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不用早起的清晨，秋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搂着秋韵继续睡觉。
对于秋韵和秋冥同床共枕的情况，程一鸣几人也是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们心知肚明那两人只有单纯的兄妹感情。
“晨曦，你觉不觉得今天的鸡肉很酸。”
“你已经连续三天这么问了。”郁晨曦叹了口气剥开一个小橘子。
宫寒雨用叉子扎着千疮百孔的鸡肉，“我也好想……”
“诶？”
剥好的橘子掉在郁晨曦腿上，快速翻了几个身落在她的脚边。
郁晨曦捡起来吹了吹丢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一瞬间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话说晨曦你怎么这么喜欢吃橘子？”
“遗传？”郁晨曦歪着头一边嚼一边思考，“反正我们一家都挺喜欢吃的，不过我爷爷他们倒是更喜欢吃桃子。”
宫寒雨咧咧嘴不再去追究这个问题，只是一想到秋冥……
砰！
郁晨曦浑身一抖惊魂未定地看着宫寒雨，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把头磕桌子上了？
“晨曦……”宫寒雨幽幽的声音响起，“要不咱们今晚……”
砰！
郁晨曦捂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把椅子扶起来后红着脸踢了宫寒雨一脚。
“死寒雨你个流氓。”郁晨曦小声嘟哝道。
等秋冥两人下来后餐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倒是平时不会出现在餐厅吃饭的程一鸣坐在窗边小口喝着米粥。
“哟，你俩起得太晚了吧。”程一鸣抬手打了个招呼，起身又去盛了一碗酸奶。
“你们两个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需要我开车送你们不用？”
程一鸣往酸奶里倒了一盒椰果，拿着小勺子漫不经心地搅着。
“四舅啊，你说我们都来过两个暑假了，好玩的地方也转得差不多了吧。”
秋韵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他们不像宫寒雨那种只待一两个星期，他们是要在这儿度过大半个暑假的。
反正也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秋韵还是理解不了那两个还在国外逍遥快活的人究竟怎么想的。
“那你带着你朋友她们转转嘛，两个小姑娘每天早上都来问一遍你们两个去哪了。”
秋韵扭头看了看在选食物的秋冥，心想要是把他带上说不定有意思的多。
“欧尼酱。”
“嗯？”秋冥推给秋韵一杯鲜榨橙汁，坐下来扒拉着盘子里的小香肠。
“明天我和寒雨她们一起出去。”
“那我跟你去就是了。”
程一鸣捂着脸，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侄子侄女的默契程度了。
“今天呢？”秋冥毫不在意对面还坐着个程一鸣，舀起一勺玉米粒送到秋韵嘴边。
秋韵张嘴咽下去仰着头想了想，“海边？”
“好。”
橱窗中精致的甜品痴痴地望着窗外，一头黑色披肩散发的少女撑着膝盖报以相同的目光。
行人步履匆匆，密布的灰云多少驱散了一些燥热。冷气大开的商店前，几个赤膊小孩儿叽叽喳喳地围在冰柜前挑着雪糕。
“哥，我也想吃。”
秋韵把目光从甜点转移到冰柜上，转身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秋冥。
秋冥把帽子扣到秋韵头上，走到商店冰柜前看了看拿出一个雪糕，付过钱后跑回去递给秋韵。
“你不吃？”
“不吃。”
秋韵咬了一口美滋滋地捂着双颊，“凤梨味的诶，不错不错，好评。”
秋冥撑开遮阳伞给她挡着阳光，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逛来逛去。
小巷中传出风铃的声音，下一秒又被汽车的轰鸣掩盖了下去。
“吃一口？”
残缺的冰糕露出里面的凤梨果肉，秋冥平静地看了看秋韵，握住她的手咬了口冰糕。
“挺好吃。”
秋韵自然地挽起秋冥的胳膊，几口吃完冰糕后伸手把帽子重新戴到秋冥头上。
“晒黑了别说我认识你。”秋韵轻哼一声，叼着冰糕棍白了他一眼。
秋冥莞尔一笑，取过满是牙印的木棍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吃过午饭后，秋冥背着无精打采的秋韵坐到半岛上的楼阁中。
天气甚好。
秋冥伸了个懒腰，伏在木栏上半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的馈赠。
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秋冥赶紧扭头看向还在椅子上打盹的秋韵，庆幸地挠头笑了下，坐回秋韵身旁。
屁股刚挨着椅子，一个红苹果便从木栏外摔了进来。
秋冥瞥了一眼砸出汁水的苹果，把手机放到内兜里，拉紧秋韵闭着眼小憩。
不多时，身后的楼梯上传出窃窃私语，秋冥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捡起苹果往楼梯那边丢去。
以他的判断来看丢苹果的人和楼梯上的人就算不是同一个那也是一伙的，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苹果磕在楼梯上跳了几下便落到了下一层，窃窃私语也化为一声惊吓然后消失了。
秋冥无聊地靠在椅子上玩着秋韵的头发，一圈圈地绕在指尖，不一会儿便又散开。
沙滩上扎着不少的遮阳伞，浅水区几名古铜色皮肤的男生轮流把对方举起丢进水中。
秋韵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秋冥凑近去听仍是一无所获。
楼梯上突然响起手机掉落的声音，秋冥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起身走过去查看。
“怎么又是你俩……”
宫寒雨把手机装进兜里干笑几声，“是啊，好巧啊。”
秋冥再一次萌发了想要立马回家的念头。
极为头疼地坐在椅子上，右边一个睡着的，左边两个睡着的，秋冥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她们叫醒。
早就被云层囚禁的太阳漏不出一点阳光，手机电量也快要告罄，秋冥叹了口气眺望着远处冲浪的一群人。
“不会的！医生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看着抱着自己大哭的母亲，那时的他只是一脸茫然地坐在凳子上，听着医生的嘴里说出的一堆专业名词。
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那么毫无征兆。
秋冥怜爱地摸了摸秋韵的脸颊，趴在她耳边小声把她叫醒。
“啊？去海边吗？”秋韵揉着困倦的双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看样子快下雨了，回去吧。”
“寒……诶？哥你老实交代，我睡觉的时候你们做什么了？”秋韵瞥见一旁睡着的宫寒雨和郁晨曦，顿时来了精神去调侃秋冥。
秋冥站起身径直走下楼梯，对于还没醒的另外两人不给予任何理会。
“诶！哥！等下啊！”
秋韵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摇着宫寒雨和郁晨曦的肩膀赶紧把她们唤醒。
濛濛细雨拖着身子从空中飘落，远处看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边小饭店门前坐着打麻将的大爷倒也不急着结束，气定神闲地看着牌品着茶。
“我不想回去。”秋韵拽了拽秋冥的袖子小声说道。
“好。”
“诶？你们干嘛去？”看着脱离队伍的秋冥两人，宫寒雨站在路边大声问道。
“你们先回去吧。”丢下一句话后，秋冥抱起秋韵纵身一跃跳过绿化带。
秋韵蹦蹦跳跳地踩着爬上沙滩的海浪，找到有好看的贝壳时像小孩子一样对着秋冥露出纯真的笑容。
赤脚的少女将一片浪花踢向秋冥，绑着头发的发圈不知不觉间掉入水中，随着退去的海浪一齐奔向大海。
秋冥站在一旁提着她的鞋袜，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秋冥你就是个大笨蛋！啊！”
海浪翻涌，秋韵身形不稳顿时倒向水中，秋冥扔下手中的东西赶忙冲上去拉住秋韵，但却被一同带倒摔在水中。
“噗，咳咳，啊好咸。”
秋韵吐着舌头扶着秋冥的肩膀从水里站起来，秋冥抓住她的胳膊仔细看着她有没有受伤。
“干嘛啊。”秋韵红着脸看着秋冥把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扔掉他头上的海草往岸边挪动着。
“没被划着吧？有没有感觉哪疼？”秋冥担忧地拉着秋韵，贴在额前的头大不停地向下滴着水。
“没事啦，真的。”秋韵讪笑着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秋冥长出一口气，抱起秋韵坐到沙滩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秋韵拧着衣服上的水小声嘀咕道。
“以后就抱不动你了。”
秋韵神色忽得黯淡了下去，靠在秋冥肩膀上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的什么。
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摔在树叶上，身后路上响起几声鸣笛，随后就是抱着毛巾跑来的兰芷若。
“你俩这是干嘛了？赶紧擦擦别感冒了，真是的，要不是不注意还以为这又是哪对小情侣光天化日之下在秀恩爱。”
秋冥猛地一惊，赶紧从兜里掏出两人的手机，好在虽然有些湿但并没有坏掉。
“喂喂喂，你俩听我说话了吗？”兰芷若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栗暴，把毛巾丢到他们头上后站到一旁，“赶紧擦干上车回去！”
秋韵缩在秋冥怀里，拿湿润的头发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
兰芷若坐在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有些小嫉妒地看着两人，独生子女的她很是羡慕这种亲密无间的兄妹情。
回到旅店后，兰芷若丢给秋冥几张红钞就和程一鸣开车出去了。
秋冥更是对宫寒雨和郁晨曦口中说的邋遢男人愈发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自己舅妈两人这么牵肠挂肚。至少他这么多年来就完全没听说过。
抱着干净的衣服进到浴室，秋冥确认浴室门反锁好后才敢开始洗澡。
“诶？哥你还把门给锁了。”水声响起不久后门外就传来秋韵调戏的笑声。
“话说你倒是去你屋里洗澡啊！”
“好好好。”
穿好衣服出来的秋冥意外地没有收到来自秋韵的熊抱。看来是还在洗澡，秋冥心里这么想着，换上睡衣打开电视坐到床上打发时间。
房间外传来宫寒雨清脆的笑声，秋冥打着哈欠在地图上找着周围有什么不错的饭店。
“啊——嚏！”秋冥拿纸擦了擦鼻子，缩进被窝里打着哆嗦。
摸了摸似乎有些发烫的额头，秋冥给秋韵发了条信息就睡下了。
“唔……”
秋韵不甘心地又敲了几下门，贴到门上听了好久仍是没有动静。
“那咱们走吧，真是个懒虫。”秋韵嘟着嘴转身拉着宫寒雨。
郁晨曦低头思索着秋韵脸上那一扫而过的愁绪究竟是为何，以至于宫寒雨拉她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想什么呢？”
“啊没事，走吧。”
旅行社的大巴停在院子里，一位大爷拎着一瓶酒双颊红彤彤地和秋韵三人擦肩而过。
秋韵把头埋进郁晨曦的头发里喘了几大口气，过了几十秒才抬起头快步走出前院。
“怎么了？”
“酒气太大，难受。”秋韵觉得嗓子眼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干咳了几下皱着眉说道。
宫寒雨惊异地看着秋韵，“小韵你对酒精过敏吗？不过连问个味都……呃……”
郁晨曦抓着自己的头发闻了闻，是挺香的，就是有些香过头了。
“不是不是，沾酒就醉那种，闻也不行，天生就这样。”秋韵颇为无奈地说道，抱着郁晨曦又吸了几下香气。
郁晨曦害羞地推开秋韵的脸，从手腕上取下一个发圈简单扎了个马尾。
秋韵掩嘴一笑，等着宫寒雨两人确定去哪里吃饭。
“嗯？”
“嗯？”
“看我干嘛？”宫寒雨抱着胸往后退了几步。
三个男生有说有笑的从旅店内走出来，看到秋韵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秋韵无视掉被秋冥列为“危险分子”的三人，碾碎脚下的一个土块抬头问道，“晚餐？”
“不知道。”宫寒雨回答地很是干脆利落。
一只螃蟹挥舞着小腿，好不容易才翻过身，然而还没等他迈起小碎步却又落入了小孩子的玻璃罐中。
“妈妈！我抓到了螃蟹！”
“嗯，囡囡真棒！”
“真好啊……”
秋韵坐在小摊上看着踩着浪花嬉闹的母女，挑起一根面条绕在筷子上。摔落的面条溅出几滴汤汁，站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盯着秋韵。
“怎么了？”宫寒雨拧开一瓶汽水，噗地一声喷在手上一片小水珠。
“自从上了初中，每年暑假基本都是我和我哥两人过的，有点羡慕和家人在一起吧。”
宫寒雨喝了一口汽水，气鼓鼓地说道，“我还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哥哥呢。”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秋韵闻言默默闭上了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兰芷若风风火火地拎着一个塑料袋回到旅店，拿着总卡刷开秋冥的房门后一脚踢开闯了进去。
“起来把药吃了。”
秋冥睁开疲惫的双眼，跟蜗牛似的蹭着床头坐了起来。
“你说说你没事淋什么雨，抵抗力还不如小韵个小姑娘。”
秋冥咽下药片重新躺回被窝中里，四肢的酸痛和乏力让他难以入眠。
“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胡来，要是怕小韵担心你就别生病啊，一个人窝房间里逞什么能。”
“你们那天究竟是怎么走那么远又走回来的？”坐在另一家烧烤店内，秋韵拨动着小扇贝随口问道。
“哪天？”
“你去找晨曦那天。”
“哦，”宫寒雨夹起金针菇想了想，“不知道啊，当初感觉就一直跑就是了，不过回来的时候我们骑的车啊。”
秋韵丢上去几片肉，捏起一块棉花糖塞到嘴里。
“嗯……寒雨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郁晨曦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没有给谁说过自己的位置。
“问呗，路边摆摊的不会谁都没看见的。”
肉片发出滋滋的响声，秋韵翻了个面往上面沾了些辣椒粉。
“你们看我干什么？”秋韵夹起烤熟的肉片疑惑地问道。
“小韵你如实回答，你喜不喜欢你哥。”
烤糊的小葱散发出浓郁的味道，秋韵拿筷子拨出来平静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
“噗嗤。”看着紧张又严肃的两人，秋韵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爱他，因为他是我哥。”
宫寒雨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就说嘛，那种禁断之恋怎么看都不会发生在这两人身上。
“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别喜欢他比较好。”
“啊？”宫寒雨和郁晨曦顿时又一头雾水，秋韵这不明不白的一句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然而秋韵只是又放上几片肉烤着，什么都没再说。
“他喜欢下雨。”
“嗯？”宫寒雨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秋韵口中的“他”到底指的是谁，“下雨出门很麻烦的啊，感觉还是不下雨挺好。”
秋韵耸耸肩笑了笑，看一旁郁晨曦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雨和雪能让人很平静，但也容易让人多愁善感。”
男人也习惯了每天晚上都会多出两个不是听众的听众的情况，尽管他很想要让他们离开，但他张不开口。
“明天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一曲终了，程一鸣上前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四瓶果酒，二十二点后过来吧。”
“就这些？”
“就这些。”
说罢，男人噗通一声跪在程一鸣身前。
“艾泷你干什么！”程一鸣赶紧半蹲着把男人拉了起来。
“哥，嫂子，对不起，这么多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就见外了，赶紧站好走吧，这么晚了咱们去吃点。”
这一晚，在路边有两个人烂醉如泥，一个男人哭得像是地狱中的恶鬼，另一个男人落寞得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在他们身旁，一个女人点燃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支烟，仅仅吸了一口就呛得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嫂，嫂子，照，顾好哥啊，我，嗝，我先走了，你们，多保，保重。”
没给兰芷若反应过来说话的机会，艾泷踉跄着便消失在了小巷中，隐没在一团浓重的黑色之中。
