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猝不及防的毒鸡汤（1）
夏白果一溜烟儿地跑回到鸿雁补习班门口。
现在仍然是房东大叔的儿子，阿辽当班。
坐在前台的阿辽边看着电脑屏幕单手边抬着哑铃。他发现夏白果进入补习班内之后，一直回头向后查看着什么。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便站起身，问：“呀，新来的海归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夏白果语无伦次地回答着，火速跑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阿辽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但没有再说什么。他坐下，抬起哑铃，继续健身。
而夏白果跑上二楼，两腿一软，坐在楼梯口。
但愿没有人追她，也没有人看见她进入鸿雁补习班。
由于刚才的剧烈运动，她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呼吸着空气。
补习班内特有的一股为了掩盖卫生间味道的柠檬清新剂刺激着她的鼻腔，也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她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寰宇教育卫生间中做的错事。
犯错也无法弥补了。
夏白果静静地坐在原地，抱住双腿。
……要和手偶对话吗？
等一等，再等一等。至少要等到不再大口喘气的时候。
“咳！”
因为之前的奔跑，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痒痒的。
现在是上课期间，走廊除了夏白果之外再无他人，但这里并不安静。
除了夏白果的咳嗽声外，还有老师在教室里讲课的声音。
……是那个黑心老板上课的声音。
他的声线格外洪亮，能从走廊那头传到走廊这头。
夏白果知道他在说话，但是他到底在说什么，她听不清。
为什么……不能直接听听黑心老板的课呢？
为什么要绕远路去寰宇教育呢？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夏白果感到有些不快。
她之前真是个傻子。
边在心中骂着自己，她边抓着楼梯扶手站起身。
腿还是稍微有点软，但是可以正常走路了。
夏白果决定去听听黑心老板在讲什么。
不知为什么，现在是走廊回归平静。也许是察觉到有人在走廊里偷听？或者只是黑心老板讲累了，想歇一会儿。
她右手扶着墙，指尖能够感受到层层海报叠起来的质感。
这份厚重感和寰宇教育的展台不同。
「学到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
平静被打破了。
夏白果听到了黑心老板的声音。
她稍稍停顿，又继续前进。
「你们不是天才。」
指甲刮起海报一角的声音伴随着黑心老板说话的回声在走廊间回荡着。
不是天才。
没错啊，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天才。但是在课上说这种事情，不怕打压学生的信心吗？
就算夏白果不是他的学生，这句话也让她的心有点刺痛。
「我知道天才是什么样子，不是你们这样，也不是我这样。」
他轻松地说这，仿佛早已放弃自己，顺便又劝诱着其他人接受自己的平庸。
「天才是什么样子的？天才花极少的时间就能背下来你们一周拼死才能背下来的单词。而你们呢？一人考几个单词都有不会的。所以懂了吗？你们不是天才。」
她手偶中的左手慢慢攥成拳头。
不知为什么，夏白果想起了自己在留学前背单词的日子。
机构给的一沓A4纸，上面写着英文单词和中文意思，背。背完这一沓，还有好多沓。
那曾是她非常痛苦的时期——背完会忘，因此需要反复地背。
谁不想考入美国名校呢？到最后她还不是妥协于成绩，妥协于自己，甘于平庸。
于是面对错误，面对不珍惜机会、浪费机会之人相当地苛刻。
除此之外，还追求着绝对的正义。
夏白果来到教室门前，从半掩着的门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黑心老板。他顺手翻着桌上摆着的字典。也许是用得太多了，字典页的颜色都是泛黄的。
教室的气氛不太对劲。
这也难怪。谁会被自己的老师说「不是天才」后，还能感到开心呢？
「但是，不是天才又如何呢？」
……？
「天才也许用一个小时就能背下全部的单词，你们也许一天也背不下来。那两天呢，三天呢？」
「你们努力，花两倍的时间、三倍的时间、四倍的时间、难道还不能赶上他们吗？学得痛苦，学得疯狂，学得头痛，真的还赶不上吗？」
「我不信。」
黑心老板轻哼一声。
「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靠天赋决定的。」
夏白果愣在原地。
她觉得他的那些学生们也都停下来了。
甚至她还听到了用笔太过用力，划破练习册的声音。
「所以——」
黑心老板拍了一下桌子，大吼——
「你们他妈的倒是给我努力啊！拼死啊！背不下来单词就说明努力得还不够！不许找借口！下节课再这样看我骂不死你们！」
夏白果差点被黑心老板突然发出的大吼吓出心脏病。
「哼，休息和闲聊结束了，继续吧。我们来看看inferences的定义。」
刚才是闲聊？
夏白果感觉她现在还心惊肉跳的。
太可怕啦！
黑心老板刚才说的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很振奋人心的。
如果她是黑心老板的学生，估计就能像打了鸡血一样奋发图强背单词吧？
大概……
这样的老师才算是好老师吧？上课不拖泥带水，也会激励学生。
是真正的学习英语的课，而不是雷德鲁那样骗钱的课。
那么……夏白果的课呢？
她扶着墙，慢慢向楼梯口前进。
失误连连，平均每十五句话中有一句对不起，还有向同学大声呵斥的前科。
她想起了在课上谈论手游概率和亲身经历的自己。
这样的她，和雷德鲁有什么区别呢？
两个人都是不会上课的老师。
给学生上课的她，也是在浪费学生们的时间吧？
就在夏白果纠结这些的时候，她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林幸。
这个时候外出？是喝下午茶吗？
惊讶的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4:40
也许，是吃早一点的晚饭亦或是晚一点的午饭？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从来都没见过林幸那副表情过。
他没有挂着平常那种像小太阳一样的笑容，一脸平静地向下走去。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而他自己遇到难事却只能自己解决。这样不太好吧？
处于善良，或者是「想还人情」的想法，夏白果快步上前，在楼梯口叫了他的名字。
“林幸？”
很遗憾，林幸好像没听到夏白果的声音。下楼梯的声音仍在持续着。
夏白果感到有些窘迫。
那看来得下楼追上他了。
她这样想着，跑向楼梯。
可当她来到一楼的时候，人不见踪影。
正当夏白果一筹莫展、懊恼自己「要是能再快点就好了」的时候，房东儿子和她搭话了。
“新来的海归老师，你是在找林幸吗？”
“嗯？是…”
“他刚才往那边走了，”说着，坐前台的阿辽指了指左边，“他速度不快，你出门应该就能看到他。”
“谢谢。”
夏白果向阿辽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出门。
也许最开始的夏白果只是想和林幸打声招呼，但招呼没打成，她的想法就逐渐从「打招呼」变成别的东西了。
夏白果出门之后，看到了和周围行人正好走在反方向的他。
“林…林幸？”
林幸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复。
他还是没听见。
“呃…是我声音太小了吗……”
大声点如何呢？
鲨鱼手偶的嘴微动。
“不行，路人太多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夏白果摇摇头。
那现在只有一种做法了。夏白果开始慢跑。
刚才耗尽了大部分的体力的她现在跑不快，只能以最低限度的速度跟随林幸。
林幸要去哪里？
为什么他作出那样的表情，或者说，为什么他没在笑？
她在人群中穿梭着，不断调整着位置，以便能随时看到林幸的背影。
此时的林幸单肩背着包，低着头，好像稍微有点驼背。
这跟他平常的形象不符。
夏白果一直以为阳光的他是不管遇到什么都会露出笑容的人。
至少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在笑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与周围的路人前行的方向相反。
林幸不小心撞了路人的肩膀，可他没有停下道歉还是怎样。
路人讶异地揉了揉肩膀，回头，和旁边的同伴说了些什么。
怎么可以不道歉呢？就算赶时间也不能这样吧。
“哇！”注意到眼前的黑影的夏白果立刻向旁边闪去。
因为注意力在林幸身上，她差点撞上面前的路人。
“对，对不起…！”
她反复鞠躬，向路人道歉。
可她夸张的动作把路人吓到了。路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瞪了夏白果一眼，快步离开了。
夏白果的脸开始发烫。
有点羞耻。她感觉周围人都在看着她。
不管怎样做，好像都会获得别人的关注。
就算如此也不能不道歉。不道歉的话，就是她的不对。
她想笑出来，但下拉的嘴角却不停她大脑的指令，使她露出一个更加尴尬的表情。
就像是在忍着哭一样。
就是现在，脚步也不能停下。不然前途尽弃。
林幸踏上台阶，进入一家连锁快餐店。
夏白果加快脚步，然后停在快餐店门前。
等等…林幸只是要去吃饭？
他一切反常的行为和形象，似乎都可以用“肚子饿了”解释。
夏白果想太多了。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
透过玻璃，夏白果能看见走向点餐台的林幸。从点餐员灿烂的微笑来看，他似乎也在笑。
没事了。一切都是夏白果自作多情。
那现在……怎么办？
她有点不知所措。
“小姐，请问您要进去吗？”
身后穿着职业装的女人问道。
“啊嗯嗯？不，不进，抱歉。”
夏白果从快餐店门前移开。
“没事，打扰您了。”女人朝夏白果笑了笑，推开大门，走进快餐店。
……
……
夏白果环顾四周，看到了看着她的路人。
不吃饭还站在快餐店门口是有点奇怪。
都走到快餐店门口了，不进去吃点什么，在路人眼中看着不太好。
她再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4:40
应该……可以吃一顿晚饭吧。
夏白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快餐店。
走进快餐店，炸鸡的味道传入了她的鼻腔。
虽然快餐是垃圾食品，但是香啊。
多吃也许会内分泌失调，但是只吃一次的话…
夏白果吞了一下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