此之幸,我也能被证实为健康人,可以出院。感谢他们一路前行。

我是在被隔离后的第十八天正式出院的,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

离开的那天,天气不错,抬头便是万里晴空。我的主治医生亲自送我出来到医院门口,遗憾的是我没有见到那位护士,虽心有不甘,但是能重获自由也让我安慰不少,背起书包,向医生道谢后,我坐上哥哥的车离开。

回去路上,从哥哥口中得知,无气力症状蔓延极为迅速,已经从地方性问题发展成为全国性问题,到此还未止步,全球范围内多国告急拉响警报,俨然一副世界范围内的大灾难模样。

“不知道这病什么时候过去…”

“这街上,除了我们的车以及少量的巡逻车,怎么其他车一辆也看不到?”

“都被隔离在家了。”

“好在应对及时,没有出现大问题。”

我脑袋倚着车窗,一路上,太阳暖暖的,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我心满意足地睡了一觉。

在小区门口耽搁了些时间。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向物业证明我是住在这个小区,也有医学材料证明自己是健康人。门卫眼睛在我和他手中的出院手续间来回徘徊,最后才很不情愿的开门放我们进去。

“回家后就好好呆着,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

他们还是不放心我。

“明白,谢谢!”

有在医院的隔离的经历,所以我是非常理解他们的行径,而且也很赞成他们的办事作风。

“妈,你们老二回来了。”

站在家里阳台,一眼便可以将小区大门收进眼底,所以母亲自哥哥驱车离开去接我后,便一直站在阳台等我们回来。车子拐进小区,她又跑过来站在厨房的窗户里面,看着我俩从车子上下来。

开了门,母亲后退一步让开进屋通道,土黄色不带生气的笑脸一张,眼睛微红,双手极为不安地绞在腹部。

“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就知道你没事。”

“嗯。”

“你先别进去,把这身衣服还有其他拿回来的东西都扔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我看了哥哥一眼,顿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

“好。”

“妈,给你们老二拿换洗衣服出来。”

我脱了和鞋子外衣放进哥哥备好的垃圾袋,然后进去浴室脱完内衣递给哥哥收拾,接着从哥哥手中拿过替换衣服,打开水龙头,舒舒服服地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母亲已经备好了一桌子菜。

“妈,我不饿。”

“那就等会儿再吃。”

母亲围着餐桌打转,感觉是很紧张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一道道菜。

哥哥站在阳台那里,手里拿着烟和火向我点头,我走了过去。

“感觉好久没有吸烟了。”

接过烟,哥哥给我点上。

吸一口,轻轻吐出,我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都迸了出来。

“这一口,好猛。”

“太久不吸烟就这样。”

摇摇头,望着指尖腾起熟悉的青烟,仿佛已经燃烧了好几年。

哥哥看母亲一眼,慢慢靠过来。

“幸亏你没事。”

我不说话,慢慢点头。

“父亲刚走,你要是再出事了,这家就塌了。”

“都过去了…妈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

这句话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好的意思。

“有事?”

“一直睡不好,天天晚上梦见爸爸,说他老是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打转,来来回回都是同样的场景。”

我眼睛微眯,想起来红莲说过,父亲在那边确实是一直在院子里来回打转。

“应该是还不习惯吧。”

“嗯,慢慢就好了。”

我和哥哥吸烟时间里,母亲接了一通电话,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话。

母亲接完电话出来,我和哥哥正在吃饭。

“你小姨的电话。”

“嗯。”

我和哥哥点头。

“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母亲口中所说小姨,是小她五岁的妹妹,一辈子到现在也比较坎坷。结婚后生的第一胎是个儿子,家里都很高兴,结果在孩子一岁时候,被人偷去自此音讯全无,之后第四年,小姨又生了一个孩子,是个闺女,用的便是她哥哥的名字。

有了第二个孩子,小姨一家稍有安慰,但依然在找第一个孩子回来,来来回回找了十几年却是没有任何消息,期间小姨的身体也逐渐拖垮,形销骨立,最后没办法,小姨父托人找了一个厉害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问了些小姨家的事情,然后只告诉了小姨一句话。

“不用再找了,还活着,他们以后自会相认,因为他们俩长得一模一样。”

阴阳先生的意思是,小姨家的闺女和她消失的哥哥以后会有相认的一天。

“你小姨结婚的时候,每天过得没心没肺,跟个孩子一样,可是老大没了后,心里就有事了,身体一直不好,问了那个阴阳先生后,心里有些了安慰,现在身子也好多了。”

“挺好的,至少是抓住了希望。”

和哥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吃完饭,哥哥收拾了餐桌,我进去刷碗被哥哥拦下。

“你跟妈说会儿话吧。”

我从厨房退了出去,坐在沙发上陪母亲看电视。

向母亲一字不差地说了我在医院里面的事情,当说到那个我比较留意的护士时候,母亲也跟着掉眼泪了。

“还都是些孩子…”

“嗯…”

我低着头,想起了那天她塞给我的香蕉。

“吃水果。”

“嗯?”

我猛地一惊,记忆和现实瞬间重叠,我耳朵里竟然出现她的声音!

“怎么了?”

抬头看见母亲手中递过来的香蕉,我条件反射一般抓了过来攥在手里。

“没事。”

“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进去睡会儿吧。”

“嗯,最近晚上都睡得少,现在你回来了,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说着,母亲就开始打哈欠。

“你在医院也没有睡好吧,关了电视睡觉去吧。”

“嗯,等会去睡觉。”

母亲进去睡觉了,我和哥哥立马凑在一起挂一通电话过去给小姨父。

“小姨父,我妈妈自从我爸爸去世后就一直睡不好,天天晚上梦见他,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是这样,每天睡不好,我怕她身体遭不住,能不能找个阴阳先生帮忙问问,我们现在出不去门,看你那边有没有电话给一个。”

小姨父很干脆地把这件事答应下来,约莫一个小时后,他的电话回来了。

“你们的事情我问了,那边说,是你妈妈一直在念叨你爸爸,导致你爸爸走得不顺,他那边托梦的意思就是让你妈妈放心,别在念叨他了。”

稍微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看来是妈妈的念力一直羁绊着他们两个。”

“爸爸在那边怎么样?”

“和妈妈梦里是一样的。”

我盯着哥哥看,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的确,天天在院子里打转。”

“嘶…”

哥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叉腰对我说。

“妈这边我去说,爸那边,你看着办。”

“好。”

关了电视,我进屋躺下,准备回去那边世界。

红莲心细且手段高明,偷天换日般在父亲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般来了我这里。

悄悄离在墙头,父亲果然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好。”

我深呼吸,然后使劲点头,权当是给自己鼓劲。

推开门,两个执行者立马从门后面窜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圣人!”

“**”

勉强镇定下来决定去看父亲的我被这两个执行者吓得不浅,但我也不好责怪他们,只能立马收敛自己的窘态吩咐他们暂时离开。

执行者把我吓了一跳,把父亲也吓的不轻。

“爸…”

既然他已经看见我了,我也不好再躲躲闪闪。

“你…”

父亲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跟着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没死。”

“嗯?”

这句话,比之刚才执行者给他的惊吓只强不弱。

“真的,我可以来往于生死两界,借着梦境。”

父亲没有懂我的意思。

“妈妈很好,就是太挂念你,担心你在这边过得不好。”

父亲摇头。

“死都死了,好与不好还有什么意义。”

“嗯?”

在我的意识里,这样颇有哲理的话,不像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

“活着的时候,怪我无能为力,给不了你们更好的东西,希望你不要见怪,我一直喝酒,喝完酒还打你们,你没有恨我吧,就是苦了你妈妈,没过上好日子,不过现在我死了也好,至少不拖累她照顾我后半辈子,你们两个现在也长大了,你哥哥没有念过书,学个厨师,养家糊口也行,留在老家照顾你妈妈,你念书念得好,有出息,以后肯定会留在外面,家里有你哥哥,不需要你多操心,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辈子最聪明的一点就是知道了我有多愚蠢。”

父亲还是没有相信我说得话,以急不可耐的架势要把这辈子没跟我说完的话一股脑全说完。

深深叹息一声,我走过去抱住父亲。记忆中,这好像第一次我主动伸手抱父亲,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慢慢湿润。

“没事了,都过去了。”

现在该换我安慰哭泣的老父亲了。

“你们也…长大了…我…就放心了…”

父亲再度哽咽,慢慢说出这句话。

“走,带你去个地方。”

“你去哪里?”

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生怕我离开似的。

“你在那边时候不是一直想要看草原嘛,现在的我,可以带你去。”

“重明鸟!”

抬头仰天大吼一声,重明鸟应声出现。

它懂我的心境,此时心中畅快豁达之情在遮天蔽日的燃烧着黑炎的重明鸟身上一览无余。

重明鸟扑闪着翅膀直冲高天引吭啼鸣,然后调转身姿俯冲下来,转瞬之间化作同我一般高大立在我身边。

“这个?”

父亲身子有些发抖,抓着我的胳膊躲在我身后。

“这个也是我。”

我轻笑一声让父亲放心下来,然后拖着父亲身子起身,重明鸟也跟着飞起来,身子逐渐变大,立在我的脚下将我和父亲带去桃花源。

“没事。”

父亲倒是比我想象中坚强点,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多的惊慌。

“看!”

“真是草原。”

这边后,我首次从父亲眼中看到一丝生机。

“难道,你真的还没死?”

父亲转头盯着我的眼睛问我。

“没有,慢慢你就知道了,我先送你下去吧。”

进入桃花源结界,重明鸟的身姿瞬间就吸引来不少的生魂。

“阴天子来了。”

一群生魂涌了过来,但是没有敢过分靠近。

“爸,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这些人也是死后不久,刚刚来这边。”

父亲回头看一眼。

“都行,你能没事就好。”

“好好活下去,这里虽然单调,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能活下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