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保持着前中后的步调,并且段一直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向我传递来的温暖,让此刻的我既胆颤心惊又安心着,我的矛盾和哽咽伴随着眼泪的滑落以及泪腺感觉到的冰冷一并终止,我始终只是低着头,我们走在回去那个房子的路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吧。

忽然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落在我的睫毛上,我才注意到那是雪花,我们真的是要回去吗?

为了确认,我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些熟悉的景,太好了,要回去吧……我会,我会认错的吧……

就好像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情一样,我又开始重新思考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被敲了闷棍一样。

前方领路的子期身上已经开始沾满了雪花了,就像最开始那样……他是雪夜的王子吗?为什么他步行在街道上就会下起这样美的雪呢?我们三个人都在看着同样的风景吗?或许不,我正在努力回避着不想确认的事实——我的日常终结了,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了。

但至少我还是想牵着我的手的人,以及领路的人不会把我引往更糟糕的方向——当然这只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我见识过人的糟糕,他们会像回避垃圾一样的回避我。

……

「我们都在骗你。」

洁白的杯子里是深色的饮料,热可可的气味。客厅的灯与我晚上独自夜读时无异,我自主地将口罩退到下颚,捧住那个茶杯,整个房间都很昏暗,子期坐在我的对面,不同的是他正盯着我。

「你在骗我吗?这怎么……」就好像我想要骗自己一样,我马上闭嘴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跟现在的我比……

「啊——我受不了了,我说钟钟啊,不要做让女孩子为难的事情,刚刚的事情只是我们预期的一件事而已。」

什么预期的事……他究竟在说着什么啊?他不是这家的孩子吗?为什么和子期是……却好像是一伙的感觉。

「唉,我知道了,事到如今,既然都已经阻止你了,也就只能告诉你真相了。」

「真相……你到底,说的有多少是真的呢……」我依旧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抬头看向他的我,想必眼神中一如往常行动时那样是失去光泽的,是空洞的,看着前方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任何被这种深渊一般的眼神注视着的人都会立马潜意识里想要退缩。

「一半真一半假,全部混合起来。」子期却像是另外一副态度一样,那是一种傲慢又冷淡的语气,可能还带有一丝不耐烦。

「……」

「我的真实情况啊,最初说的跟父亲吵架了是真的,后来我离家的时间里父亲被人谋杀了。」

他的视线也在逐渐失去光芒,好像在回忆一样平淡地继续说着。

「线索与这个屋子相关。」

「我其实想探索一下父亲在这边生活过的迹象,因为我有理由怀疑这是我父亲的外遇对象的家。我父亲其实是没多久之前去世的,你也是之后住进来的吧?」

「难道我看着……很像那种和已婚有孩子的大叔搞外遇的大学女生吗……」

「也没有人会明白的写在自己脸上,所以区分不了好人和坏人啊。」

「我可对大叔没有任何兴趣……」我还是嘴欠地回了一句。

「你看起来还是对我、这种年下的比较有兴趣呢。」他突然露出了一副狡猾的笑容。

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这种突然猝不及防地直白话语居然直击我的心房。

「……」

「而且让我怀疑得是,一开始看见我的时候,像我这样陌生的孩子能直接请进家里的,也让人觉得很可疑吧?比如其实认识我之类的。」

「好吧,你继续说吧。」

「由于被亲戚嫌弃是个包袱,我先辗转了同学家,不过因为我很擅长与人相处,只要抓住了对对方有利这种尾巴就可以获得想要的结果,所以我给朋友当着一个免费又高效的家庭教师,也因为他家离这边很近方便我勘察。」

「……你后来怎么会决定来这里……因为想调查我……?」

「没错,因为我发现你入住了,这很不可思议,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来了,我放弃了在同学那久住,相对应也是降低被人家轰出来的风险。」

不管我曾经如何对他好声好气,现在心里都在咒着一件事,这名少年根本不可能会饿死,他实在太精明了,居然完美地扮演着纯良无害甚至还有点可爱的少年的同时当着一条光荣的米虫。

说不定内心还在暗自窃喜他压榨着他父亲的外遇对象。

仿佛忘记了自己明明有可能被对方审问,遇见他们以来,尽是这种先让人紧张后来进展轻松的事,乍看之下确实完全被耍的团团转,我的心情逐渐有点回转。

「我其实明白的。」

倾听着少年对我诉说的实情,让我感觉到他的脸上展露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愚蠢和阴谋”。甚至他也许从来都不曾因此伤感过。

「明白什么?」但是我依旧不能把握住他想说的重心。

「明白——有的人表面对我很和善,但是心里已经嫌弃我嫌弃到九霄云外了。」

希望他说的不是我,不然这话怎么听着都很气人。

但是我还是接话道。

「是吧,人活着的时候就是不能给人添麻烦吧,不然再怎么弥补,对方心里也是觉得你就是无意识的害虫。」

「我还没遇到过不会看重彼此利益关系的人,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说不定我就会坠入爱河了。」

「指找到吃白饭的正主吗?坠入爱河什么的……真是异想天开。」虽然小声但我还是完整得陈述出了整句话。

「事先声明喔,我这样的,即使吃白饭,对方也不亏吧?」

这么多天来,这恐怕是唯一一天我知晓了少年的真相以及自负的心声,他随即又是狡猾地呵呵笑了两声,如果说眼睛完全没有在笑这种人我没见过,今天我着实领略到了,也不是从容而是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我,以前他有这么喜欢盯着别人看吗?

然而我很快就开始质疑起这个“真相”了,因为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三版“真相”了,虽然本质上与前面的出入不大,唯一能令人信服的就是他的态度骤变而已。

「顺带一提啊,你加入的团伙作案也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我是被派来支援钟钟的。」

不得不说现在他对子期的称呼真的是令人感觉槽点满满。但他和子期好像完全都不以为意。

「我和钟钟还一起讨论了一下疑点,写了个小条。」说着段他就很滑稽地拿出了一张纸然后开始要念起来,说真的这才是对我的审判吧……令人有点不想听啊,就像头一次透过录音软件听到自己的声音一样,要人念出自己令人怀疑的种种也一样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疑点一,不开空调;二,没有一开始就交代是朋友的房子;三,住在楼下更狭小的房间里,并且使用痕迹轻微;四,楼上有女性物品且有二次装修的迹象;五,更喜欢现金,基本不用电子现金,总能若无其事地拿出各种零钱;六,攻击性和警惕性??怀疑心也很重,喜欢探听情报……」

听起来是一堆蹩脚的东西的累加,但是又好像意外地有道理,段随即把纸条塞会自己的衣服口袋,若无其事地坐上了沙发。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报警或者威胁你,这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

子期随后紧跟的措辞听起来专业又严谨,似乎就像拿出了律师跟人打官司前先跟人谈判的架势一样,跟我说明了他和段合伙跟踪我监视我的事情,以及段被安排好的身份。子期是在不知道任何情况下独自来此的,其后段是知晓内情被安排来辅助的,以及种种的我略知的一些入室盗窃的事情,也包含有我的同伙的背景……他们的态度始终是一副不与怪罪的样子,最终还哄骗我去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