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曲湘坐在床边，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我记得以前你和斯诺关系还算不错啊。”
“湘姐，我这边也是一头雾水。”林志甚至都不确定这个倒在地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斯诺。
“是凯罗吗？“曲湘皱了皱眉头，“奴隶堡还一直记得你，据说他们把你的脸刻在大街小巷，悬赏的金额一天比一天高。”
“凯罗•维亚切斯……”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林志却始终难以忘怀这个名字曾带给自己的痛苦与仇恨，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凯罗不会轻易放过我，总有一天我会与他做个了断。”
听到这话曲湘长叹了一口气，她对凯罗与林志之间的恩怨所知不多，但也理解他的苦衷：“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只要别把麻烦带到我的客栈来。”
林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明天就动身去学城。”
“去学城？”听到这话曲湘略有些吃惊，从这里去学城不可能绕过奴隶堡，“你有办法？”
“没有。”林志苦笑了一下，“但我不能再给湘姐你添麻烦了。”
“好。”曲湘也不再作挽留，而是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蒋泰，“你等会把这里清理一下，我还要下去给那群勇者教的兔崽子们一个说法。”
“遵命，老板娘。”蒋泰说话时用眼角的余光望向林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林志向香姐告辞，转身就去了斯诺的房间，经过一番找寻，终于在大衣柜中里发现了霍琉璃。
“没想到你在这里也能睡得这么香……”看着她安睡的脸庞，林志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我真有点羡慕你啊。”
他背靠墙坐了下来，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当时凯罗明明只差这么一点就可以杀掉自己，但他犹豫了。林志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这是为什么？
窗外风声仍在肆虐，或许这就是答案。
奴隶堡的大市场内人声鼎沸，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和买主云集于此，除了常见的商品以外，这里最大的买卖乃是交易奴隶。
林志此刻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遮羞的兜裆布，几乎全裸般站在台子上，面对底下一大群买家，手脚上拖着沉重的镣铐，身上还残留着数道新鲜的鞭痕，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不甘地怒睁着，有如受伤的野兽。
“你们看，这身材。”奴隶贩子用力拍了拍林志结实的胸膛，“不给二十个银币说得过去？”
“说真的二十块还是有点贵啊……”底下有人嘀咕道，“虽然看着壮实，但没受过什么伤，怕是不经打。”
“二十块还嫌贵？！”奴隶贩子说话时口沫四溅，“想想他能给你们在竞技场中赚多少钱吧？说不定会成为今年的赛季冠军啊！”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嘘声。
“凯罗一只手就能让这小屁孩叫爸爸！”这句话引来了不少哄笑声。
“快看！那就是凯罗，本赛季最大的黑马！”有人指着一辆马车上的笼子大声叫道，人们听到这话立马围了上去。这辆马车前后跟了不少保镖，一名打扮讲究的富豪正坐在马车面前的敞篷椅上，趾高气扬有如炫耀自己饲养的珍稀宠物。
笼子中困着一名身材精壮，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裸露的上半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他的视线越过簇拥而来的人群，始终死死盯着台子上的林志。
“算我亏血本！十八个银币！”看到台下关注这场买卖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奴隶贩子急了眼，“只要十八块啦，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我知道你是谁，等着我。
看着笼子中的凯罗，林志总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两个人一直这样对视着直到马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十五个银币三次！成交！老板，麻烦上来交钱办手续了！”
随着奴隶贩子挥下鞭子打在林志脚边发出“啪啪”的响声，他极力忍住想要躲开的冲动，看向站在人群之中的买主，他年约五十来岁，身材不高，戴着眼镜，原本一点都不起眼。
就像……
“怎么回事？！你起来啊。为什么我会睡在这里？喂——”
听到霍琉璃的声音，林志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霍琉璃大而蓝的瞳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林志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霍琉璃反应过来红着脸转过身，林志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跟着转过头去掩饰道：“早啊，昨晚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注意到霍琉璃的肩膀微微颤抖，林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伸出手去想搭在她肩膀上。霍琉璃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转过身，露出满脸的悲愤，眼角还带着些许泪光，一只手则握住胸口的魔晶石项链。林志见事不妙，急忙把手护在身前，大喊道：“先等等，听我解释！”
“变态色狼！！！快滚啊！！！”
一阵强烈的狂风瞬间迎面袭来，伴随着一声惨叫，将林志整个人从地上卷起来撞到天花板上，发出了巨大的轰响。
完蛋了！我的老腰！
当林志一瘸一拐带着行李与霍琉璃下楼时，曲湘正在大堂清理昨晚留下的沙尘，看到他这副惨状，忍不住笑了。
“两位客官，昨晚睡的如何啊？”她笑吟吟说道。
霍琉璃还在生气，林志尴尬地打了招呼：“早啊，湘姐，生意不错啊，小二呢？“
“他还在厨房收拾你昨晚留下的残局，你们刚才在楼上弄出的动静还挺大的嘛。”曲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如果不是我拦着，蒋泰可就上楼找你们去了。”
林志注意到霍琉璃的脸色越来越黑，急忙躲到曲湘旁边，说道：“谢谢湘姐拦着啊，要是小二再闯进来，我真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正在这时，勇者教的几个人也跟着下了楼，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全身上下沾满了灰尘。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林志顿时觉得有点不妙，想跑到后厨躲一阵子，免得他们过来找麻烦，但曲湘拉住了他。
“放心，没事。”
米迪安修长注意到林志了，但他只是默默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和手下的人交代了几句话，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勇者教的人竟然这么大度的吗？”林志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和陌生人的关系这么美好，虽然是被斯诺所骗，但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他们一晚上没有休息还是有些愧疚的。
“他不过是接受了我的解释，把斯诺当作罪魁祸首。顺带还帮我带走了斯诺的尸体，说是作为铲除黑暗魔法公会信徒的证据。”曲湘若无其事说道，“也好，给我省去了处理尸体的麻烦。”
“那他们也愿意接受？”林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觉得这种名门正派的修道士，是喜欢奋战一晚，擒杀邪魔的说法，还是喜欢被一个普通人戏弄，在寒冷的地窖里待了一晚的说法？”
原来如此，林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警告过他们了，在桥头镇的范围内，他们不会对你出手。”曲湘又叮嘱道，“但是出了这里，我就没办法保证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劝你也少和他们来往。”
“我知道。对了，湘姐，差点忘了正事。”林志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便将从家里带来的杂物一一从包里翻出来，摆在柜台上。曲湘只是随便挑了几件看了一下，便又放回柜台上。
“都是些不值钱的古文物遗物呢。”曲湘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最多只值三十个铜钱，算了，给你三十五个吧。”
“只有这么一点？”林志大失所望，这点钱可不够两个人一路的吃喝花销，然后抬起手腕上的医疗手表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摘下来放在柜台上。
“相信我，这玩意绝对值钱。”林志信誓旦旦说道。
“这是——”曲湘一拿起医疗手表，液晶屏幕马上唤醒点亮，上面浮现出一连串滑动的英文说明，大意是说戴上手表后会默认收集人体的生物信息，遵守的隐私协议符合欧盟制订的EPA2040标准，但曲湘显然不懂这些文字的含义。
“这上面写的是古代文吗？”她显然很有兴趣，“靠什么亮的？古代魔法？”
林志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手表会通过步行时手臂的自然摆动激活内部集成的微型发电装置提供运行设备所需的电量，只好附和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觉得挺好看的，湘姐你随便给个价吧。”
“这玩意完好度还挺高的，有钱人和那群考古学究应该喜欢，给你两个银币吧。”
“成交！”两人一拍即合。
1个银币能值100个铜钱，林志觉得这买卖还算不错。拿这笔钱支付了昨晚的房费和一楼打扫的费用，还买了不少食物和水，整装完毕后再度踏上旅途。经过一夜的风暴，整个桥头镇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黑灰色尘埃，一些不太牢靠的房子甚至连屋顶都吹没了，人们习以为常地开始打扫清理，连在大门口站岗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帮忙去了，林志有那么一会儿想到了斯诺，但他现在余暇去管别人的事情了。
“我都说过了，不是我做的，我是去救你……”任凭林志如何解释得口干舌燥，一路上霍琉璃仍是赌气不肯说话。
“真是的，我解释那么多干啥……”
虽然早就知道这不是一趟轻松愉快的旅途，但林志没预料到危险来得这么快，刚出桥头镇不远，就碰上了一大群变种犬，密密麻麻可能有近百只，它们成群结队正狩猎一只体型硕大的食菌兽，食菌兽被变种犬包围根本无处可逃，但变种犬并不急于杀死它，而是一个个试探着攻击，想让受害者筋疲力尽。食菌兽发出绝望的悲鸣，正是这声音提醒了尚在远处的两人。林志和霍琉璃躲在安全的远处观察这场杀戮，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群变种犬远比几百年前它们的祖先更灵敏和凶残。
“看样子硬闯是不行了。你不是很会用魔法吗？像今天早上那个，威力还挺大的，叫什么来着？”林志用手比划着，“干掉这一群变种犬应该不在话下吧？”
“我……”霍琉璃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我……有时候会使不出来。”
“使不出来？什么意思？”
“我的魔力不是很稳定，父亲曾告诫过我不要随便用魔法……”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的运气不好，早上那个法术可能会把我大卸八块？”
看到霍琉璃肯定地点了点头，林志只能在心里庆幸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在这么危险的女人身旁安然无恙活到现在，没有缺个手断个腿啥的。
“不能绕过去吗？”霍琉璃问道。
峡谷中那群变种犬迟迟没有结束这场虐杀，林志摇了摇头说道：“这群畜生非常聪明，它们会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布置斥候，寻找猎物，伺机而动。”
“如果要等它们离开？”霍琉璃脸色有些焦急，“那需要多久的时间？”
“让我想想……”林志思忖再三，他们藏身的这片废墟正好位于曾经的地铁站附近，虽然站牌早就风化干净了，但一年前他就是走地铁从奴隶堡逃到这儿的，所以还有点印象。但是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无路可选，他宁死都不愿意再去钻地铁。但如果继续等在这里，耗到天黑，那个时候更加凶险，甚至不止会有猛兽这种东西出现了。两害相较取其轻，林志心里很快拿定了主意，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们绕路吧。”
“不是说不能绕路？”
“别说那么多，你跟我来就是。”林志带着霍琉璃小心翼翼避开变种犬的视线，在一堆断壁残垣中穿行，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果然找到了地铁入口，由于年久失修，自动扶梯和包墙的瓷砖早就烂完了，露出了底下布满裂纹的水泥地面，隧道深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常人看到这副光景就会吓得两腿发软，更别说还敢进去。
霍琉璃显然非常畏惧这种地方，她指着地铁深处怯生生说道：“你不会说……我们要进这种可怕的地方？！”
“这可是地铁，现代文明的结晶啊，以前每天都有几百万人靠它上班回家的，所以保持一点起码的敬意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下去！”
“那你要等在这里吗？你可要想清楚了，晚上这一带可不止有变种犬的这种东西……”虽然林志话没有说完，但霍琉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与其被那种东西掳走，还不如葬身狗腹，至少死的痛快。看到她默不作声，林志点燃了一盏油灯，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