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动尸体吧?”

“当然。”

得到何静寒的允许后,七萝蹲下来,抓住尸体的胳膊把它整体翻了一面。

果然致命伤在正面——他的胸口和腹部整体凹陷下去,恐怕里面的肋骨像极了被打碎的陶瓷、脏器成了浆糊吧,这就是死因了。

他明显遭到了猛烈的冲击,凶器会是什么呢?就算是巨大铁锤也砸不出这种效果,难不成是凶手用钢筋抡的?

七萝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手感传来的信息是:他已经全身尸僵了。

她接着伸出食指和拇指扒开他的眼皮,看到他眼球里的瞳孔已经浑浊发散。

“我没有专业知识,不敢确认具体死亡时间,不过可以确定已经走了6到10小时,也就是说——能在夜里11点到凌晨3点来到金库门前的就是重要嫌疑人。这位先生曾否与人结怨?情财仇都算上。”

七萝特意强调了“能”这个字,理由很简单,这可是何氏财团大小姐的住处,而且是湖底的地下金库,不可能想进就进的。

何静寒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你怀疑凶手是内部人员?这确实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不过很遗憾——财不必说,在这里当管家不会有金钱上的纠纷或烦恼,他为人老实忠厚言出必行,未与任何人结怨,且至今未婚,也没有选择异性的打算,自然也不会有情感纠葛。”

总之就是把三大动机都否认了呗。

“这么肯定啊?”

“非常肯定。”

“好吧。”七萝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何静寒的话,“监控录像呢?这条走廊不是有无数的摄像头和保安机关么?”

“委托你之前我就已经看过录像了——结果监控是关着的。除了我,只有闫格先生本人有权接触它们。”

“你具体看了哪个时间段的录像?”

“昨晚凌晨的吧……因为我也认为闫格先生是昨晚遇害的。”

“慎重起见,我再看一遍。”

“没问题。”

七萝拍下了尸体和金库大门的照片后,在何静寒与保镖们的带路下走出长廊。长廊出口(也是入口)是湖边的小屋,小屋正对面便是大宅后门。

他们索性就走这个后门了。

在门前换了拖鞋,迈入大宅,仿佛误入了宫殿。即使是后门的走廊,也能从头顶的花灯、金色墙壁的光芒中看出家主的地位之高,脚下这优质地毯堪比绞首馆二楼,踩上去非常柔软,像在享受足底按摩。

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不断发出“爷矿里有家”的声音。

大约步行了两三分钟,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大概位于走廊中央的旋转楼梯,走上楼梯,来到二楼后左转——这就是监控室了。

何静寒对着这个房间的猫眼眨了眨眼。

哔哔。门把手下方的一个小灯发出响声,闪了次绿光,这应该是允许进入的信号。她握住门把手,小灯再次闪出绿光,她这才拉动把手将门推开。

七萝惊呆了,旁边几个一言不发的保镖也懵着脸。

何静寒察觉到这些充满惊恐的视线,向七萝解释:“监控室的猫眼有瞳孔识别功能,通过识别后再经历一次指纹验证,才能拧得动把手哦。地下金库采用的则是最原始的保险——密码。知道密码的当然也只有我和闫格先生。”

这就是资本家?

此非“后浪”,此乃汹涌波涛。

何静寒拉着七萝进入监控室,她飞出一个眼神,保镖们会读心术似的自动在门外站好。

何静寒打开了电脑,调出监控录像,选至昨天夜里11点。

果然一片漆黑没有录像——监控是关闭状态。再往前调整进度,可以看到监控画面在二十分钟前就结束了。

“这么说来,用某种手法黑掉监控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犯人是你。”

“呀,是这个逻辑。”何静寒突然被点名成嫌疑人,尴尬地露出苦笑。

“或者,监控是管家本人关掉的。”

“这是为什么?”

“还不知道,或是受人威胁,或是出于一些无奈的原因——比如需要与某人秘密会面之类的,关监控是为了防你。”

“秘密会面?在地下金库?这不是闫格先生能做出来的事。”

“我不了解闫先生,但即使你与他再怎么熟,也别用性格去判断行为逻辑吧。”

何静寒稍加思考,好像是在反思自己观念的错误,然后挤出了一句“你说得对。”

查看监控后,七萝一无所获。她向静寒道谢后走出监控室。

目前能得知的线索仅有死亡讯息是“0715”和大致的死亡时间,嫌疑人范围锁定在包括何静寒在内的何氏财团宅内全员。

从闫格生前的人际关系着手调查才是正道,但这个方向牌被何静寒之前那些话无情砸碎了,问问他以前的工作经历好了。

“闫格先生一直都是这里的管家吗?”

要是何静寒回答说“是的”可就无路可走了。

“那倒不是,他是建筑师出身。”

哦,这个回答太棒了。

“他的化名是高屋天承,应该还算有名。”

哦,高屋天承。

高屋……天承?

咦?

七萝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确实是个有名的建筑师来着。

七萝将大脑化作谷歌百度,输入“高屋天承”这一关键词,搜索曾经相关的记忆。

确实有!前往绞首馆之前,在大北市图书馆里有见过《高屋天承的建筑理论》、《地狱建筑师——高屋天承》这样的书籍。

而且绞首馆不就是他改造的!?

“绞首馆,高屋天承,就是那个高屋天承?”

七萝心里的懵圈、惊讶和难以置信,混合着浮现在了脸上。如果把这时七萝的脸画下来,绝对是世界名画。

七萝提到“绞首馆”这个名词,也让何静寒的眼睛睁大了。

“你知道绞首馆啊……?是的,那就是闫格先生改造的建筑,原本是个酒店。”

“原来如此。”

神秘建筑师高屋天承竟是何氏财团的管家,世界真小。

“我可否大胆猜测,他遇害的原因与建筑师这一身份有关?”

绞首馆事件结束不久,这位建筑师就死了。七萝无法不把二者之间关联起来。

“这……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何静寒说,“书房里有他建筑师时期的文章和日记,不知是否可以给你帮助。”

爬!为什么不早说!

——七萝把这句话憋回去,深深对何静寒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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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七萝看到这间书房已经麻木了。打个比方,某言情推理漫画中主角父亲的书房大约就是这个水平——书架绕弧形墙壁一周,定睛一数共计二十层,必定是把不同版本的古今世界名著都收藏了个遍。

比如女生伸手就能够到的那一层上摆着的是不同出版社、不同翻译、不同纸质、不同语言的《罗生门》、《地狱变》、《竹林中》等短篇小说集。

这家里住着一位芥川龙之介死忠粉?七萝不太理解把内容都差不多的东西当做收藏品的行为。

在何静寒的带领下,七萝来到了书桌前。

何静寒在书桌后方的那面书架前驻足,踮起脚尖,高举着胳膊,用指尖抠出两沓订书机订起来的A4纸。

“唔……就是这些了。”

她转身把两沓纸拍到书桌,展示给七萝。

充当封面的最上层纸上分别写着《日记》和《纪实》。

“坐下来随便翻吧,如果能从中找到什么信息就太好了。”何静寒说。

“好的。”

颜七萝翻开了《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