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婆婆!出来啦,不要躲了!”名为“小芽”的女孩到处翻箱倒柜找人,甚至把头都探进了旧橱柜里头。叶绫音则双手交叉,站在离林志远远的地方。
“叶绫……”在察觉到叶绫音瞪过来的视线后林志连忙改口道,“叶小姐。”
“能不能早点去死?不要随便和我搭话。”叶绫音绷着脸,始终没有正眼瞧林志一下。
“我做了什么?你这么讨厌我?”林志委屈巴巴说道。
“你活着就有错,死了我才开心。”叶绫音恶狠狠回应道。
听了这完全不讲道理的话,林志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原本对叶绫音的好感顿时化为乌有。心中不由得愤然想道,在奴隶堡相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孩呢!没想到这么脾气这么差!
叶绫音当然不知道林志此刻复杂的心情,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加焦躁,一想到自己和这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就浑身不自在,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正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林志忽然察觉到空间中有一丝异样,很难用语言形容。如同投石入水,原本平静的水面以一个点渐渐泛出波浪向四周不断扩散般。紧接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巨大的火焰从波纹的中心喷涌而出。“叶绫音!小心!”林志失声喊道,但热浪迎面扑来,他只能侧身躲避到承重柱后。
而另一边直面火焰的叶绫音来不及使用魔法剑,而是直接施展属性相克的魔法与烈焰迎面相撞,只听到“咔咔”的响声不绝于耳,整个大厅为寒冰结界所笼罩,一些本就陈旧的家具摆设经历冰与火的轮番洗礼,彻底崩裂了开来。林志只能庆幸小芽刚才跑到里面的房间去了,躲过这一劫。
一道人影从黑暗深处徐徐走来,林志看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非常抱歉,美丽的小姐,我擅闯此处并非想与您为敌。”来人身穿黑红色的束腰礼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它朝叶绫音略一躬身,金黄色的瞳孔和嘴角若隐若现獠牙印证了它的身份,“我想要你身后的那个男人。”
“吸血鬼?”叶绫音面容冷峻,气浪的冲击着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狂舞。
“我希望您称呼我们为血裔。”吸血鬼似乎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它露出自以为迷人的微笑,“很荣幸见到您。”
完了!林志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叶绫音那么讨厌自己,想必不可能会出手相助,武器都放在旅馆里事出紧急没有来得及带出来。结果碰上这种吸血鬼大师!这下彻底玩完了!
“我不会允许魔种在我面前杀人。”叶绫音拔出魔法剑,直指吸血鬼,“你再敢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她刚才不是一直在咒我死吗?林志一时看傻了眼。
“杀人?什么意……算了,解释纯属浪费口舌。”吸血鬼露出非常无奈的笑容,“本来还想避免一场无谓的战斗,但事情变成这样也不能怪我啊!”它伸出一只手,一团火球在其掌心迅速聚集,燃烧,直到变成温度极高的橙色。
“大家说是吧!”吸血鬼将火球猛地甩了出去,火球一撞到寒冰结界,魔法构成的虚幻冰层迅速溶解,浓厚的水汽迅速遮蔽了视线,但叶绫音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召唤出冰元素巨人一拳砸向吸血鬼,一声巨响却扑了个空,只是将地面砸凹了进去。有如鬼魅般的吸血鬼出现在叶绫音身后,从手中释放出无数条火舌,它们犹如有生命般在空间中不断游走,灼烧着前方的空气。为了避开热浪,林志连爬带滚,样子狼狈极了。不断有什么东西在火舌下化作灰烬,烧焦的气味充斥整个房间。
正在全力躲避火舌的时候,林志突然看到小芽和之前曾出现过的小男孩站在大厅门口,二人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动弹,一条火舌趁机向他们扑去!来不及细想,林志只能冲过去挡在两人面前,火舌结实扑在了自己后背上,溅出无数火花。
“快跑!”林志朝两个发呆的孩子大吼道,他们这才如梦方醒,连忙往外头跑去。此刻林志硬吃了一招法术,非常不好受,这种魔法火焰不是一般的火焰,它能灼烧神经,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却不会给肉体带来实质的伤害。
“啊!啊!”林志感觉到全身上下仿佛爬满了无数的蚂蚁啃咬着自己,他大声吼叫着拼命忍住想要撕裂自己的冲动,两只眼睛充满血丝变得通红。直到看见前方有一片洁白的冰雪之地,为了缓解这绝望的烧灼感,他想都没想直接往里头扑了过去。叶绫音正在与吸血鬼苦战,却见林志忽然扑了过来,大惊失色之下,施展出冰之牢笼,将林志整个人都冻在冰牢中。这本是威力足以杀人的魔法,但却正好一定程度中和了林志体内肆虐的魔法火焰,使他感受到了梦寐以求的凉意。
“糟了!”吸血鬼一边躲避冰巨人的重拳,一边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分寸,“打上头了没管住手,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找我麻烦……”
叶绫音脸上的表情也并不轻松,但嘴上不甘示弱说道:“你是哪个公爵家的奴才,本事不大,废话倒不少。”
“不如我们休战吧,我暂且放过这小子。”吸血鬼虽然应付叶绫音尚游刃有余,但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里,“弄成现在这样,毕竟也不是我的初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照顾好这小子,后会有期。”吸血鬼抛下这句话,甩手用魔法破开一扇封死的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叶绫音没有追上去,她脸上布满了汗珠,呼吸有些急促,显然已经失去追击的余力。另一边的林志则虽然体内的魔法火焰受到了抑制,却并没有完全消失,他满脸通红,全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着热气。
虽然叶绫音十分疲倦,但她还是尽量站得离林志远一点。
两个小孩看到吸血鬼已经离开,一前一后冲过来围在林志身边,叽叽喳喳嚷道:“叔叔你没事吧?”
林志深陷体内两股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互相对立和拉锯中,根本无暇顾及身外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小芽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却被高温吓得缩回了手。“好烫!”
“姐姐……”小芽望向叶绫音,露出求助的眼神。
“我不会治愈魔法。”叶绫音摇了摇头,“对不起。”
小芽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叶小姐。”刚才一直躲着不肯露面的管理人婆婆终于出现了,所有人都齐刷刷望向她,小芽破涕为笑扑了过去:“婆婆!”
小芽附在管理人婆婆耳边快速说了些什么,很快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惨白的眼珠望向叶绫音和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林志。
小芽牵着管理人婆婆的手来到众人面前。
“发生了这种事,十分抱歉。”婆婆向叶绫音说道,“看来我们所期望的事情,只能再次延后了。”
“无妨,我本来也不指望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什么成果,能顺利碰上面我就觉得很庆幸了。”叶绫音皱着眉头说道,“但是这里不安全,我们下次应该换一个地方。”
“这里作为本教重地历史悠久。”婆婆说话时略一停顿,“虽然偶尔会招来一些苍蝇,但未必是坏事。”
叶绫音知道她话外之意指的是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所以没有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这个叫林志的男人,和凯罗关系匪浅,说不定可以助我们完成大计划。”
“怎么可能!?”叶绫音难以置信说道,“我在奴隶堡苦口婆心劝了他很久,一点用都没有。”
“凯罗对这个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执著。”管理人婆婆蹲下身,抓住林志滚烫的手,然后将另一只手伸向叶绫音,“如果我们能知道原因,也许就能知道这盘棋的走向。”
叶绫音听罢露出无比严肃的神情。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心理窥探这种魔法是禁术,对我们有巨大的风险。”
“革命从来无惧牺牲。”婆婆坚定地说道,“别无他法,阿正的年纪太小,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若不搏一把只会全盘皆输。”
小芽在旁点了点头,说道:“而且姐姐你还可以帮助他清除体内残存的两种对立的元素,救他一命。”
叶绫音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女孩竟然懂得这么多,她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衡量得失后,只能咬牙伸出手牵住管理人婆婆。在手指相触的一霎那,叶绫音感觉到另一端仿佛存在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身心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她只能在这巨大的漩涡中拼死守住心神,缓缓闭上了眼睛……
世界在燃烧,天空在坠落,杀戮之花于火中绽放,狰狞的巨龙盘踞在天空塔的废墟上,深邃的瞳孔俯瞰这注定将毁灭的世界。遍体鳞伤的林志在燃烧的城市中蹒跚前行,目之所及,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挣扎。林志穿过他们,直到看到钉在十字架上的一具尸体。尸体的五官既陌生又熟悉,仿佛从很久以前就认识她……只是此刻双手所触及的,只有冰冷僵硬的躯壳。
“为什么……”
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攥紧了整颗心脏,林志颤颤巍巍退后两步,“为什么又是你……”
“不!”林志仰天发出痛苦的长啸,盘踞在塔上的巨龙应声而起,它张开巨大的翅膀遮蔽了半边天空,朝脚下的城市喷出巨大的火柱,林志看着迎面而来的龙焰万念俱灰,默默闭上了眼睛。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扑过来,抓着林志滚到一旁,以毫厘之差躲过这足以吞噬一切的烈焰,无数灰烬如同雪花般从空中落下。
林志睁开眼,看到满脸灰烬的叶绫音骑在自己身上,眼角两条泪痕非常醒目。
“你是白痴吗!”叶绫音怒气冲冲朝他大吼道,“你就这么想死?”
“我……我没有。我只是……”林志忍不住破涕为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什么意……”叶绫音想到了什么,立刻抬头望向刑台上的十字架,下半句话却生生噎在了喉咙里,因为那就是自己,不是长得像的人或者是失散的双胞胎之类,那就是自己,死在了这里。
“这是哪儿?”叶绫音感觉到脊背发凉,盘旋的巨龙又呼啸着从头顶掠过,狂风席卷着灰烬如同世界末日般惨烈,“这里是学城吗?不对,这里不是现实……”
“这里是过去,也是未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对不起!”叶绫音以为林志说的是自己坐在他身上这件事,红着脸慌忙起身,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冒出疹子,近距离看着林志心中也没有嫌恶的感觉,“因为这里不是现实的缘故吗……”
林志跟着站了起来,抬头望了望盘旋在乌云之中肆意播撒怒火的巨龙,转过头来对叶绫音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叶绫音问道。
“看着我的眼睛。”林志说,“相信我。”
“什么?”
林志的瞳孔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叶绫音痴痴看着,仿佛所有心神都被吸引了进去。
天空中的巨龙发现了地面上默默对视的两个人,调转方向朝他们俯冲过来,飞行中张开血盆大口,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长啸,龙炎从口中喷涌而出!
叶绫音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脸上布满了汗珠。林志靠在墙边坐着,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知为何,那种本能的嫌恶感又回来了,她有点难受地别过头去,小芽关心地看着叶绫音,说道:“姐姐你没事吧?”
叶绫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林志的视线一直望着自己,鸡皮疙瘩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管理人婆婆拄着盲杖挡在林志与叶绫音之间,说话时露出缺了一半的门牙:“年轻人,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的风险。”
“我知道……”林志勉为其难笑了笑。
“我们有一个条件。”婆婆开门见山说道。
“什么条件?”
“当年凯罗受那个非人之物的蛊惑,偷偷放火烧了这里。”婆婆以平静的语气述说着骇人的内容,“原本这家孤儿院非常漂亮,不像现在这般凋敝丑陋。”
“放火烧了这里?”林志瞠目结舌道,“凯罗小时候就干了这种事情?!”
“凯罗•维亚切斯已经沦为魔神的奴仆,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污秽和邪恶。”
林志苦笑一声,凯罗到底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管理人婆婆惨白的眼珠仿佛能穿透瞳孔直刺灵魂,她双手紧握盲杖,咬牙切齿说道:“亵渎者必将接受正义的裁决,我发誓要让凯罗•维亚切斯在这里偿还应有的代价。”
林志听到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震,望向婆婆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疑虑。
“凯罗现在身处奴隶堡的重重保护之下,你们怎么可能抓到他?”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