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欢呼与掌声中,收获祭的重头戏,花魁小姐终于上台了。
那确实是个美丽的人,莉娅不得不去这么想。
这并不是什么自卑的念头,
她自认为自己并算不上丑陋,
齐肩的白色短发,两颊处扎着干净利落的麻花辫,一对乌黑的大眼睛虽称不上有十足的魅惑力,不过清秀这个词还是担得起的。
更别说是时刻注意保持的身材,虽然没有芙雷卡那样丰满,但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的人来说已经是已经足够了。
女仆就该是这样嘛。
她曾得意洋洋的这么想到。
在她心里,芙雷卡小姐理应是最为动人的存在,众人视线的聚焦点。
而自己就像是玫瑰上的尖刺,作为陪衬的同时负责狠狠地击退那些靠近的害虫。
但眼前登场的女人,该说不愧是花魁吗...隔着面具就能感受到她独特的气质与绝世的美貌。
恐怕比起小姐还要有料的身材,如同淡紫色瀑布的秀发,配上那身闪闪发光的服装,成功地激起了莉娅身为女人的嫉妒心理。
「芙雷卡小姐...」
正当她转过去想对身边的小姐说些什么时,对方却不见了踪影。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她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在了这片陌生的海域中。
她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四处打望着,最终在舞台前的台阶上发现了芙雷卡的身影。
人们议论纷纷,纷纷猜测这位圣女此时上台是想干什么。
是要大肆赞扬一番吗?
还是说想要亲自体验一下平民的活动?
在莉娅的心里,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
从小姐那有些出神的眼神中,她感觉得到,事情有些不对。
篝火的光照亮了这片小小的天空,照亮了那副怪异的山神面具,也照亮了芙雷卡的脸。
长长的暗金色头发镀上了火焰的色彩,像是发生了蜕变一般,赋予了这个原本就十分美丽的人以别样的气质。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大声的嘶吼着。
「芙雷卡小姐,不要过去!」
她大声呼喊着,就像芙雷卡马上就会从她身边离开一样。
歇斯底里,而又无可奈何。
芙雷卡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继续一步一步的朝着舞台走去。
那些声音没有传进小姐的心里,但芙雷卡每走一步,就有什么东西猛烈地敲击了莉娅的心脏一下。
疼痛逐渐加剧,所幸并未持续多久。
无视了周围人们的嘘声与疑惑,芙雷卡伸手摘下了花魁的面具。
藏在其中的果然是绝美的容颜,而那正是芙雷卡朝思暮想的人。
「香料,我们一人一支。
手镯,现在就当项链带着!
一定要给我收好了!」
那个已经没办法再当项链了吧?毕竟我已经长成了足以戴上它的年纪。
「我相信高斯罗先生一定能让你站到高处的,到那时我就用这支香料的力量来成为你的英雄!
在那之前,你可不要想念我哦!我也不会想念你的!」
抱歉啊,莉薇,我没能做到。
我没办法不去想念你。
但是啊...能原谅这个自私的我,
继续做我的英雄吗?
无数个夜晚,独自躺在床上,芙雷卡都在这么问着自己。
直到今天...
满怀着这样的憧憬,她甚至没能认识到拉兹法娜刚刚做了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嘴唇,迫切的等待着回答。
回答我!
回答我!
就和千百个无眠的自己一样,她的眼里跳动着赤裸裸的渴望。
然而...现实总是没办法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抱歉,芙雷卡。
我是来杀你的。」
毫无感情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啊...原来是这样...
我早该想到了...
绿色的香料,指的就是这个吗?
像是放弃了思考似的,芙雷卡怔怔的看着自己流血的右手,任凭身上华丽的服饰被弄脏。
那是自己亲自挑选的,洁白的礼服。
也是她最体面的衣服。
「芙雷卡小姐,请退后!」
在大多数人还没弄清楚状态之前,莉娅已经冲上了舞台,将芙雷卡护在身后。
「快离开这里,这个家伙是异教徒,下面将展开讨伐工作。」
朝台下满脸迷茫的观众们怒吼着,莉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组织出如此流畅的句子。
看着身后失魂落魄的芙雷卡,她的心有如刀绞般痛苦。
「啊!是异教徒!」
「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快逃啊!」
「...」
人们听到了莉娅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四散逃窜。
没有人想要死在残暴的异教徒手下,他们担心的始终只有自己的性命,哪还管什么讨伐。
舞台周围很快便清空了,这对于两边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至少不用畏手畏脚的战斗了,不是吗?
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等到三人赶到前台时,眼前便是这样的景象。
对峙的两人,与一脸迷茫的芙雷卡。
「这下人就到齐了吧?」
听到了脚步声,拉兹法娜转过头来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但在赛涅娜眼中这比哭还要难看。
「和你的账等会再算。」
不同于她和维拉的一头雾水,津弥阿似乎早就理解了状况,狠狠地瞪了拉兹法娜一眼后,将装在包裹里的银剑丢给了赛涅娜,自己也是马上做好了战斗准备。
说着是出于谨慎而把剑装在包裹里带到后台还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怀疑,不过看起来这并不是无用功。
「对不起,芙雷卡。
只要你死了,这一切也就能结束了。」
即使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拉兹法娜话语中的悲伤依然流露在外。
拿着香料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将瓶子放进熔炉中。
「密林的低语,敬启。」
虽然在吟唱时带有情感是大忌,不过现在的状况下也由不得她了。
袖珍的剑刃上亮起了绿色的光芒,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了。
「该死!」
望了望身后还满脸迷失的芙雷卡,莉娅明白现在只能靠自己先撑住了。
「听着,芙雷卡小姐。」
一面取出自己携带的香料,她不得不让语气变得严厉些。
尽管她从未用这样的口气对芙雷卡说过话。
「你现在还不能倒下,为了教廷,为了女王,为了大众都是如此。如果你明白的话,就请举起你的剑吧。拜托了!」
也是为了我。
这句话即使已经在唇边走了三遍,最终是没有说出口。
芙雷卡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才如此失魂落魄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和那时一样,芙雷卡从未因为自己而露出这样的表情。
如果在平时的话,这足以让她伤心欲绝。
她努力地不去想这些,但脑袋疼痛欲裂。
「清冽的湖光,敬启。」
为了不让自己丧失斗志,她只能匆忙的将香料放入熔炉,面对近在眼前的敌人。
不同于早些时候的生长香料,拉兹法娜所使用的是自己搭配出的名为「密林」的香料。
小小的剑刃上生出的不再是花朵与藤蔓,而是有如钢筋般粗壮的深绿色荆棘,密密麻麻,朝着莉娅袭来。
这可不好办了...
莉娅所使用的同样是自己研制的「湖光」香料,能够复制并使用对手的力量。
听起来不错?但它有一个巨大的局限,或者说是缺陷。
只能复制像是火焰与寒冰一类能量系的无机能力,而那生长类的香料却完全没有办法。
的确,湖水倒映出的花儿毕竟是死物,有何能拥有那份娇嫩欲滴呢?
但就算如此!
能力被敌人完全克制,莉娅也无法后退。
身后还站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如何逃走?
尽量砍下袭来的荆棘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至少要保证芙雷卡小姐的周全...
自暴自弃的这么想着,莉娅举起了剑。
但是下一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而荆棘尽数化为了粉末,洋洋洒洒落在地上,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有如神迹降临,突然的变故让莉娅微微一愣。而拉兹法娜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辛苦你了,莉娅。」
有如盛夏风铃般动听的声音,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说话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芙雷卡·法洛斯。
「崇高的日轮,敬启。」
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冉冉升起的太阳,不断生出的荆棘在阳光下迅速地枯萎,粉碎。
「太阳」
这就是作为白教廷首席战斗修女,这就是芙雷卡·法洛斯所持有的独门配方。
虽然她不止有这一项发明,不过「太阳」香料所给人的震撼是其他香料都无可比拟的。
装载着熔炉的球形护手上纹着眼睛与太阳的图案,而在那之上的是奇怪的双螺旋形剑刃,刻着晦涩难懂的铭文,像是通往天界的旋梯,让人不由得赞叹其精美与奇特。
而正是利用了这样奇怪的造型,芙雷卡才能将光芒类的香料转化为自己的攻击手段。
用镜子折射太阳光形成的小光斑能够烤死蚂蚁,而比之强盛上千倍的光束则足以摧毁脆弱的荆棘花园。
「好久不见了,莉薇。」
带着灿烂的微笑,芙雷卡的眼里却也流露出与对方相同的悲哀。
「我还不能倒在这里,但我也不能杀死你。
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你分享,但看来不是现在。
剩下的事,就等到你和我回首都了再谈吧。」
似乎重新变回了那个救国的圣女,芙雷卡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再一次举起了剑。
「这可不太妙啊...」
看起来拉兹法娜的攻击是无效了,这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既然已经被芙雷卡·法洛斯看到了面孔,那也就没办法逃走了。
是想要逼我们背水一战吧?
真是个阴险的女人。
终于揣测到了拉兹法娜的真正意图,津弥阿有些咬牙切齿的想到。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她们也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虽然芙雷卡很强,而且一定比她强。
但她还是得试试,不是吗?
至少她们人数上还占着优势。
虽然算不上安慰,不过津弥阿总算是能把香料投入剑上的熔炉了。
「万恶的罪火,敬启。」
不同于火焰香料,罪业香料所带着的是直到香料燃尽为止永不熄灭的火焰,其杀伤力从此可见一斑。
喷吐的业火点燃了舞台,让这里变成了像是火圈角斗场的地方。
舞动着双手咆哮的银剑,津弥阿总算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了。
「二刀流的剑士,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芙雷卡朝冲向自己的两人微微一笑,宣告了这次战斗的正式开始。
在深夜的火圈里,一场死斗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