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水晶球中克丽娜安露出那可爱纯真的笑容,维洛就直感觉反胃,并不是因为那个笑容本身,而是强烈的违和感实在令人难以言表。

只想叹气啊…

“呆在魔界的感觉如何,维洛君?在贝亚特丽切家生活已经都有半个月了吧,有习惯这里的生活吗?”第一句话显得无比平静,如果过分解读的话甚至能品出一丝克丽娜安的温柔在内,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听这话,从一开始想必克丽娜安就对维洛的去向了如指掌吧。

维洛和尤芙不经心地对视一眼,可是尤芙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坐在一旁不显眼的位置聆听着。

“一定要说的话,过得很好——但我可不想跟你在此谈日常啊,克丽娜安。我直说了,你到底为何要放过我,我可是自从那天起就一直提心吊胆地,想着你什么时候会迁怒于贝亚特丽切家。”

“迁怒什么的,说的真是难听呢,我从来不会去做那种愚行。”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克丽娜安的表情浮现几许轻蔑,那之后又抿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实话说,维洛君会逃出去我还是多少有些意外的,但是也没有必要再将维洛君带回来了,因为我已经弄懂了很多困惑,既然如此已经没有憎恶你的理由了不是吗?而且啊…”

我相信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不知哪里的自信涌上心头,克丽娜安脸上带有几分不曾见过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不好笑。”

“嗯,不好笑的话题那就略过去吧。”

比起露出轻笑的克丽娜安,维洛可是完全没有笑的冲动,也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

仔细一想,自己的确也没有什么值得被克丽娜安憎恨的理由,不过是因为曾经某些不可名状的原因抹消了关于自己的记忆罢了,不过正因为这点,克丽娜安内心那种对未知的厌恶与恐惧才使得她要极力控制维洛这个不安定因素。

之前可从来没有想象过能这样坐着半面对面与克丽娜安交谈,好在维洛的心情也一直很平静。

“不过,维洛君,我承认我有一点小小的失误,而且可能会带来有些可怕的结果呢。”表情略带遗憾与苦恼,语气都变得有些无奈起来,克丽娜安这幅样子可真是值得付出一定好奇心。

“哦?你居然也会坦率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当然,这可是我许多的优点之一,细心观察的话你能发现更多哦,不过现在也不该说这些吧…关于那个错误嘛,就是我的行为可能会让目前的天平崩溃呢。”

完全不懂…

包括尤芙在内,二人都没有听懂克丽娜安明显试图掩饰含义的话语,不过尤芙自然是摆出一副钦佩的姿态没有发问,而维洛的表情却是完全的困惑。

对二人的反应感到一丝可爱,也无需追问,克丽娜安接着把话说了下去:“请别对我产生什么误会,我不是什么有野心的女人,其实王座的事情我也并不关心,我最在意的这千年里都只有一件事,就是一切的平衡。”

没有称呼,这句回答应该也包括了尤芙在内。

“我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而去左右他人,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尤芙你而将你救出,将你选中成为十三主上,只是因为你足够强大,是一枚足够分量的砝码让我可以自由地放在平衡的天平上。也不是因为我憎恨着维洛君才有意将维洛君控制住,只是我觉得维洛君是不受我控制的不安定因素,这点很令人讨厌而已。”

“魔王这点也是,因为之前的那两位实在是有些好战呢,若是在那种时候将人界和天界再牵扯进来的话,这平衡的局面就要被破坏殆尽了吧?所以呢,很有必要请他们就此长眠。”

“仅此而已哦,我只是用尽我的手段,去保持这样微妙的平衡而已。”

竖起一根手指,克丽娜安微笑着,将很是无情的话语给说出口,将她那无法探知的内心稍稍打开了些许,不过却犹如一团黑色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慢慢地吸了进去。

且不论维洛,连尤芙看样子都是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说这些,因为尤芙的表情明显地有些失落与不甘,不过很快又变为忠诚的冷漠。

可是说是不会抱有过多的个人情感,克丽娜安却总是将她丑恶的施虐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没等这边的二人开口,克丽娜安接着把话题接过,娓娓道来。

“现在的三位魔王的情况我可是相当满意哦?只有彼此制衡才能带来平衡,虽然实力上有差距,但任何两方发生死斗的话都会白白便宜第三方呢,所以才能为魔界带来如此之久的和平,更不用说去觊觎人界什么的,那点都不会有什么念想的。”

而这局面的产生可以说与克丽娜安不无关系,因为现在的这三位魔王曾经僭越杀死了上代的两位魔王而得以坐拥王座,虽然各自心怀鬼胎,但对于权利迫切的渴望也足以让他们三人有着极为稳固的关系。

“言归正传,维洛君,你从我的天平上跑出去,走到了某个人的棋盘上了哦?因此我才有些后悔了,放任维洛君这个可能会破坏平衡的存在,如果被别人当棋子使的话,我也会感到难过的。”

“哦?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维洛君此刻憎恶着阿鲁卡多不是吗?”对反而对此抱有疑问的维洛感到可笑,都不知道该不该对此生气了,克丽娜安忍俊不禁地喃喃着,“明明被厄西娅那小女孩迷得神魂颠倒,也亏维洛君还问的出这句话啊?你不是会为了那个孩子向阿鲁卡多挥剑吗?”

“克丽娜安殿下。”

第一次,尤芙打破了沉寂而开口,而且居然是打断克丽娜安的话语,这实在让人有些惊讶。

不过,克丽娜安自然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一旁进入视线的尤芙,两双紫瞳对视了许久,也没再相互交谈,直到维洛插话才又将视线别了过去。

“我为何要那么做?阿鲁卡多可是比你们两个来得好相处很多啊。”

啊,自己还真敢说啊,明明对于这其中的关系困惑不解,才会与尤芙一起打扰这个女人的雅兴不是吗。

当这句话说出口后,感到惊讶的却是克丽娜安,若有所思的她在喉中“嗯”地低吟了一会儿后才启唇道:“信息量只停留在那种程度的话对话可是很难进行下去的啊…你说的没错,阿鲁卡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如果没有摩卡莎哈,曾经的阿鲁卡多是那么地温柔,如果没有摩卡莎哈…”

那副表情,显然是进入某种回忆中了。

关于话语中突然出现的陌生名字,维洛也是一头雾水。

“摩卡莎哈是前任血族之王,而阿鲁卡多是她唯一的眷属以及传位之人。”相当贴心地,尤芙用装作不经心的语气在自己旁边进行着说明,正眼都没有看向维洛,“可是阿鲁卡多君他,为了篡夺王位将他的老师一般的存在抹杀了。”

“别这样一言带过嘛,不然显得阿鲁卡多那个家伙是彻头彻尾的恶人了不是吗?”对尤芙这断章取义一般的说明感到很是滑稽,克丽娜安不禁轻笑道,“而且对于十三主上来说,弑师可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哦?我很期待,尤芙。”

“请别开玩笑,克丽娜安殿下…”

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调侃地说出这段话后,尤芙在第一时间就立刻反驳了克丽娜安。

怎么说呢,无法恭维魔界的这点传统,如果说让自己向家里老头子挥剑的话,自己是死也做不出来啊。

待二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如同讲故事一般地,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克丽娜安缓缓将话说了下去。

“不过嘛,我和另外两个家伙关心非但没有不好,反而是某种友人一类的关系,这点我要先声明一下才是。”

——

故事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啊…果然还是要从摩卡莎哈开始说起呢,毕竟没有摩卡莎哈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阿鲁卡多了,她是成就阿鲁卡多之人,也是将他推入深渊之人。

比维洛君你所知道的任何一种种族都要强烈,血族对于血脉与传承就是有如此看中,而足够强大的王,通过血族之间的共鸣是能够将力量沿着血脉延续下去的。可以说每个血族成员的身体里,都流淌着源于王的馈赠,才让他们这些后代能够变得更加强大。

但是很遗憾地,在十三主上之争中,摩卡莎哈虽然出色地占据了魔王一席,却被濒死的敌人深深地诅咒了,用生命作为代价深深地诅咒了,非常恶趣味的诅咒——摩卡莎哈她啊,无法孕育孩子,就算所谓的种马丈夫换过多次也没有作用,就是这样令人作呕的诅咒呢。

因此需要继承之人啊,就算拥有永恒的生命,谁也无法保证某天自己不会死于他人之手,因此出于为了血族这个种族的延续也好,为了满足自己那不知从哪里溢出的没药救的母性也好,摩卡莎哈迫切地需要一位优秀的继承人,让那个人作为十三主上辅佐自己,也得以传承血脉。

而当时,摩卡莎哈的友人,厄西娅那个小女孩的母亲,艾赫蕾娜·贝亚特丽切自然是为她的友人着想,为其推荐了当时在魔法学院中实力数一数二的阿鲁卡多,顺带一提当时学院中的一二席是我和萨兰路斯哦?论实力的话他啊当时还…

讲故事就别加入主观意见?真是会打扰我讲故事的雅兴呢,维洛君,那好吧。

阿鲁卡多当时的确是相当合适的人选呢,温柔懂礼又相当善良,实力也足够强大,当时他的家族也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家族而已,对摩卡莎哈的抵抗不会很强烈,只要他愿意,摩卡莎哈可以轻易地为他解决任何流言蜚语以及阻挠。

但是,阿鲁卡多拒绝了,因为他有重视的家族与亲友,还有自身对魔法研究的不懈追求,所以他拒绝成为血族。

现在试着猜一猜吧,在这种情况下,被拒绝的那位,以暴君之名闻名的摩卡莎哈会做什么。

…正确。

当然是将阿鲁卡多的一切都摧毁了,将整个家族灭族,亲人也好友人也好全数杀掉,就这样让阿鲁卡多别无选择。当一个人彻底失去所有依靠后,唯一的选项也就只有自己了…强迫其饮下自己的血液后,初拥也就完成了,从那刻开始,这世上就只有身为血族的,十三主上阿鲁卡多了。

阿鲁卡多真的相当优秀,而且由于这点背景原因,想要策反他简直太容易了,只是三言两语萨兰路斯与我就将他纳入了计划之中,不过自然利用是相互的,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然后就如你所知道的那样,阿鲁卡多最终杀死了曾经自己的老师,也可以说仇敌,摩卡莎哈,与我们一同坐上了魔王之席。

可是怎么说呢,以我个人的感觉而言,可能真的是血族之王的力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吧,它会让人迷失自我,无论是摩卡莎哈,还是阿鲁卡多皆是如此…

阿鲁卡多他,逐渐变得我都不太认识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温柔的家伙了,在杀死摩卡莎哈之后,对于贝亚特丽切之名的复仇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原因很简单,阿鲁卡多自然而然地将这一切的罪名都归咎于艾赫蕾娜,认为是她带来了不幸的开端,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毕竟在摩卡莎哈死后,那无法抑制的复仇心也只有这一个去处了不是嘛。

夫人?啊,艾赫蕾娜吗,她为何会是十三主上?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阿鲁卡多为了限制她的一个手段啊,被冠以十三主上之名,自然而然要承受各种争端才是,目的是用以削减贝亚特丽切家的实力。

多少年前呢,我也记不太清楚了,阿鲁卡多终究还是出手了,但两败俱伤,他没能杀死艾赫蕾娜,而艾赫蕾娜更是不知所踪,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这点无论是我,还是萨兰路斯都不知道。

等价法则…知道吗,维洛君?既然艾赫蕾娜消失不见,那就一点点地迫害她的亲友吧,没错,就像当初如何毁灭了自己的家族一般,阿鲁卡多也在以同样不堪简直愚蠢的方法回敬着艾赫蕾娜,包括贵府的所有仆人哦?他们想必都一直受到某种不可见的侵害吧,与贝亚特丽切那个小女孩的婚约估计也是挑战着艾赫蕾娜最后底线的一种手段之类的。

我很同情,但也仅此而已了…我是不会破坏我亲手建立的平衡的,因此无论阿鲁卡多做得如何出格,我想我都不会去干涉什么吧,就是如此。

——

一言难尽的心情。

听完这背后的种种以维洛的立场不应当知晓的隐情后,也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个什么样的表情,尤其还是以克丽娜安那狡黠又毫不关己般的语气听完了全程,实在令人有些恼怒。

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是维洛已经感觉自己所产生一些依赖的这些日常,逐渐产生了裂痕一般。

不过尤芙看样子是知道其中的内幕,她也默默地将其听完,然后将头别过去,没有开口说什么。

说完后心情好很多的克丽娜安展露出更灿烂的笑容,见水晶球那端的二人都一副无法开口的难堪表情,她反而饶有兴趣地催促道:“故事就到此为止了,不说点什么吗?你那是个什么表情啊,维洛君。”

别在这种时候把话题推给自己啊…老实说自己真的好想把这个水晶球切开啊,这样兴许就能让这个女人闭嘴了。

“既然双方都有罪过的话,那可不是我这等凡人有权评理了不是吗?应该将这份麻烦事推给神明才是。”

“别给出这么无聊的回答啊,你这家伙。”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相当冷淡与些许的不耐烦,克丽娜安总算是收起了那令人不快的笑容了啊,比起假笑略带怒意的脸庞还是看着更加舒心一些,她沉声说道,“神明已死,不是吗。唯独你说出这种话,我是无法容忍的,维洛君。”

“哦?那我要是说我想杀死阿鲁卡多,你会怎么办。”表情开始带有几分挑衅的味道,维洛尽量用不在意的冷淡语气向对方发问着。

“那也是不允许的呢,这样会让一切都出乱子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克丽娜安语气依旧平淡地说道,“不是说了吗,我宁可维洛君不成为我的砝码,也不愿维洛君成为别人的棋子呢,所以维洛君只有两个选项而已哦?沉默或者…成为我的所有物。”

只见画面中的克丽娜安缓缓地,将她那只娇小的手向维洛缓缓伸出,淡笑着与自己对视着。

“我说了吧,这不好笑。”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会有非常好的结局呢,对我越是盲目地热衷的话,就会越幸福哦。”

“什么啊那是,听上去真可怕。”

“嗯,但这是事实,因为我能预知到几乎所有事情哦。”

谁知道这两句话到底是不是玩笑,对于克丽娜安那没来由的自信,那个从容不迫的笑容也不像是在说谎,对于她投来的视线,维洛也只有别开以及挖苦一句“预知…你又不是米索利亚斯…”

虽说在印象中,克丽娜安从未慌张过,似乎能从容地应对所有事情一般,该说不愧是由丰富的经验沉淀千年的女人吗,这一点真是令维洛有些许不快。

“哈哈,和你们稍微聊聊果然也不坏呢,算是好好消遣了一下无聊的时间。”

望着克丽娜安放松的笑脸,一个刚才就一直在的困惑顿时又涌上维洛心头,说起来克丽娜安到底是在哪里,身为魔王的她都能够这样悠闲地交谈,甚至没完没了般地为二人讲述故事。

将这个疑问问出口后,眉头一挑,克丽娜安也并不隐瞒地回答说:“我吗?正在前往萨兰路斯那里的马车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毕竟是以王的身份邀请的嘛,为了还清某个人情之类的,我也有必要去呢。”

“欸…”

萨兰路斯…听到这个名字维洛的头就隐隐作痛,尤其还要猜想他的意图的话,那还是饶了维洛吧,不过以那个家伙的执着来说,应该不会是简单地喝喝茶,下个棋什么的邀请。

“好了,我也已经有些乏了,已经说得足够多了呢。那么再见了,尤芙,维洛君,虽然没有必要刻意强调一句,但也请还是相亲相爱地相处要好一些哦,没有必要为彼此减损战力吧。”

“克——”

想要挽留对方一会儿而突然开口,可是尤芙的话还是稍晚了一些,才刚刚起声克丽娜安就已经将那边的水晶球的魔力切断的样子,桌上那个水晶球也变回了最开始那样,只是晶莹剔透的普通淡蓝色。

眉头稍稍一拧,尤芙也不多说,也没有丝毫埋怨,沉默着进行着手中的动作,灵巧迅速地将水晶球收入异空间之中。

“光是谈一谈就很累人啊。”

“是吗,我能听见克丽娜安殿下的声音,感觉很荣幸。”

还是不提这个了,因为自己和尤芙眼中所看见的克丽娜安总是不一样的,如果要深究下去为何尤芙会如此崇敬她的话,又会没完没了地牵扯出一大串背后不堪入目的历史吧。

那么还是说一些近在身边的话题要更加合适一些。

“尤芙,你认为厄西娅会感到幸福吗。”简单而又直接的问题被维洛无比认真地问出,切实地传入尤芙的耳中。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思考着问题的深意——可是这个问题就是如此简单,仔细一想也许没有必要深思吧——如同经过了这样的心理历程之后,尤芙才缓缓开口,视线却没有与维洛对上。

“如果艾赫蕾娜还活着的话,应该不会吧。”

“你在说什么啊,就算夫人死去的话,厄西娅小姐也不会得到幸福吧。”

这个回答正确到没有反驳的余地,维洛的回答更是指出尤芙自己在逃避问题,认识到这点后,内心升腾起的罪恶感让她清冷的表情多出几分忧愁,那双紫瞳依旧没有看向维洛,只是保持沉默地将视线别开。

“如果杀死阿鲁卡多…”

“不可以!”

一声呵斥一般的低吼,让维洛的话顿时中断,只见尤芙正在极力抑制住自己有些歇斯底里的情感,不断平复着呼吸,控制情绪这种事情应当是相当擅长的吧,不一会儿尤芙就能挤出一个柔美的微笑,宽恕一般地说道:“不可以那么做,维洛君。你刚才没有听够吗,克丽娜安大人一手建立的平衡,我可不能违背大人的心意。”

尽管这样的念头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知语气中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尤芙轻声地喃喃着。

“尽管会让自己的友人陷入不知多久的不幸?”

“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

不知自己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尤芙,不过很快又垂下视线,维洛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说谎可不好啊,尤芙,厄西娅在你的心中可不是一句‘那没办法呢’就一笔带过的位置吧,听到你这话她会伤心的。”

被维洛赤裸裸的反驳,尤芙却并不抱有怒意,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也少见的沉默寡言,就算此刻被维洛戳中了要害,她也连一丝生气的意思都没有,简直不像印象中那个冷酷毒舌的美人。

真遗憾,如果尤芙能够帮助自己的话,维洛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把握的,不过,既然尤芙已经如此摇摆不定的话,自己再劝诱她的话,罪恶感会传染到自己身上的。

“如果说,我一定要这么做呢,你会阻止我吗,尤芙。”

“凭你一个人类?哈,别开玩笑了吧,”听到维洛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出的话,尤芙却像听到什么玩笑一般,语气突然变得强烈而又高傲,她冷笑着说道,“我可对你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啊,我也没有必要谈什么阻止之类的,真是可笑。”

…明明自己抱着一定觉悟才说出口的啊,别到这个时候了还一笑而过啊。

看着缓缓站起,一副准备离开模样的尤芙,维洛内心带着几分埋怨,看着尤芙缓缓向门走去,路过自己身后时抬起头刚欲起声。

可是尤芙却忽然地俯下身体,将头也一同垂下,将唇贴至维洛的耳边,用她那清冷的声音保持平静地呢喃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骄傲地自称为我…尤芙的友人了,维洛。”

随后,尤芙向着厄西娅离开的门走去,那是通往着后厨的方向,踏着轻柔的步伐走去,连掩门的动作也不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真是个复杂又不坦率的女人,而且离开得那么快做什么?明明还有一些事想拜托她一下,难得有一些独处的时间,只能送行的时候再跟她说了吗…

不过算是获得尤芙的默许了,只要她保持沉默的话,自己当然可以无视克丽娜安的劝诫去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虽然把那样的话说出了口,能不能真的做到还不好说,与一位魔王战斗吗…这样疯狂的事情自己还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啊,说实话也没什么信心,自己最多只能保证不被杀死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

当然,不排除克丽娜安欺骗自己的可能性,这也算是维洛自己的一番验证,如果阿鲁卡多真的是那样扭曲的人…那很有必要把自己对他的一切好感,如数给取回来呢…

这都是后话了,如果还有足够时间的话,维洛还是需要好好思索一下方法之类的,嘛,自己现在需要花上一点点时间,解决一个小小的麻烦呢。

一番自言自语加上无数的心理想法,维洛踏着缓步走到了墙边的位置,正好在窗户的斜对面,阳光从外面撒向室内,穿过维洛的身体,投下一大片阴影在自己面前的墙上。

然后维洛也不多话地,直接用力地一伸手,掐向自己影子大约在颈部的位置。

相当奇妙地,维洛的手像浸入了液体一般地浸入了自己的影子,手与影的衔接处发出了淡紫色的光芒——随后从手掌传来了切实的手感后,维洛用力一抓,将某个物体从影子中拉了出来。

“呜哇——”

那个物体俨然是一名少女,因为被维洛掐住颈部的缘故而不断挣扎着,青灰色的双马尾也随着身体的颤动不断摇摆着,本人更是静不下来,一遍大喊着,一遍像鱼一样乱晃,不过并没有鱼那么润滑,因此维洛还是切实地掐住了她的颈部。

顺带一提,自己只是确保做好完全的准备所以姑且这样试一下而已,谁知道真的如维洛所料。

“艾比丝…你到底在做什么?”

没错,维洛手中抓住的正是偷偷潜入自己影子的女仆影魔…艾比丝,可是她反而将维洛当做有罪的一方,完全不知错地一直试图挣扎着。

“疼疼疼…呼吸,呼吸,维洛君!搞不好艾比丝会窒息死掉的!”

强调着自己的娇柔弱小,艾比丝用她那没有感情的眼睛盯着维洛,以眼角可怜地垂下的姿态向维洛求饶。

“不…你能喊那么大声说明根本没有问题吧?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艾比丝,你到底在做什么?”

“啊,我只是凑巧不小心掉入了维洛君的影子里面,然后刚才顺带不小心听到了一些很危险的话题,不过放心好了,艾比丝我很快就会忘掉——啊啊啊啊!”

模仿着迪拉佐的手段,用五指没好气地掐住艾比丝的头,效果非常不错地,让艾比丝中断了她的发言。

都到这步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如果已经被听完了的话,再捏她的头也不能让她忘掉啊。

想到这点,头愈发作痛的维洛轻轻地将艾比丝放到了地板上站稳,以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还在不断轻揉自己头部的艾比丝。

真是难办,刚才的谈话内容这个家伙知道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就这样直接说漏嘴,对于艾比丝的保密能力维洛还是表示相当程度的担忧。

“维洛君坏心眼!居然这样欺负艾比丝!”

“不…那是刚刚你偷听吧,魔王和十三主上都在场,你也敢听下去啊…”

突然,维洛的手被艾比丝轻轻抓住,维洛刚刚准备训斥的话语也就此作罢,只见眼前的她露出了灿烂纯真的笑容,轻轻地说道。

“其实刚刚我最在意的是维洛阁下的那番低喃呢——那么,维洛阁下是否愿意和我去一个地方呢?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哦?啊,不用担心,我想小姐和尤芙阁下忙于叙旧应该不会在意你稍微旷一下工呢。”

虽然眼神中还是看不出情感,但说实话,艾比丝的这种笑容,维洛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那么,应该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

切断了水晶球的魔力后,克丽娜安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拉开了窗帘,然后像一只小猫一般蜷缩起身体,享受着片刻的阳光。

虽然自己更喜欢寂静的黑夜就是了。

属于自己的一整个马车队伍正穿梭在一片平原上,向着萨兰路斯的领地驶去,因为魔王的传统礼节才要做到如此愚蠢的地步…

明明只要解除他城堡内的结界的话,用传送魔法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他的面前了,就算不那么做,用飞行之类的术式也能在两天之内到达吧,萨兰路斯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算了,仔细想想其实也能猜个大概…

“虽然很想继续聊下去打发时间…但再聊下去的话,维洛那个小子八成又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了吧。”

马车中自然是只有自己一人,因此这番话也就是自娱自乐罢了。

“比如‘你这女人只是比任何人都要珍视魔界才会这样说的吧’之类的…这家伙,估计要和萨兰路斯一样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吧。从哪里学来的啊,那个不可爱的小子。”

表情带着笑容,克丽娜安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