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听听免费的课吧！（2）
夏白果靠着传单背面的地图，来到了寰宇教育门口。
实际上她根本不需要地图……因为沿着鸿雁补习班门前的丁字路口一直向前走，就能走到寰宇教育的大楼前面。
她抬起头，看向旗杆上扬扬飘起的画有寰宇教育徽章的白色旗帜。阳光射在大楼的玻璃墙壁上，反射到夏白果眼中，刺得她眼睛发疼。
这也……太豪华了吧。
她吞了一下口水，僵硬地向前走着。
进入大楼内部，夏白果再次被豪华的设施吓到。
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形容！
她脚下的是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头顶的金色吊灯闪烁着炫光，耳边还伴有古典音乐。
这里是教育机构吗？？不可能吧！
而且他们这里还有转转门啊转转门！是只有酒店和大厦才有的转转门！
不对，这里就是大厦！
只是整栋楼都是一个教育机构的！
夏白果被寰宇教育的豪气折服了。她长大着嘴，傻愣愣地站在玻璃门旁边。
“这也…太有钱了吧！”
不顾路过学生对她的窃窃私语，夏白果惊叹着。
“这不过是寰宇集团旗下的一个大楼而已。”
“只是一个大楼而已？这也太强了吧…这才是真正的教育中心吧！”
“呵呵。”
这下夏白果才意识到，她耳边的说话声音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扭头看到了一个高个子年轻女人。
女人戴着眼镜，棕灰色长直发至腰，面无表情。
是个女精英。
“咿呀啊啊啊——！！”夏白果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坐到地上。
吓死人了，她刚才注意力全在这大厅内部的设施上，完全没注意她旁边出现的人。
这个女人像是从影视剧里走出来的自带BGM的女反派，或许下一秒她就会宣布自己要让战斗生命纤维吞噬全世界的人类。
“对…对不起！擅自和您搭话真是太抱歉了！我还不想被覆盖者吸收！！”
夏白果立刻鞠躬谢罪。
“…没事。你来这里…是要上试听课吗？我看你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轻声说着，夏白果听着感觉她的声音再小一点就会被古典音乐声盖过去。
——但这是错觉。她的声音极有穿透力。似乎夏白果离她有数十米，也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啊…是！我，我要上这个…”
夏白果低着头，用双手捧着传单给女人看。
“这个啊，快开始了。不过很近，二楼203室就是。”女人不暇思索道，“对于什么「真正的教育中心」那样的称赞，还是等到你上完课之后在评价吧。”
她嘴角微微上扬。
“好…的。”
夏白果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她不太理解这个人的后半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得赶紧去上课了。
“非常感谢，我会的。”
夏白果再度鞠躬，然后向楼梯间跑去。
经过数分钟的高强度奔跑，夏白果抵达目的地203室。
她从后门进入教室，东张西望了一下，便坐在最靠近后门的座位上。
虽然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豪华的走廊上。
和鸿雁补习班简直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破烂海报相比，寰宇教育的玻璃展台就显得非常豪华。那上面展示着各种超级厉害的学生获得的各项大奖。不管是新概念作文大赛，还是冷湖杯科幻征文赛，这里的学生都参加过，甚至拿到过名次。
也许是因为专栏展示的方向不同，夏白果只看到了关于学生写作、诗词相关的成就。
不过……这节课不是英语试听课吗？
夏白果有点疑惑。
她环顾教室。
教室窗明几净的，和真正学校的教室构造差不多——色彩要更缤纷一点。
墙是柔和的米黄色，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英文手抄报。主题多种多样，有讨论各种介词的，也有讨论应该该怎样精炼回答的。
看起来……很不错啊？
这难道不是真正的教育中心吗？
前排的座位几乎都被坐满了，有些抢不上前排的女学生发出懊恼的声音，垂头丧气地走向后排。
她们看了眼坐在最后面角落的夏白果，露出十分同情的表情。
？？？？？
EXCUSE_ME？？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坐在后排就很可怜吗？啊？
夏白果真是想冲到那些女孩子面前大喊「是我自己想坐在最后一排的，怎么了！我开心我愿意，怎么了！」
「刺啦——」
离她不远处的椅子被人拖开，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坐下的是一名穿着学校制服的女生。
没想到竟然有人和她一样选择坐在后排。
GOODJOB啊！看来同学你很明白上课如何心无旁骛！如果坐在前面，老师肯定会跟你有很多Eye contact的！坐在后面就不用担心被老师盯着看然后被吓到思路打断了！不仅如此，坐在最后还不需要担心后面的人对自己的小动作的评价——根本就不会有人看到！
夏白果在心中自我感动着。
然后，当她看到前面越来越多回头的女生对着她旁边的女生指指点点，才觉得自己的推测不太对劲。
唔…是被孤立的孩子吗？
和别人有着与众不同的观点的时候，的确会这样啊！就算这样也要我行我素，真是太帅了！
夏白果向女生投出敬佩的目光。
女生察觉到夏白果的视线，狠狠地回瞪一眼。
！！！汗毛竖起。
夏白果觉得她不屑的眼神有些眼熟。
等等……这不是她教的学生吗？也是那个告诉她课文念错页的女生。
「哦豁完蛋」四个大字出现在夏白果脑中。
这这这这这这怎么办啊？？？是双重捉奸吗？学生和老师出现在同一个课堂！
我的课真的有那么差吗！！已经到了「没救了我还是去别的地方蹭试听课也比那个强」的地步了吗！
女生微微皱眉，似乎也认出了夏白果。
夏白果从她的微表情中解读出「我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老师你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的意思。
那真是！太抱歉了！！我就是一个零吊子不称职的老师！只能靠免费试听课来提升自己的水平！
夏白果立刻用鲨鱼捂住自己的脸。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是鲨鱼鲨鱼鲨鱼女孩……是击溃海洋邪恶鱼人的正义女孩…”
她开始念叨奇怪的咒语。
说不定一直看不到脸，她就会认为自己看错了——事情就会迎来一大转机！
不对！！！！
能一直戴着鲨鱼手偶的大人！！！这个世界绝对就我一个了！！！！
完全的NG啊！亮出鲨鱼手偶来根本就是！自曝身份啊！！
夏白果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狼人杀中第二天就被上警预言家说是铁狼的倒霉狼人。
虽然她从来没跟别人玩过。
夏白果用手抱住头，发出阵阵哀嚎声。
没办法了，只能和她达成约定了。
只要两个人都装作没看见对方，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她还是夏白果的学生，而夏白果还是她的老师。
于是，夏白果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发出「嘘——」的声音。
女生压根儿就没看向她，而是注视着前方。
“咳嗯。”
被扬声器扩大了的轻咳声出现在教室前方。
“大家，请不要再交头接耳了。我们的课马上开始。”
夏白果看到了一个站在讲台上的带着麦克风的年轻男人。
应该也不算特别年轻？但是整体让人感觉十分大男孩。
就是他的笑容让夏白果感觉不太舒服。
是一种十分别扭而虚伪的笑容。
就是那种小男生想要装作自己非常成熟的痞笑。
人不能貌相。夏白果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除了扬声器扩大的说话声之外，夏白果还听到了来自前排女生的阵阵欢呼声。
“那么首先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燕京外国语大学本科毕业的学生，当然，主修英语。你们可以叫我Redru。”
雷德鲁？上课的时候，要先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让整个课程的语言环境变成英语吗？不愧是寰宇教育的老师！轻易地就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令人憧憬，令人崇拜！我学会了！
夏白果赶紧在笔记本上记录。
不过…该起什么样的英文名呢？夏白果开始犯难。
她去国外的时候用的名字也就是Baiguo Xia了。
毕竟护照上写得是这个名字。
那小时候老师有没有给起过名字呢？
夏白果认真地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
「夏白给」
她脑海里浮现出黑心老板的面容。
闭嘴！！
她差点把笔掰弯。
先不想这些了，听课要紧。夏白果扶额。
“四六级我大一就过了，后来就一直在背牛津字典，词汇量估计能有…”
咦？还没介绍完自己吗？
夏白果愣了一下。刚才溜号那么长时间，她以为雷德鲁早就步入正题了。
也就是说…介绍自己需要非常详细，这样才能拉近学生与自己的距离吗！不仅如此，把自己曾经的成绩秀到学生面前，他们就会非常明白他们和老师的差距，也就会在刚刚开始上课的时候对老师充满尊敬！
天啊，寰宇教育的老师太强了！
夏白果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但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她放下钢笔，回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时钟。
已经开课五分钟了。
“我曾经教过的学生都是资质非常好的学生，一点就通，一学就会，我希望你们也是这样。不然的话，可能会跟不上我讲课的进度。不过，看着你们眼里的光，我觉得你们应该是我能教的最好的学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雷德鲁朝前排女生眨了眨眼。
女生非常激动，不停地点头。
夏白果感到一阵的恶寒，缩起了脖子。
喂喂喂，这种话有必要说吗？你不是夜店牛郎哥，也不是超级偶像哥，而是一名寰宇教育的英文老师啊。
难道…是因为这节试听课是免费的，机构不想浪费师资，所以就找了全机构最油腻的老师吗！
雷德鲁把视线转移开之后，旁边的女生打了一下和雷德鲁对视的女生的后背。
他笑着，指了指教室墙壁上的介绍海报：“我是寰宇教育的市王牌老师哦。”
噔噔咚。
夏白果受到了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就这？就这？？
“同学们，这份材料每人一份，有谁没拿到的话请告诉我。”
雷德鲁前往讲台，开始整理阅读材料。而在这时，第一排的女生们一个个蹭蹭蹭地站起身，疯狂地互挤。
这是…
夏白果好像看到了偶像粉丝见面会时的景象。
拜托！你们是来上试听课的，不是来参加偶像见面会的！不要这么疯狂啊！只不过是发个卷子而已啊！
夏白果惊得张大了嘴。
“噗——”
她旁边的女生笑出声音。
听到她的笑声，全面的女生们一齐看向她，露出凶狠的眼神。
“咿——！”
这把夏白果吓了一大跳——她和那孩子坐得太近了，大部分学生都先瞪了一眼她再去敌视那女孩。
不要这么看我啊啊啊！我可没说过你们喜欢的雷德鲁的坏话啦！
就算说也只是心里嘟囔几声！我从来都不会背后说人坏话的！
夏白果想用无辜的眼神告诉她们这一讯息，不过很可惜，她不会心电感应，她的想法一点儿也没传达给她们。
于是夏白果只能转头也看向发出笑声的女孩子，把怨气发在她身上。
笑什么笑哇！有什么好笑的！
“啊，同学们别在课上打架呀，很危险的。”
打起来了？嗯，那是挺可笑的。
似乎是害怕学生们再打起来，雷德鲁老师选择亲手为每名学生发放阅读材料。这对其他女生来说似乎是值得烧香拜佛感谢神明的好消息，但对夏白果来说，是噩梦。
她再次看表，发现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如果是学校里的那种四十分钟一节的课，那意味着这堂课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没有讲任何东西。
拜托！请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上节省时间啊！
雷德鲁自然听不到夏白果心中的祈祷，反而变本加厉，开始询问学生们的姓名以及其他信息。
并且他逐渐向夏白果靠近。
“诶呀，没想到有两名学生坐在最后面呢。”
他快步向夏白果走来。
“坐在后面是害羞吗？”
对不起，本来是的，现在不是了。
他就像是在交友网站上挤眉弄眼的青春少男。
“我的名字是雷德鲁，请问这位可爱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对夏白果说，单手递出材料。
“…夏白果。”夏白果看着他左手食指上的金属戒指，双手接过材料。
“夏天的白果吗？真是一个阳光而可爱的名字呢，希望你能和名字一样，变得开朗起来。”
夏白果在心中想象自己呕吐的样子，不然她就会露出反胃的表情。
如果她是青春期花痴女孩的话，可能会沦陷吧？
不是真是万幸。
“你手上戴着的是鲨鱼手偶？”
“是。”
“真是可爱的孩子。请问下次能坐到前排吗？我想在前面看清你的脸。”
没有下次了。
见夏白果没什么反应，雷德鲁便离开她，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九十五个字？竟然跟她说了九十五个字？！我好酸啊！”
前面的女生大声「窃窃私语」着，生怕夏白果听不到。
酸什么酸，我一个字都不想要。夏白果用鲨鱼手偶捂住镜片。
虽然她看不见来自前方的阵阵恶意了，但她还是能听见那些恶言。
至于吗……
夏白果难以理解当今女子高中生或者初中生的世界观。
实际上堵住耳朵闭上眼睛才是上上策，但她因为其他原因，不想堵住耳朵。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鸣秋。”
是的，夏白果就是想听到这孩子的名字。
“真是一个富有——”
“乱说话就杀了你。”
以及这孩子的反应。
“咳嗯，真是，爱开玩笑呢，哈哈哈…你的红色美瞳很独特哦。”
“关你屁事。”
夏白果觉得爽，真是爽死了。
不愧是嘴臭JK！轻易做到了夏白果做不到的事！
另一方面也证明，这个孩子性格就是如此，当时硬怼夏白果并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性格使然……
“我讨厌你。”
夏白果低下头。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这样吗？那说不定你听完我的课会喜欢上我呢，哈哈。”
雷德鲁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就这一点来说，夏白果还是蛮佩服他的。
一听到学生说自己不像海归就立马变成灰白色的她还是太弱小了。
可能是觉得继续待下去，这名态度恶劣的女学生该爆粗口了，雷德鲁转身，扬起手中最后一份材料，问：“大家都拿到阅读材料了吧？”
前排的女学生们大声应答着，生怕雷德鲁听不见她们的声音。
终于，开始上课了。
“好的。请大家先看文章的标题。《The last leaf》，中文翻译过来的话是‘最后一片树叶’的意思。本文作者是出色的美国短篇小说家——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没错，是欧亨利。”
“欧亨利的文章结局通常都很出乎人的意料。但靠着篇幅中精妙的伏笔安插，结局都是有迹可循的。大家有没有听说过《麦琪的礼物》这篇文章呢？”
听到这里，夏白果觉得雷德鲁还算靠谱。
但是接下来她开始想收回她对他的赞许了。
因为他开始利用《麦琪的礼物》开始讲自己大学期间的光荣事迹了。
这跟本篇短篇有什么关系吗…？再讲一会儿的话，不少学生都能把这篇短篇阅读完毕了吧？
夏白果看了看前排的学生。
嗯，她们都非常认真地在听雷德鲁的话，甚至有时还会点点头，附和几声。
算了…这些人根本就没认真上课。夏白果转头看了眼她旁边的周鸣秋同学。
她已经把文章看完开始刷手机了。
明明名字听起来那么玛丽苏中二，性格却非常的古怪吗？
……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夏白果捂住胸口，欲哭无泪。
这可是她的学生啊啊啊，雷德鲁倒好，只需要忍她一节试听课，而她可是要跟她相处到课时上完。
这样说的话…她的学校老师岂不是更加头痛？
想到这里，夏白果就心理平衡了。毕竟她不是最惨的。
夏白果打了一个哈欠，上推鼻梁上的眼镜。
她到底还要忍受雷德鲁的吹嘘多长时间？
她只能边想着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事，边等着雷德鲁讲完自己的英雄传记吗？
这个时候，她旁边的周鸣秋同学举起了手。
“咦？周同学，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肚子疼，想去洗手间。”
她面无表情地说，腰背还挺得非常直。
喂喂喂！你这怎么看都是在装病吧，不，你根本就没装！
“你去吧。快点回来。疼得厉害的话我可以帮你叫——”
“不用了。”
她拿着包起身，向后门走去。
“拿包干什么……？”
“棉条和纸巾。”她用红色双眼狠瞪着雷德鲁。
坐在后门旁边的夏白果瑟瑟发抖。
听到她这么说，雷德鲁愣了一下。
“赶紧去吧……”
他招手道，看起来有点尴尬。也是，能这么不避讳地说出女性经期用品的女性可不多见。
夏白果扶着下巴，开始思考。
也就是说，她可以像周同学一样，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逃课？
不过逃课是不好的行为啊！撒谎也是！
但是上这种没有意义的课是浪费时间。有这时间，她还不如照着镜子和鲨鱼手偶练习对话——比起上垃圾课，这更能增进她与别人交流的能力。
到底要不要逃课呢……
夏白果开始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